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君臣(上）》妖曦瑾

13、第 13 章

　　晚上齐楚等人会合后，互相看了几眼，神情中的无奈又没法子，回家的路上脚步越来越慢。
　　客栈早被包下来了，只有早晚来人做饭打扫。
　　齐楚鼓足勇气推门而入，大厅里是几个男人光着膀子，热热闹闹地喝酒赌钱。
　　看见颤颤巍巍的齐楚和想要躲在齐楚身后的仇鹃，陈懿冷笑了一声，斜睨了一眼，几个男人上前毫不留情的将她们从头到脚扒的精光。
　　齐楚下意识的想要瑟缩，被陈懿嘲讽道：“现在你们的身子哪个不是我们睡腻了的？”
　　引得男人们的更放肆的哄堂嘲笑。
　　“呸！一群烂货！”陈懿厌恶地啐了好大一口。
　　齐楚想要保持镇定，哪怕只是最基础的羞耻感，都是奢望，都是欲哭无泪。
　　拉住了仇鹃的手，宛若拉住浮萍，希冀互相温暖。
　　第二日出门后，依旧是风光的一张脸。
　　齐楚亲昵的拉起了明归云的手：“看着妹子是个能说会道的，想必将来，能比我赚钱多了。”齐楚的眉眼倒是有几分相像齐颂恒。
　　明归云恍惚想着，她好似有半年未见齐颂恒了。
　　最近她给齐颂恒的书信，都已经不怎么回了。虽然自我安慰着，是翰林院繁忙，但是…
　　明归云不敢再想，深吸一口气，努力的压下心里的胡思乱想。
　　“如今吾皇也是女帝，自然会为女子多谋划。”齐楚信誓旦旦道：“如同华绣女帝一样，还怕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吗？”
　　明归云被劝说的已有五分动心了，前段时间吾皇的祭天大典让父亲也跟着操劳，她想去看，但父亲忙于杂事，没有抽出时间，深为遗憾。
　　夜深了，李乳母舍不得点亮烛火，在昏暗中皱眉努力想看的更清楚，一针一线都格外小心谨慎。
　　凤瑛心疼道：“母亲也歇一歇吧，也不是着急赶出来的，没必要为难自己。”
　　李乳母不想停下，止不住的哀叹着：“你和你妹子两个人都要嫁人的，一点一滴，哪里都是要钱的。”
　　“即便这样，女儿也不想母亲熬坏了眼睛。”凤瑛负气道：“即便熬坏了眼睛，又能攒出来多少嫁妆，母亲也不要想着去求媒人说好话，大不了不嫁了。”
　　“说什么胡话，女孩子家家哪有不嫁人的道理。”李乳母放下绣品，出了一会神，叹道：“要是有其他活路就好了。”
　　但事已至此，李乳母也有些后悔，不应该把话说绝了。
　　闹翻了对于自己委实没有什么好处，也拉不下脸再上门。
　　既然不想上门说好话求情，就要备足了嫁妆，打一打一干小人的脸，长自己的威风。
　　李乳母心内乱打鼓，下定决心对着凤瑛道：“你出去辛苦赚几年钱吧，不说别的，你妹子年纪还小，以后用钱的时候多着呢。”
　　凤瑛看向凤止，心情复杂。
　　凤止胆小，向来惟命是从，无有不应。
　　为了凤止，她也要陪着出去。
　　“世道艰难，也不知什么时候会好起来。”李乳母婆娑着凤瑛的碎发，心疼道：“自来都是算计着过日子，只能辛苦你了。”
　　“母亲放心，我会好好的，乖乖听话赚钱。”凤止环抱着李乳母，撒娇道。
　　第二日早，凤瑛刚刚同众人说了自己的想法，接下来的话还没有说，已经被驳斥了。
　　九畹溪笑道：“说笑而已，你还真的想自己出去赚嫁妆？”
　　苏沐秋也觉得不安，劝阻道：“如今世道艰辛，实在不必。”
　　凤瑛无奈叹气，她也不想去，但是母亲说的也对，即便不为自己考虑，也应该为了凤止考虑。明归云偷偷地拉了凤瑛一把，示意她不要继续说话了。
　　凤瑛有些感念，明归云还是懂她的。
　　临走前，明归云对着凤瑛笑着承诺着，要同她一起去。
　　但是明大人能否同意，凤瑛心内存了疑问。
　　明归云想要和明雄安商议，明雄安定然是不肯明归云去的，李乳母也不好登门劝说，反复的闹了几日，眼见着就要人尽皆知了。
　　明归云狠心，留下书信一封给父亲。
　　索性趁着夜色偷跑出来，齐楚和其他人备好了马车，都在等她呢。
　　她坚信，自己能换回来一个前程。
　　自从明归云她们几人说要去，齐楚她们就一口应承了，事无巨细，无有不应。
　　一起走的十几个女孩子们心内欢喜，心内不确定的不安被忽略不提，都觉得未来一片大好。
　　即便昼夜兼程的赶路，不能在客栈休息，都是在马车内卷缩着休憩。
　　即便马车内拥挤不堪，都毫无异议地忍耐了下来。
　　离着京都越远，越觉得不对。
　　记不得哪里，一觉睡起，马车旁多了几个男人。
　　最初还说几句糊弄人的话，后来明晃晃的再不避人了。
　　甚至说要送她们去牧炎的庄子上做粗实丫鬟，明归云心凉了半截，她毕竟是朝中七品官家中女眷，翰林未过门的妻子。
　　即便是为了钱财，也不必去牧炎的庄子上做粗实丫鬟。
　　颠簸的马车里坐着不安的女子们，凤止怯怯问道：“姐姐我们要被带到哪里吗。”
　　明归云明明心内已经升起不安，依然要镇定人心的安慰着：“没事的，说是带咱们去大户人家的庄子上做粗实丫鬟，应该是庄子太远了，睡一觉就到了。”
　　凤止心内虽是半信半疑，神情中是全然的信任。
　　凤瑛抿紧嘴唇，捏紧了衣角，她心内已然是不好的预感了，但是凤止胆小，还是不要说出来好。
　　马车又颠簸了两日，她们如同猪猡一样，被吆喝着赶下了马车。
　　下了马车的明归云，打量着四周，心瞬间凉透了。
　　荒郊僻壤，别说是庄子，连人烟也看不见。
　　三间摇摇晃晃的破土房子，仿佛会在下一场大雨滂沱中倒塌。
　　十几个女孩子们都被赶在了一间屋子内，屋内逼仄狭窄，连个床或者椅子都没有。
　　明归云不敢置信的想着，莫不是，难不成是柴房？
　　但她所见的柴房都要比这个体面了。
　　门外落锁了，男人们吆喝着齐楚和仇鹃她们赶紧去做饭，骂骂咧咧的许多词汇，明归云连听都没有听过的粗鄙不堪。
　　偏偏齐楚她们还能笑着应承，甚至还能调笑两句。
　　明归云坐不下，站在窗口一直眺望，将自己的包裹递给凤瑛，让她给凤止铺上坐下，最起码舒服一点。
　　凤瑛神色复杂，低声道了句谢。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门外响起微弱的声响。
　　女孩子们如同受惊的小兽，蹲坐在地，瞪大了眼睛看向门口。
　　“呦，都还挺精神呢。”老婆婆推开门后打量了一圈，笑道：“老婆子给你们送吃的，不用害怕。”
　　随着老婆婆的手，递进来的是一篮子的红薯。
　　明归云接过来，神情复杂地道了谢。
　　红薯分发了下去，老婆婆笑眯眯的站在门口看着女孩子们，嘴里不住道：“吃啊，吃啊。”
　　凤止欲言又止，憋红了脸，才能出声请求着，想要出去解手。
　　老婆子向着房间的角落一努嘴道：“在那里就好了，何必出去呢。”
　　明归云目瞪口呆。
　　凤瑛大声道：“哪有住人的地方，随地拉撒的道理？”
　　“这里风沙大，不要吹伤了你们娇嫩的脸蛋。”老婆婆依旧是笑眯眯的：“老婆子舍不得看你们出去受罪。”
　　“既然带我们来了这个地方挣钱，总要我们适应这个地方吧，总不能一直在屋里不出去？”
　　“不出去不出去！”老婆婆笑呵呵的拍着胸脯道：“老婆子向你们保证，如若你们不想出去，一辈子就可以在屋里不出去。”
　　明归云没有忍住，问出口：“一辈子连屋都不出去，怎么赚钱？”
　　老婆婆的手揉上了脸颊，呵呵呵的笑着让人心里更慌了。
　　“女子一辈子不下床都能挣钱。”
　　理所当然的让明归云毛骨悚然，还没有说什么，老婆婆继续道：“你们只要生孩子，一直生孩子就好了。”
　　凤瑛被吓得声音拔高了几分：“要嫁我也不要嫁这种人！过这样的日子！”
　　“姑娘，嫁谁不是嫁啊。既然都要嫁人，那么多男子要着高额的嫁妆，你又付不起，还不如在这面找个老实本分的男人，踏踏实实过一辈子了。”老婆婆苦口婆心的劝说着：“再说女人的一辈子，只为传宗接代。给谁传不都是一样的。”
　　这话从女人的嘴里说出来，更是格外讽刺了。
　　明归云神情怪异，想要骂却没有骂出口。
　　“秦婆婆？”
　　隔着很远齐楚亲亲热热的喊着，老婆婆应了一声，被不情不愿地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