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君臣(上）》妖曦瑾

54、第 54 章

　　自从石菖蒲出京后，黎光远等精神抖擞，恨不得四处招摇，普天同庆人尽皆知。
　　虽是大获全胜，但梅景行似乎是转性了，闭门谢客谁也不见。
　　也不知是谁给了梅景行出的主意，食指揉上眉骨，仇湛的心里有了主意。
　　黎光远乔晟思等人皆是纳罕，实在猜不透到底是什么原因。数次登门拜访皆是被拒之门外。
　　既然得罪了陛下，是不是能在她讨个好，也算是将事情掀过去了，毕竟与他们有无甚瓜葛，实在没有必须奥。
　　想来想去，不好求到宋矜熹门下的。余下朝中老臣要不然说不上话，要不然早已滑的像是河水里经年打磨过的石头，想要挨上去，只怕自己先跌一跤。
　　虽说白风华声名在外，但是炙手可热，在女帝面前一向是数一数二能说得上话的。
　　况且伸手不打笑脸人，总是要试一试的。
　　黎光远心内打着小鼓，并不能确定，不安的看着捏着拳头，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打气的乔晟思。
　　既然求告无门，索性病急乱投医。
　　某日早朝后，黎光远与乔晟思交换个眼神，心内暗暗下定决心了。
　　一左一右的给白风华夹在了中间，嬉皮笑脸地簇拥着白风华，随着或快或慢的脚步，黎光远和乔晟思随着白风华走着，乖觉的讨好笑着。
　　白风华眉宇间都是不耐烦，大步流星的甩也甩不掉，强忍着没有骂人。
　　直到，凑过来的人越来越多。
　　已经走到了宫门口，若是再被跟着岂不是要被跟回家了。白风华心内揣测着，若是真的被跟回家了，凭着慕容纪的心思，是不是会有别的想法了。
　　“白大人风姿卓越，与我等泥云之别，岂是凡夫俗子能够比拟。”
　　一堆人围着凑趣讨好，三言两语将他捧得无所不能，天上少有地下无双，若是信了才是傻子。白风华数次想走又走不脱，冷着一张脸神情中都是厌烦。
　　黎光远讨好的奉承道：“白大人而今圣宠不衰，令人佩服。”
　　谁能不笑着点头称是呢。
　　陈统在一旁站着，想要说什么又不敢说话。
　　“若是仅凭我一人，就能颠倒朝权，谏出必应，这是多看得起我，还是多看不起百官和陛下。” 白风华笼着衣袖，笑的漫不经心，说的话却是字字诛心。
　　看着一张张凑近的脸，白风华心内怒骂着，他倒好似带着试子入考场的考官。
　　赶紧闭嘴吧！乔晟思四下张望着，一张脸皱成了包子，干巴巴的笑着。
　　“诸位既然想与白某亲厚，不如相聚丰乐楼，白某请大家一同饮酒共论朝政如何？”
　　白风华倨傲的扬起下巴，好看的嘴角勾起来，看上去格外的疯了。
　　白风华幸灾乐祸的目光扫过众人，迎上白风华目光的慌张的都是躲开，一个个丧眉耷眼的，谁又想真的和白风华四目相对，惹祸上身。
　　“针砭时弊，岂不畅快！”白风华朗声笑着：“是论一论梅景行遇刺的事，还是论一论石御史出京的事？”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谁敢应声。
　　若说白风华不怕死，不怕明日在女帝面前跪请恕罪，总归是女帝宠他。但除了白风华，他们谁真的敢去赌女帝的脾气。
　　“让开。”白风华明明是笑着，众人如针在刺，小碎步避让着。
　　谁还敢拦着白风华了。
　　目送白风华远走的背影，乔晟思心有余悸，愁眉苦脸道：“白风华就是疯子。”
　　黎光远忿忿不平，轻蔑和鄙夷毫不藏匿。
　　乔晟思咬紧牙关，暗自揣度了一会，好似哪里不对。
　　是不是应该备份礼去见白风华？不过…乔晟思迟疑的望向黎光远，这些事黎光远应该比他清楚明白，为何…
　　乔晟思苦思冥想，觉得想不明白。
　　齐颂恒看了一会，淡然自若地笑了，一甩袍袖回翰林院去了。
　　他本就是来看热闹的，没想到看了一场疯子的精彩戏码。
　　自那之后，这帮人再也不敢围着白风华转了。
　　这人好像是疯子，什么话都敢说。黎光远心内暗骂道，这种人迟早有一天把自己害死，可别牵连到自己。
　　黎光远不遗余力到处说白风华的过分，宛若心怀多少不平冤屈，恨不得将自己和白风华的楚河汉界划的清楚明白，再不要有瓜葛。
　　“白风华仗着陛下宠他，算是无法无天了。” 黎光远慷慨激昂的声泪俱下：“上次陛下不责罚，这次还要放任自流吗。”
　　听闻白风华的恶行，人人都是咂舌。
　　但真的随声附和吗，谁也不会。
　　最多目光交换几次，陛下真的对白风华偏爱至此吗。
　　换来耸肩的困惑罢了。
　　但总有不信邪的，还想要再去自去侮辱。
　　“我自来独来独往惯了，别人对我而言，都是累赘。”白风华似笑非笑，明明没有在骂人，但是就是觉得受不了。
　　后来再见到白风华出来，犹如瘟神，都是拔腿就跑。
　　人人避之。
　　少招惹他，乔晟思苦口婆心四处劝说。
　　别说有心人想渲染至于人尽皆知，只说一二，慕容纪就不可能不知余下□□。
　　白风华是疯子吗？慕容纪嘴角扬起冷笑，出神地婆娑着手中佛珠，试图凝神静气。
　　不过算起来，都是一类人。
　　白风华更肆无忌惮罢了，想及此处，慕容纪难免心浮气躁。
　　慕容纪就是疯子。
　　她自嘲的想着，却是被困在了方寸间的疯子，努力的控制着自己在有限的范围内发疯，不能被人看出她在发疯，甚至要笑眯着眼睛去做一尊菩萨。
　　石菖蒲的事上，白风华劝说实在很有分寸了。
　　如今看来，白风华更有分寸。
　　慕容纪收敛好了情绪，婆娑着佛珠，存了心思。
　　初凝端了药来，慕容纪厌烦地捂住鼻子，一眼也不想看。
　　“自从徐太师过世后，陛下的身子一直不大好。”初凝婉声叹道：“陛下多少还是喝一点吧，就算不能好好将养，不再继续坏下去就是好事情了。”
　　“如若被人发现力不从心了，这群人，”慕容纪咬牙切齿，含住了心里的怨恨，萦绕在舌尖，道：“这群人是会一拥而上，步步紧逼将人生吞活剥了的吞噬殆尽。”
　　“陛下，白风华来了。”
　　慕容纪瞬间收敛了神情，任凭是谁都不能看到她的弱懦。
　　“陛下。”白风华拱手，行为举止间可见翩翩公子，大家的教养气度。慕容纪目不转睛的细细打量着。
　　“请你来，自然是有事找你。”慕容纪笑道：“你在牧炎边塞许久，想必路是极为熟稔的。”
　　“承蒙陛下不弃，臣愿拼尽全力。”
　　慕容纪耸肩，无可厚非道：“看你的了。”
　　白风华极为熟稔的勾绘着地图，做出标记，一条湍急的河水，一条泥泞的山路都不肯放过。
　　“你似乎对边塞的地形很熟啊。”慕容纪捧着茶盏站在旁边看着，意有所指的笑着。
　　“臣曾随傅崇在边塞三年在。”
　　“不是军事边塞，而是整个边塞。你并不是武将，若只是长期生活在军营，除非你有心至此，不然不会如此清晰。”慕容纪强调着。
　　白风华停笔，抬起头不自觉有些怔然。
　　“你离朝之后，也是住在牧炎边塞吧。”慕容纪语调悠长，道：“朕倒是不明白，牧炎边塞到底有什么吸引你，孤身犯险也要幽居在那。”
　　在慕容纪含笑的眼眸中，白风华努力遏制着想要跪倒在地的冲动。
　　他在慕容纪面前已经无所遁形，只求最后的体面了。
　　白风华如何能不知晓，慕容纪必定对他曾投靠傅崇，而又翻脸无情的事情在心内计较。
　　大滴大滴的汗滚落，白风华无意识的吞咽着口水。他本也不想再搅进来，只想安稳的在山内了度残生，若不是牧炎族蠢蠢欲动，唯恐惊扰她不得安稳，他并不想下山。
　　“你是世家子弟？”慕容纪端坐在椅上，状似随口问着。
　　其实早在徐世源离世时，已看出些许端倪。
　　“自然。”
　　“朕所知道的世家中，并无人姓白。”慕容纪的语气不轻不重，却能砸的白风华无所遁形。
　　白风华似是并不情愿，停顿了片刻后，方才低声道：“我本姓李。”
　　“为何改了？”
　　“因为一个故人。”
　　慕容纪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忍耐着好奇不继续追问下去，姓李的门户人家可不算少了。
　　“你的故事，你不说我不问，只要你一心想为天下女子能够体面活着而努力，便已足够。”
　　此去数年，她对白风华还是知之甚少。
　　白风华被剥的狼狈的外衣，才勉强保住，神情中难掩仓皇。
　　还要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