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君臣(上）》妖曦瑾

80、第 80 章

　　应酬出来后，上马车时，看见车前臊眉耷眼站着的柳松溪，仇湛心内嗤笑着，这些蠢人听不出别人的画外音。
　　以为说了凑趣的话，结果落了没脸好大的尴尬。
　　“柳松溪的来路查清楚了吗？”回到府内，换了一身衣衫后，勉强舒坦了点的仇湛不放心问道。
　　“江湖人嘛，有几个是又来路的。”陈钰德呵呵笑着：“柳松溪来银阁门快十年了，从未出过纰漏。”
　　在仇湛怀疑的目光中，陈钰德笑着郑重点头算是保证了。
　　仇湛的食指抚上眉头，思索片刻后，轻声笑道：“去找柳松溪来吧。”
　　陈钰德大喜过望，忙应了一声诶，急匆匆地去找柳松溪要贺喜了。
　　“今日里让家主蒙羞，心内有愧。”迈进屋内的柳松溪怯声道：“若是家主责罚，柳松溪绝对无怨言。”
　　陈钰德一脸喜色的来找他，说是家主要见他，又不说是什么事，将他拽到门前又推了进来，柳松溪心内难免嘀咕。
　　“你既然是一心为我好，我又何必要责罚与你。”
　　面对笑的和善的仇湛，柳松溪大喜过望：“家主不责罚我？”
　　仇湛笑着摇了摇头，饮下了杯中的茶，笑道：“你新送来的鹦鹉甚是有趣，还未谢过你。”
　　“若是家主喜欢，就是这对鹦鹉的福气了。”
　　柳松溪碎步跟着仇湛踱到鹦鹉旁，看着仇湛一点点地哄着，喂着鹦鹉吃点小米。
　　“我倒不是很喜欢养鸟的，如今见到你送来的鹦鹉倒是很喜欢。”仇湛自说自话着：“鸟不通世情，鹦鹉倒是沾染了几分灵气。”
　　“若是家主喜欢，我必定再细细寻找更为得趣的。”
　　“你知道牡丹鹦鹉吗？母鹦鹉看不上的即便硬生生地困在一个笼子里，在一起了心里也有火气在，打死公鹦鹉是常态，看不上就是看不上，在一起也是看不上。”面对柳松溪的逢迎，仇湛一边逗着笼中鹦鹉，一边漫不经心道。
　　柳松溪诚实地摇了摇头，陪笑道：“我是个粗人，一向是不明白这些东西的。”
　　“如何敢称呼你为粗人。”仇湛收起了手中东西，不再逗弄鹦鹉，似笑非笑地转向柳松溪走来。
　　仇湛在柳松溪面前站定的一瞬间，柳松溪觉得汗流浃背，不敢直视喘息。
　　“你又懂账房，又懂管事，一身的本事堪称无所不能。几年前流落银阁门时，也不是白丁出身，必定是有学识有见识的。”仇湛找了张椅子，笑着坐了下去，拢了拢袍袖，道：“陈钰德对你赞誉有加，如何敢称呼先生为粗人。”
　　“公子谬赞了。”柳松溪连忙陪笑道：“当年吃饭是件难事，承蒙公子不嫌弃让我能吃饱饭，才有机会为公子鞠躬尽瘁，以报生恩。”
　　“担不起，担不起！”仇湛扑哧一声，爽朗笑道：“如何敢担得起生恩两字。”
　　“若得公子欢喜，柳松溪必定尽心竭力，拼尽所能！”柳松溪单膝跪下，努力地想表明赤诚丹心。
　　“喜欢与否，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都决定了，该喜欢你的人会喜欢你，不喜欢你的人任凭你如何付出，都是无关痛痒。”仇湛宛若低语着，片刻后，仿佛回过神，看着直挺挺跪在地上的柳松溪，笑道：“起来说话就是了。”
　　柳松溪提着的心总算勉强放下些许，能够撑着笑意陪着仇湛说话了。
　　出了门后的柳松溪几乎跌坐在地，脸上僵硬的疼的难受，双目暗淡的没有一点光了。
　　一直在门口等着的陈钰德连喊了几声，都没有回过神来。
　　陈钰德又是给他掐着虎口，又是揉着心口，片刻后，柳松溪才好似一口气喘了出来，整个人活过来了。
　　陈钰德取笑道：“你是被公子吓坏了吧。”
　　柳松溪颇为埋怨地看了陈钰德一眼：“你提前和我打个招呼，我要被吓死了。”
　　陈钰德宽慰道：“总要经此一遭的，经过此次后，在银阁门你再也不算是外人了。”
　　廊檐下悬挂的灯笼被风拂过，微弱的烛火映照在柳松溪的脸上忽明忽暗，陈钰德一瞬觉得自己看不清柳松溪的神情。
　　大凤朝，皇宫内。
　　这里原来是声名远播的内侍监，但慕容纪夺了太监的权利后，这里只是太监们居住的地方，人们甚至晦气提起这里的名字。
　　贾纨刚从宫外的私宅回来，沈之栋如今在他的敦促下上进许多，虽说操劳，心内到底宽慰许多。
　　正见门口有人，贾纨半眯着眼睛想要看仔细是谁，到底烛火昏暗，年岁见长，看不清楚了。
　　贾纨心内叹息着放弃了，走近了些，贺章凑上来陪笑道：“陛下跟前的采女有位来了，已经等了公公一天了，不依不饶一定要见公公一面。”
　　谁啊。贾纨站在门口皱眉思索了一会，并不能想明白。
　　颜朗忙笑道：“不过是个小采女，在勤政殿内做些粗活的，若是见了面，公公应该是记得的。”
　　贾纨不耐烦地应了一声：“既然如此，索性见一见吧。”
　　贺章殷勤地掀开帘子，听见声响，屋内的柳琴儿局促地站起身，摆弄着手指，喊了一声贾公公。
　　“我记得你，你是…”贾纨的手指指了又指，哎呀哎呀的到嘴边的人名就是说不出口。
　　柳琴儿忙笑道：“柳琴儿。”
　　“可是了。”贾纨一边走进来，由着贺章为他解去身上的东西，一边笑道：“你一向不是同初凝最好了，怎么今日来登我的门上？”
　　柳琴儿张红了脸，扭捏道：“既然来找贾公公，实在是有事相求。”
　　“担不得，担不得！”贾纨呵呵的笑着，坐了下去，看着眼前站着的柳琴儿，道：“姑娘直说就是了，若是能有出力的地方，任凭姑娘差遣，相求二字我实在担不得的。”
　　听闻贾纨如此说，柳琴儿喜出望外：“只求公公记挂着，将我的名字写在出宫名单上。”
　　贾纨半眯着眼睛，从眼角斜睨了柳琴儿一眼：”姑娘，这事，可不是咱们能说了算的。”
　　自从女帝登基后，再不依赖內监，更偏向女使女官，少了许多权力在手心内总是痒痒。
　　“是是是，还请公公费心了。”柳琴儿卑躬屈膝地笑着：“实在是年岁大了，想出宫回去成亲。”
　　“出宫成亲是大事，怎么不去求陛下恩典，还能得到一笔陪嫁银子。”贾纨抿了口茶水，一副老好人的做派，善意地为柳琴儿指明前路。
　　柳琴儿陪笑道：“公公说笑了，公公是知道的，如今宫中采女不够用，内务府整日里还想找人进来，哪里舍得放人出去。”
　　“既然你是陛下身边的人，就应该知道，如今这些事，都不是由着我做主了。”
　　“只求公公把我混在出宫名单里了。”见到贾纨不肯松口，柳琴儿急了，重重叩首：“我愿拿我所有的体己银子孝敬公公，只求公公给条活路！”
　　“你拿出银子孝敬我？回家嫁人时的嫁妆哪里出呢？”
　　柳琴儿抿紧嘴唇，低着头不肯说话了。
　　贾纨也不在意，斟满了茶水，啜饮后问道：“你一向与初凝交好，怎么不去求她？”
　　初凝是不会做这种事了，若再去求因小失大，更是得不偿失，思来想去，只能求到了贾纨身下。
　　柳琴儿咬紧牙关，她不想在宫里上进，只想要回家找个人过安安稳稳的日子。
　　见到柳琴儿不回话，贾纨也不恼，放下茶盏好脾气的笑着，低声道：“你倒是也不蠢嘛。”
　　柳琴儿忙抬起头，急切地想要说什么，被贾纨打断了。
　　“你是被家里卖进来的吧。”贾纨的神情中些许的怜悯又转瞬即逝：“回家的日子打算好了？”
　　“还没有。”柳琴儿讪讪道。
　　“既然没有着落，为何要着急出去。”贾纨纳罕问道。
　　柳琴儿有苦难言，但是打起精神，满怀希望的坚信着，只要嫁人了，总会有希望的。
　　“我也算是看着女帝到如今的，女帝的忌讳我还是清楚的。”看透了后，贾纨慢条斯理道：“你要我为了你去犯女帝的忌讳，未免有些得不偿失。”
　　柳琴儿的脸色瞬间苍白，几乎是跌坐在地上，想要在说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回去吧。”贾纨转过身不再看向柳琴儿，向着贺章道：“你送她回去。”
　　一旁的贺章忙应了一声，将希望落空的柳琴儿从地上拖起来，搀扶着去推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