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洗莲》焚情公子

3、第 3 章

　　顿了好半天，沈怜君才看着对面的小孩开口道。

　　“我就是吕府的大少爷。”

　　“你？你就是吕府的...”

　　小孩看着面无表情的沈怜君上下打量了好几圈，努力咽下口水却不敢将眼前这个衣着过于简朴的少年和朱门大户的吕府划上等号。

　　“你，你当真是吕府的大少爷么？”

　　“是。”

　　“但，你刚刚不是还说自己姓沈么？”

　　“我随母姓。”

　　“哦，原来是随母姓啊？”

　　“咳，大少爷好。”

　　“嗯，你要喝水吗？”

　　说着话，沈怜君将手里的碗递到孩子的面前。

　　孩子说了谢谢，一边接过碗一边还忍不住朝着这位吕府的大少爷瞧。

　　沈怜君也不怕被人打量，见这孩子好似没什么大碍了，他就转头去整理自己的书桌。

　　房间里安静了好一会儿，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还坐在床上的孩子怯生生的开口打破了屋里的沉寂。

　　“大少爷，你怎么自己整理东西啊？你的书童不在吗？”

　　“我没有书童。”

　　“没有书童？”

　　“嗯。”

　　“可，可是大户人家的少爷不都有书童吗？你怎么会没有书童呢？”

　　问话的孩子一脸惊讶的看着自己整理书桌的沈怜君。

　　沈怜君的手顿了一下，也没回头也没回答。

　　小孩见这位大少爷又不说话了，眨了半天眼睛又有些尴尬的开口搭话。

　　“大少爷，昨天我发烧了，是你照顾我的吗？”

　　“嗯。”

　　“原来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是我做梦的呢。没想到梦里还有人给我喂药喝。”

　　“对了大少爷，我还没和你说我叫什么呢。”

　　“你叫什么？”

　　“嘿嘿，我也不知道我大名叫什么，但他们都叫我狗剩儿。”

　　“那个，其实我是山下的小乞丐。大少爷，谢谢你昨天照顾我。”

　　“不用谢。”

　　沈怜君说话冷冰冰的，虽然好像也不是多么难以相处的大少爷，可这问十句才答一句的反应实在是教人不自觉的敬畏。

　　狗剩的伤风还没完全好，盖着被子打了个喷嚏。

　　原本想和这位好心的大少爷道谢后就走了，但刚要下床就觉得寒风刺骨。

　　狗剩又忍不住留恋起暖呼呼的别人的被窝了。

　　沈怜君不知道坐在床上的狗剩在用怎样一种可怜巴巴又期待的目光打量自己的背影。

　　他已经是一个习惯了孤独和冷清的人，也好似天生下来就不曾恋慕这人间的温情。

　　按理说沈怜君的母亲是个寡言但却异常重情的女子，少年时照顾沈怜君也是温柔细腻呵护备至。

　　若是寻常人家的孩子，不管怎么说也不会如此平静的接受孤独才对。

　　可沈怜君却像是天生就比别人少这一根感悟温情的筋。就连沈母刚去世的那段日子，沈怜君都没有因为突然丧母就表现的如何惊慌无措。

　　反而他还在母亲过世，父亲不闻不问的半年间一个人仔仔细细料理了母亲的后事。

　　沈怜君有时候，当真冷淡的都不像个十几岁的少年。

　　小乞丐狗剩儿如今也有十岁上下的年纪，在外流浪讨生活也远远比一般人家的孩子更加坚强独立。

　　但在面对这得来不易的短暂温情时，狗剩眼底的依恋和不舍才是正常孩子该有的反应。

　　不像沈怜君，就连和人说话都冷淡的好像一个处在世外的人。

　　狗剩自小真的没遇到几个愿意对他好的人。更遑论还是在自己生病之后愿意给自己喂药吃的。

　　裹在温暖的被子里，狗剩黑溜溜的大眼睛忍不住的望着这位大少爷。

　　一个不小心望的时间长了，狗剩的肚子咕噜噜叫起来连自己都没发觉。

　　沈怜君听到了狗剩肚子叫的声响，回头看了狗剩一眼顺口问了一句。

　　“你肚子饿了吗？”

　　“啊，呃。不，不好意思啊大少爷。”

　　幡然醒悟自己肚子响了的狗剩，赶紧低下头都不好意思看向沈怜君。

　　“厨房里应该还有清粥和小菜，你要吃吗？”

　　“可以吗？”

　　狗剩还怕自己麻烦大少爷，声音都不免小了好几个度。

　　沈怜君也没多说什么，起身去了小厨房端了点热好的粥饭和小菜。

　　狗剩独自吃完了粥饭，肚子里温暖一片就感觉自己越发的不想走了。

　　朝着低头看书的大少爷打量了足有半个时辰，最后壮着胆子凑到了沈怜君身旁。

　　“大，大少爷。”

　　“嗯。”

　　沈怜君手下翻着书也没回头只应了一声。

　　“那个，大少爷。你刚刚说你身边没有书童对吗？”

　　“嗯。”

　　“那大少爷你看我怎么样？”

　　狗剩说完了话，感觉自己紧张的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了。

　　沈怜君眼里看着书，好半天看完最后一行字才回头看向满眼期待的狗剩。

　　“你是想做我的书童吗？”

　　“是，大少爷。”

　　“可我不需要书童。”

　　沈怜君早都自己一个人习惯了，他也和那些习惯了下人伺候的少爷不一样。而且更重要的是，沈怜君可没有多余的月钱给下人。他自己都是紧巴巴的靠着神君庙的月钱过日子呢。

　　“可少爷，我看别人家的公子都有书童的。”

　　“而且我可能干了，我能洗衣烧火，铺床叠被。有重的东西我来背，需要跑腿的活我来干。少爷，我还能给你捏肩捶腿端茶倒水。”

　　“但我没有钱可以付给你。我买不起书童。”

　　沈怜君干脆和满脸殷切的狗剩实话实话。

　　没想到狗剩却两手握在胸前眼巴巴的看着沈怜君的眼睛说。

　　“少爷，你只要赏我口饭吃就行。我不要钱，我...我就想跟着你。”

　　“你不要钱？”

　　“嗯！”

　　沈怜君都不免有些意外的看着眼前这个瘦兮兮的小孩。

　　在沈怜君意外的时候，狗剩生怕这位大户人家的少爷嫌弃自己出身不好不肯要自己。

　　在沈怜君回过神后，他上下打量了一遍狗剩，又有些不确定的朝着狗剩确认。

　　“你真的一分钱也不要，只要口饭吃？”

　　“真的，大少爷。只要你让我跟着你，我一分钱也不要的。”

　　沈怜君见狗剩这么迫切的要给自己当书童，虽然有些犹豫，可想了想自己好像也没什么损失就点了头。

　　“少爷，你这是收下我了么？”

　　沈怜君嗯了一声，又默默回头继续看书去了。

　　狗剩还站在自家少爷的身边，望着少爷的眼睛都仿佛要冒出欣喜的火光来！

　　可高兴了半天，狗剩回过神来原地打了个转，却不知自己眼下该怎么伺候自家少爷才好。

　　正待狗剩要自告奋勇的给沈怜君捏按肩膀的时候，沈怜君合上了手里的书回头看向满脸紧张的狗剩。

　　“你是真的要给我当书童吗？”

　　狗剩都说不出话来，只拼命朝着沈怜君点头。

　　“那我是不是还要给你取一个新名字？”

　　“新名字？”

　　“嗯。”

　　狗剩一个小乞丐自然也不懂这些大户人家收下人的规矩，只两眼期待的望着沈怜君，不晓得少爷要给他取个什么名字？

　　沈怜君想了想，朝着瘦巴巴的小书童问道。

　　“叫你小竹子怎么样？”

　　“小竹子？”

　　“嗯，大名就叫沈竹。”

　　“沈竹？沈竹！~少爷，这名字可真好听！我以后也是有大名的人了!”

　　小竹子嘴里念叨着自己的新名字，高兴的脸都红了。

　　沈怜君看着小竹子一副兴高采烈的激动模样，不明白只是给书童取个名字而已，怎么小竹子看起来这么开心？

　　“对了小竹子，你会认字吗？”

　　小竹子听到少爷问自己话，赶紧收起自己的兴奋劲儿朝着少爷摇摇头。

　　“不认字吗？”

　　“少爷，我从小就在城里讨生活的。没，没机会学认字。”

　　“这样啊？”

　　沈怜君的确没细想小竹子的身世是没什么机会学认字。

　　转脸沈怜君拿过一旁的笔墨，往砚台里倒了点水打起圈来研磨。

　　小竹子看着少爷的动作虽然不太懂这是做什么，但没一会儿便很有眼色的和沈怜君自告奋勇起来。

　　“少爷，我来帮你磨吧。”

　　沈怜君见小竹子主动要帮忙就将手里的磨块交给了小竹子。

　　等到墨磨的差不多了，沈怜君取了笔在笔洗里洗好，又用笔尖舔了些墨悬着腕工工整整的写下了‘沈竹’两个字来。

　　“少爷，你字写的可真好看。”

　　小竹子一脸崇拜的看着自家少爷，虽然压根都瞧不出来沈怜君这一手好字是自小苦练的功夫。不过这夸赞对于沈怜君来说，真的不算吹捧。

　　沈怜君的功课毕竟是沈母这样的大家闺秀自小教导出来的，哪怕和王公贵族的子弟们比起来都只好不差。

　　只是沈怜君性子内敛不喜欢人前张扬。所以纵使练的一手好字，也从不以此在旁人面前炫耀。

　　沈怜君写完字，将毛笔仔细洗过又放到了笔架上。

　　“沈竹，这两个字就是你的名字了。”

　　小竹子放下了手里的墨块，打量着纸上那两个陌生的文字，心里一阵暖呼呼的感觉。

　　给小竹子取了大名，沈怜君又照例写了聘书就算是正经的将小竹子收做了书童。

　　小竹子以往是无家可归的街边小乞丐，跟了沈怜君后虽然的确没什么月钱可图，但也算有了归宿有了依靠。

　　沈怜君人看着冷冰冰的不好相处，可实际上却是有板有眼不善言辞而已。

　　小竹子在神君庙后院洗了澡，换了干净的衣服。

　　跑前跑后的帮自家少爷买红绸做祝绦。

　　看着一个上午就挂了满院子的红绦，小竹子却不明白少爷为什么要写这么多的祝绦？

　　直到下午的时候沈怜君让小竹子数够了足足五百条挂好的祝绦，主仆两人才总是消停了下来。

　　前后跑了一下午的小竹子不免满头冒汗的坐在门框里发出疑惑。

　　“少爷，咱们帮人挂这么多的祝绦都是替谁祈福呀？”

　　“替吏部侍郎蒋和政大人祈福。”

　　“蒋大人？少爷你写这么多的祝绦不是替老爷和夫人祈福吗？”

　　“不是。”

　　“可少爷你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给这个蒋大人祈福？是因为这个蒋大人曾经帮过少爷吗？”

　　“我与这个蒋大人从未谋面过。”

　　“啊？那少爷你为什么要替这位蒋大人祈福啊，还写了足足五百多条祝绦。”

　　小竹子满脸不能理解的看着自家少爷，沈怜君却静静的给小竹子到了一杯热茶淡淡的回了一句。

　　“等到明天你就知道了。”

　　“明天？”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