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君臣(上）》妖曦瑾

104、第 104 章

　　刚刚过完年没多久，连二月二的祭拜都没有开始，喧嚣的热闹已经敲锣打鼓地开始了。
　　杜若情是前几年动乱中的流民，爹妈亲眷具亡故，没有读过什么书，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活路。颠沛流离地要过几年饭，为了吃口饭自告奋勇地投身到了军营做女兵，可不是什么能够忍气吞声之辈。
　　在她心里，脸面算得了什么，能抵得过口中热饭，腹中饥饱吗。
　　所以自打杜若情得到机会，入了军营后，更加是不顾及什么体面。
　　男人不想干的活她能干，男人不想吃的苦她能吃，直言能让她在军营活下去，她可以无所不能。
　　但是千万不要涉及她的利益，一旦涉及绝不留任何情面。
　　话说得再清楚明白有什么用，别人不以为意，照样无所顾忌，连你这个人都不在乎，还会在乎你的什么底线。
　　为了些许事情，杜若情在军营中同男兵徐行吵起来了，人从四面八方团团地围过来，或是兴高采烈的看热闹，只等着看杜若情受教训，或是不赞同的看着肆意妄为的杜若情。
　　杜若情寸步不让，同徐行争执的面红耳赤，急红了眼也丝毫不肯退让。
　　说不过的男兵徐行高高举起了手，杜若情依旧怒瞪着他，不肯有丝毫的退缩。
　　不知是心虚还是为何，徐行高高举起的手终究是放了下来，紧握成拳，丢下一句：“你是个女子，我懒得与你计较。”
　　转身走了？杜若情气得不知该笑该骂了。
　　有的男兵说，是徐行礼让着杜若情呢，要是换成了自己，早就把杜若情打的满地打滚，就算跪地求饶都不肯罢休。
　　也有男兵说徐行是怯懦，连个女人都不敢打。
　　无论是那种杜若情听着都不舒服，明明是对方做错了事，好似原委都在自己身上。
　　做错了事的人没有道歉，没有求得原谅，而她成为了原罪。
　　更是恨不得做出点什么，给杜若情长长记性。
　　竟是人人都忘了，是徐行先抢了杜若情的功劳，妄想据为己有。
　　“这种人啊，在我们家那里是要称之为泼妇的。”男兵们无论场合，都要三五成群嬉皮笑脸的对着杜若情指指点点。叽叽喳喳道。
　　杜若情才不去管他们乱嚼舌头呢。
　　但是再想要找徐行理论，已经难如登天了，徐行见到杜若情一脸地厌恶，皱眉就走，活似杜若情对他有什么非分之想，别有所图一般。
　　颜于织想为她斡旋讨份公道，奈何谁都不想搭理，打发了詹卓出来。
　　詹卓作为什长，苦笑着想要安抚，甚至提出自己出资为杜若情补偿，被压抑着怒火保持着冷静的颜于织拒绝了。
　　不服输的杜若情想要冲到帐内争辩，被路过的葛玄轻蔑的说了句不懂规矩。
　　再是不服气，千夫长葛玄的话宛若是千钧重担压了下来，已经不悦，是她不懂理了，若是再继续闹下去，更是无益。
　　无人评论徐行的错对，都是在议论杜若情的长短。
　　杜若情气得牙根发痒，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满脑子的想法发泄不出来，越想越是窝火。
　　想要用力的踹墙，又恐吵醒身边的人。
　　身侧的杜若情整宿整宿的翻来覆去，江忆尔被吵的连着几宿都未曾睡好了，整日里哈欠连天，困得再也忍不住了。
　　夜已深了，江忆尔昏沉沉地睡去，又被杜若情不自觉地长吁短叹吵醒，像是长长短短的针在心里反复地扎着。
　　睁不开眼睛的江忆尔横着心，总不能放热杜若情一直这样熬着，伸出手有气无力地拍了拍杜若情，要她跟自己走。
　　心存愧疚的杜若情跟着江忆尔到了灶房，挥拳才算彻底解气，屁颠屁颠地向小狗一样凑到江忆尔身旁道歉。
　　江忆尔心生歉疚：“是不是因为我把你的银钱借走了，你着急用钱，才想着报军功的。”
　　“本就是我的功劳。”
　　看穿了江忆尔的欲言又止，杜若情不敢置信道：“难不成你也觉得我是多事？”
　　“虽说本就是你的，但是，”江忆尔停顿了下，不甘愿地低声道：“要怎么能同他们掰扯清楚呢。”
　　本就窝火的杜若情更是窝火。想要横眉训斥，想了想是江忆尔，硬生生将这口气忍住了，挫败地踹了一脚灶台。
　　“你也知道男兵素日里的样子，莫说不是他们的，就算偶然间得了趣，也要抢过来。”江忆尔心有戚戚，继续道：“何况是他们想要的呢。”
　　“难道就任由他们胡作非为吗？”
　　“嗨，这就是世道，就是如此的世道，你我能改得了什么呢。”
　　杜若情咬牙切齿忽而沉默了，她不甘愿沉默，但此时又能如何呢。
　　便是如此懦弱无用的男兵，也只能忍了
　　即便事情了结了，杜若情被派到了马厩。
　　今日过年，烟火气格外盛，男兵们多数喝的醉醺醺的，女兵们为了安全起见，早早地吃过饭呆着帐子内，哪都不去。
　　颜于织带着几位什长，整装待发，隔了一会就出去巡视一圈，偶尔被男兵们纠缠，尽力保持镇定脱身。
　　江庆在索兴国的帐内，哄着索兴国开心，和男将们痛痛快快地畅饮过年。
　　帐外乱哄哄的，帐内的女兵睡不好安稳，各自怀着心事沉默着躺着。
　　过年的猫尿不够他们喝的，还要借着酒疯耍威风！杜若情倚坐在帐内，捏紧了被角，听着外面男兵放浪形骸的疯言疯语，指尖已经泛白，愤恨地想着。
　　“你怎么回来了？”杜若情瞬间收敛了神情，笑盈盈问道：“不是说要在灶房守夜？”
　　凑到杜若情身旁，破布掀开，江忆尔偷偷道：“杜若情，给你的。”
　　“你从哪得来的鸡腿啊。”杜若情眉眼放光，不顾自己手脏拿了过来，接过来啃着。
　　“男将们吃饭剩下来的，我趁他们不注意，偷拿出来了给你。”江忆尔不放心道：“快吃快吃，还热着呢。”
　　“还是你们灶房好。”杜若情羡慕道：“整日里有油水，连吃剩的都这么好，不像我们。”
　　“男兵们不稀罕残羹剩饭。”江忆尔看着杜若情狼吞虎咽着有点踌躇，犹豫再三后仍是说出口：“上次借你的银子，暂时还不了你了。家里来信还要我再捎银子回去，估计还你的银子要等半载以后了。”
　　杜若情不以为意大口啃着鸡腿，含糊不清道：“我当是什么事，你只管拿去用。我又没什么开销，也不想着嫁人存嫁妆，攒着也是攒着，在你那里一样算是攒着。”
　　江忆尔仍是觉得不好意思，沉吟片刻，道了声谢。
　　“谢什么。”杜若情眼睛亮亮地对着江忆尔笑着：“你我差不多一起入军营，一直互相照顾着，你一向言而有信，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江忆尔沉默了。
　　杜若情喜欢凑在江忆尔身边，要是条件允许，恨不得整日跟在江忆尔身边。
　　江忆尔也早已习惯了身边的杜若情，叽叽喳喳地吵闹着，让她有着真实活着的感觉。
　　杜若情数次撒娇道：“要是可以，真的是想要一直黏着你。”
　　江忆尔笑笑没有说话，算是默许了杜若情的放纵。
　　“我不说了，先回去了。”眼见着杜若情开开心心的吃完了，江忆尔的心情也好起来了，低声对杜若情笑道。
　　她不好久耽搁。杜若情明白，不过难免依依不舍，想要同江忆尔一起守岁的心情难以压制。
　　送江忆尔到了帐门处，掀开了帐门的杜若情被不放心的江忆尔喊住了，要她不要出去了。
　　“忆尔，下回注意些。”杜若情眸眼亮晶晶，对着江忆尔笑道：“身上染了味道不算什么，外衣染了油污也是常态，里衣可别弄脏了。”
　　江忆尔笑着应着知道了，脚下飞快的回去了，唯恐被谁发觉，更怕路上遇到什么。
　　目送着江忆尔的背影，些许忐忑的杜若情努力地宽慰着自己。
　　江忆尔在后厨中，胜在都是女兵，同进同出的勉强算是安全。
　　哪像她在的马厩，又臭又不好。还要同男兵打交道。
　　来的男兵一个个鼻孔朝天，居高临下的态度，仿佛不会好好说话，实在让人不爽至极。
　　杜若情自来在马厩干粗活，马骑的很好，也驯的好。
　　许多男兵理直气壮的要杜若情将马训好带给自己看看。
　　杜若情都替马觉得委屈，又无可奈何，只能阴沉着脸色，算是表达自己的不满了。
　　借着过年的由头，男兵们更是放肆异常了。杜若情愤恨的撮起马粪，望着喝的醉醺醺，好似从未清醒过，走路互相搀扶的男兵们，难掩心浮气躁，恨不得将马粪全部糊在那些男兵的脸上。
　　什么时候军营里能够全是女子！舒舒坦坦的过日子，才能还给军营天朗气清！
　　看着略有姿色的女兵被男兵骚扰，还要忍气吞声，甚至保持微笑，杜若情心里便是万马奔腾，恨死了这个军营，可奈何她要吃饭，她要活命。
　　杜若情虽然不惧怕男兵骚扰，更不畏惧闹大，但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头，杜若情整日将自己弄做蓬头垢面的样子，只怕惹得谁多看一眼。
　　杜若情她爹虽是个教书先生，但并未怎么教过杜若情读书识字，一是觉得女子无才便是德，二是觉得，毕竟是个闺女，提不起教的劲头
　　杜若情也不以为意，文人的那些个酸腐样子她从她爹身上算是看够了，更没有兴趣继续看下去了。
　　后来，杜若情全家受了牵连，杜若情是个女子侥幸逃出来了，想着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更兼之要吃饭活命，便一路躲到了军营中，当着后勤兵总算是饿不到自己。
　　男兵的帐内经常烟雾缭绕，呛的人头疼，男兵们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活似是行将就木，毫无用处。
　　杜若情叉着腰，躲在角落里阴恻恻地看着来往的男兵，满腹得怨怼。
　　男兵们一个个颠三倒四的，好像站都站不稳，杜若情觉得晦气经常是绕着走。
　　杜若情万万没想到的是，就算做到了这种程度，还是被男兵找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