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D水仙 / 安于明谭 恕不远送》沙洲铃

28、第二十八章

　　明楼把洪少秋让进门后，就让他一切自便，自己钻进书房里，往电脑面前一坐也不管他了。明楼家虽然有200多平，但不是很多房间那种，前后非常通透，空间格局大。洪少秋也不客气地确实很自便，用他刑侦人员的方步和锐利目光很快就丈量以及打量完了整套房子的布置，厨房卫浴一概没有错过，只有楼上关着门的应该是主卧，以及明楼霸占着的那间书房没有进去。
　　然后他就觉得饿了，知道和明楼说也是白说，索性自己进厨房翻冰箱，无奈明大少爷家里可是没有食材储备的。翻遍冰箱也就几个鸡蛋，两包榨菜算是生的，其他就是水果饮料矿泉水了。洪少秋两手一摊，颇有点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感慨，不过他也深信只要他现在离开这屋子去觅食，就别想再跨进来。
　　洪大队长自然有他的办法，现代科技，他出不去，还不能送进来么。手机APP一点，叫了一份榴莲味的披萨，想想书房里那位，还有加完班不知道肚子是空是饱的小师妹，洪少秋又在手机上点点点，把这家的意大利面、焗饭、鸡翅什么的点全了。然后为了一会儿好说话，又猫进厨房里，烧水打蛋下榨菜，做一碗有他洪氏标签的榨菜蛋汤。
　　一小时后门铃响，洪少秋开门接外卖，在桌子上摆开一堆。
　　明楼坐书房里没动，想他也不会拆了他家。就这么会儿功夫，他需要的关于洪少秋此人能查到的资料也全部传到了他的电脑上。
　　再过了半小时，门铃再响，这一次洪少秋开门的时候明楼也开了楼上书房门。他就站在书房门口，透过楼梯栏杆的空档，眼睁睁地看着于曼丽进门后整个人扑向洪少秋，仰着个脖子眼里冒着星星，嘴里带着甜糖似地叫师兄。
　　“饿了吧，这给国家办事办好了，自个儿就吃不着什么好的，这个我最清楚了。”说着就献宝似的拉着于曼丽往餐桌那儿走，边抱怨说：“你家这位冰箱就是个摆设，什么储备都没有，发挥不了我的才艺。”
　　“他是大少爷，吃食那都是得给他摆好了的。他储备那些个放那儿等着坏啊？”
　　“这样的么？！那我这个拳脚厉害的小师妹将来岂不是要把力气都费在砧板切肉上了。你可怎么看都不像贤妻良母型的！”
　　于曼丽正打开披萨盒盖呢，一股子榴莲味道直扑过来，馋得她。闻言拿起一块披萨先满足了口腹，嘴边拉拔着芝士丝儿叫：“有你这样看不起师妹的么？明楼呢？”
　　洪大队长这才想起了主人似的，走向挑空的客厅向着楼上喊：“主人家，要不来吃点儿？”
　　明楼已经走下了楼梯，曼丽拿着披萨才要走过去，就见他捏着鼻子一脸嫌弃，顿时笑了：“这个不臭，香的，真的啊，吃一口嘛。”
　　明楼不理她，走到餐桌边坐下，扫了眼摊了一桌的快餐式垃圾食品，看到意大利面才勉强算是接受。于曼丽蹲到他腿边，举着块披萨一脸的不依不挠。洪少秋从厨房里端出他的招牌榨菜蛋汤，舀了一大碗放到明楼手边。
　　“主人家试试这个，中西搭配，肠胃适应。”
　　明楼眉峰一挑，眼珠子朝上翻，留下了大片的眼白迎视着洪少秋。你还记得我是主人家啊！这浑不见外地下厨房点外卖，我都要以为我才是客人了。话就是这么无声地传递了过去，奈何洪少秋的脸皮早就磨得比鞋底板还要厚上三尺，并带上了点鞋底板的黑炭劲儿，完全看不出个不好意思喧宾夺主之类的脸红羞愧。
　　就见他打着哈哈地坐下，又舀了一碗放自己边上，拍拍空着的位置冲曼丽说：“起来起来，怎么像只小狗似的。榴莲这东西不爱吃的人多的是，你别硬闹了。回头他吃了闹肚子你又该心疼了。来，师兄陪你吃，就知道你爱吃才点的这个口味，幸好没有变。”
　　于曼丽皱皱鼻子，站起来对着手里的披萨咬了一大口，坐下后又是喝了一口浮着一堆蛋花打圈圈的榨菜汤：“师兄，看不出啊，这简单的榨菜汤居然煮出了不简单的味道。”
　　洪少秋还未来得及得意上几句，明楼那儿先一口呛了出来：“不就是一包榨菜两个蛋，你不觉得你手里的榴莲味儿和这榨菜味儿是相冲的么？”
　　曼丽歪着脑袋看看手里的披萨，放嘴里一口吃光，认真品尝了下，向着明楼笑得没心没肺：“没有啊，我觉得正相配。是你那面里番茄肉酱的味道冲了吧。”
　　洪少秋撸撸鼻子，看着这俩对呛，明智地没立刻嘴上添油，只是手上给自己切了块披萨的同时，又递了一块给曼丽，委婉地表示了下同一阵线。
　　曼丽打鼻子里一哼，拿起叉子往明楼打开的意大利面里一戳，像是立了个FLAG。转而对着洪少秋一轮猛攻。
　　“师兄，你来怎么也不提早打个招呼，我可以事先请假的…”
　　“你忘了你可是宣称时刻准备着接受任务的么，师兄不拖你后腿。”
　　明楼心道，平时让你请个假都挂着时刻准备着的口号，这还区别对待？我是不是也该去出个长差了。
　　“师兄，你们那儿够刺激么，是不是又收获了很多小迷妹，有没有超过我的？”
　　“你不是都领了一号号码牌了，我可没发过0号。”
　　明楼看着曼丽那小花痴样儿，手上卷意大利面的叉子戳在盘子里滋滋地响。
　　“师兄，你是专程来玩的，还是办案的？你要是说专程来看我的，我也是接受的。”
　　“忘记纪律了么？不能问，不要说。”
　　明楼想着刚看过的关于这个三岛市国安局洪队长的资料，心底冷笑了下。
　　“师兄，快来自拍一张，我要发朋友圈，告诉我们学校那些同学，我重遇男神师兄！”
　　“哎你发上去前可得给我美白一下的，你这大太阳晒不黑的皮肤，我吃亏啊。”
　　明楼：“.…..”
　　“师兄，你住哪儿？要不去我家吧，我妈还问起过你。”
　　明楼终于开口：“楼下客房空着呢。”
　　于曼丽在桌下朝洪少秋比了个他们这个行业特有的大功告成的手势，两人挤眉弄眼了一下。洪少秋立刻转向明楼：“那就麻烦你了，我也是临时起意过来，就这一个人，什么都没带，不占地方。”
　　“那……”
　　“洗漱用具包括睡衣都有新的，这顿外卖的钱我就不付了。”
　　于曼丽还没把话说出完，明楼快速接口，可那声音怎么听怎么像是被冰冻了三尺。曼丽贴过去抱住他手臂讨好：“我师兄真的很厉害的，他还是个隐藏的黑客呢，明台要是知道了，肯定一蹦三尺高。”
　　“我又不是明台，我能有什么好处？”
　　这回曼丽没有丝毫迟疑，整个人往前倾着贴到他手臂上，借着力道拉下他半个身子，一个实实在在的吻落到明楼脸上，一下不够，又啵了一声带响儿的。
　　明楼这头享受着软玉温香，斜睨向那头坐着的洪少秋。后者面无表情，像得了突发性眼盲耳聋症，只管低着头扒拉起他点的海鲜焗饭。

　　等于曼丽被她妈的电话催回了家，两个坐在餐桌两头的男人才算正式对了眼，目光中有了对方。
　　这一番彼此打量中倒并没有什么刀光剑影，反而是极其平静的。那一束束投来射去的眼波里，甚至有一种了然出世之光。像是谁都知道谁的底，谁都逃不出对方的五指山，偏又都是那不安分的孙猴子，都要跳上一跳，试上一试。
　　“洪队，是一时起意过来看看么？”
　　明楼问的平常且语气温柔，洪少秋竟答出了一丝羞怯。
　　“这意可能起的比较长了一些，见笑了。”
　　“那想必想要看的也早在计划之中了，不至于会看错看漏，看不该看的。”
　　话锋突转，两人的周身又在瞬间布上了严肃沉稳的威仪。
　　洪少秋立刻从善如流地点头：“我会让自己尽兴，也会让你安心。当然，你要是让我安心了，分寸，我自然是知道的。”
　　明楼起身走到洪少秋身边，撑着桌子俯下头，冷冷的气息兜头铺在了洪少秋身上，全然感受不到一分方才于曼丽在的时候那样的恬然。这样的明楼，没有人见到过。明楼自己是知道的，这就是二十年前16岁的自己一个人在国外求学租房，在黑暗中摸索着成长，为了和谭宗明一较长短时的自己。而洪少秋在这样的气息里用他的职业特有的敏锐甚而感觉到了一份肃杀，他的身体反射般的绷紧了。
　　明楼一直候到他耳边，洪少秋倏然转头，两人的目光对接，眼底隐藏住的一切探索都暴露在方寸之间，又同时困顿在了自己的防御之中。
　　明楼低声：“黄梅雨季伴着台风，现在的气候不好，颇有点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洪队千万不要水土不服，晚上不要贪凉，橱里有被子。”
　　“多谢。”

　　隔壁姜世博的病房在谭宗明离开不久后陷入了一阵忙乱。姜世博各项指标突然不稳，插在身上的仪器叫唤个不停，李睿和杨帆都赶了过来。
　　谭宗明把轮椅推到窗前，伸出手，只是这个高度和距离却是够不到窗外的。他低头看看，有点自嘲。是当这个商界大鳄时间太久了，有些淡忘了那些触不到而授人以柄的日子。好在，总是有人来提醒。也好在，时间并没有停下。
　　他闭了闭眼，用力嗅了嗅空气。窗外吹进的风里带着潮湿的气息，怕是又要下雨了。这些天一直这样，一周之后，希望是个大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