《棠棣殇华》煌月

5、第 5 章

　　【五】

　　围猎之后，帝常召两人于御书房朝议。
　　这种面对面的比拼更考验城府与心计，也更直面的将双方的才学晒上台面。在每回对政事的判断中，刘珩算是见识到了刘陵的惊世才干，暗叹传言非虚之际，自认在才学上难于匹敌，便剑走偏锋，事事以仁义为名，取孝道真义。
　　数月后，帝缠绵病榻，下诏立刘珩为皇太子。

　　刘珩接到诏书后方暗自疏了口气，却也不敢犹自懈怠，忙赶往父皇的寝宫前去谢命，亦奉药榻前，以尽孝道。
　　在寝宫外，他碰到了正从寝宫步出的刘陵。
　　刘珩唤了一声九皇弟，却突然尴尬局促得不知该说什么。倒是刘陵从容整了整衣冠，行了大礼：“臣弟恭喜太子。”
　　刘陵的神色太安静，态度太谦恭，几乎让刘珩产生了错觉，以为那个傲然在父皇跟前评点政见挥斥方遒的不是眼前这个人。
　　他不喜返惧。视线盯着刘陵恭顺的表情，他试图在上面看到一点不甘愿的痕迹。成王败寇，他自觉自己对他的杀意从上林苑围猎那天开始便表露无遗，他不信刘陵面对如今的失利能完全无动于衷。
　　但任凭他仔细搜寻，他这位弟弟似乎真的收敛了浑身的骄傲，成了他的臣子，恭敬而诚恳。
　　“太子，请勿让父皇久等，臣弟告退。”
　　无言地目送着刘陵的背影，刘珩呆立在原地，谨慎的心思一刻也无法停转的揣测着。他突然开始预感到：现在，或许正是一切争夺的开始……
　　咬了咬牙，他收起不该有的混乱情绪，替换上优雅仁厚，踏入寝宫。帝王似乎早料到他会来，见到他只是微微一笑：“珩儿，这天下，朕留给你了。”
　　话语很轻，却已足够瞬间让一个灵魂被重重击中。

　　刘珩呆立在房内，这句话落，他才清醒的认识到，其实他与刘陵争的，并不仅仅只是那至高无上的王位，还有这一个天下！
　　天下苍生……突然间他感觉到了一种沉重，方才体会不及的感情翻涌而来，混杂着惊喜、害怕、悲伤、愧疚、茫然，暗潮汹涌。
　　无论他承认与否，他的才能……确实不及刘陵！
　　情绪复杂，刘珩张了张嘴，不自觉的问出了口：“父皇为何不选九皇弟？”
　　话语出口，方惊觉不该。但帝王却并无责怪，凝视了他许久后，仅是闭上眼，倦极累极的溢出一声叹：“陵儿雄才伟略，雄图大志……可百姓，耗不起啊……”
　　这一句终点明了刘珩心中的惑。
　　“珩儿，你过来……”蓦的，帝王的呼唤打断刘珩的沉思，他猛抬头，不期然迎上帝王丝毫不似在病中的犀利目光，浑身不禁一抖。
　　“父皇？”
　　谨慎小心的上前，刘珩恭敬的跪在床榻。他心里有几分清楚，父皇这是要做最后交代了。
　　“珩儿，朕已将虎符一分为二，一半交予你，一半交给了陵儿。你登基后，若四方敌夷来犯，你尽可让陵儿带军出征。你九皇弟才干显著，定会为你守住这片江山……但你要切记，不可听信谗言，无论你九皇弟犯了什么错，你要……你都要……饶他不死……咳咳！”
　　帝王最后几句，显然是用尽心力。句末的咳嗽凶而猛烈，惊得太医鱼贯而入。但帝王却固执得推开众人，视线锁紧刘珩的表情，要他给出答复。
　　刘珩苦笑。
　　虎符一分为二，他和刘陵各掌一半。这就意味着，他与刘陵一同掌了这江山。即使他坐在了王座上，控制不了军队的帝王不过就是一只病猫罢了。
　　而父皇又要他答应不杀刘陵……哈。突然间，竟能够理解了在殿外为何刘陵能那般的气定神闲。只因为……这场胜负还未结束。
　　“父皇，儿臣答应，在儿臣有生之年，儿臣……不杀他。”
　　听到承诺，帝王显然松了一口气，他重重的倒落龙塌。御医宫女们立刻紧张的涌上。刘珩看着这一切，神情淡漠而复杂，只是握紧了袖中的拳。

　　三日后，帝驾崩，刘珩继位。
　　刘陵被封为靖安王，驻守边关，无诏不得返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