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车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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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末夏初，阳光和煦，暖风习习。
白晓心不在焉走在火车站前的广场，高跟鞋敲在地上的声音不怎么笃定。
她环顾四周，火车站与汽车站醒目的烫金大字隔空对望，南来北往的异乡客们在K市这个全国交通动脉交汇处聚集，他们中有人行色匆匆，伸缩绳的铁钩在快速的运动中在地面上划出一条白印，也有人坐在地下通道出口的台阶上，嚼着方便面打量着这个偌大的都市，迷茫不知去处。
“嘟嘟……”
白晓护住挂脖子上的单反，在挎包里翻找手机，单反带子纠扯着挎包带，又压到头发稍，她翻找的动作很莽撞笨拙。
“苏玫，有什么事吗？”
“没事啊，就是想你了，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可受不了他们两个撒狗粮了。”隔着电话，苏玫的声音里有着磁质的性感，她不是天生这种嗓音，发出这种声音其实很毁嗓子，但苏玫喜欢，尤其是和白晓对话时。
“他们两人”指的是周皓宇和他一年前认识的意大利男友Frank，现在他们和她们住在一栋公寓里。
“我才下火车。”
“诶，我去接你，南站北站？”
“不是，我在K市，杂志社约稿，只剩两三天了。”白晓顿了一下，才继续说，“我回去的话，可能还要一星期。”
“怎么这么久？”
不等白晓整理好措辞，电话那头又传来一阵吵囔：“姐，别让白晓上班了，活多钱少，每月工资还不够你俩国际漫游。”
“周皓宇你闭嘴！”想来苏玫也是一记眼刀，再掉过头柔声安抚，“晓晓，别听周皓宇的，我们就是担心你太累了。”
白晓拿着手机神情惘然，延搁了几秒钟才回神：“我没事，媛媛呢？”
“应该睡了吧，有刘妈看着呢。”
挂了电话，白晓伫立原地，周皓宇说得不错，她给杂志社提供照片，一个月工资有多有少，凭照片质量和数量而定。
白晓心心念念的是昆虫摄影，可由于不是专业出身，从苏玫公司辞职后就一直碰壁，即使是这份工作也是苏玫亲自出面联系的结果。
她们装出了生活的面子，却总也装不好生活的里子。周皓宇的嘀咕，苏玫的安慰，白晓一句也听不进。
高跟鞋磨得脚疼，白晓也不知道哪里是自己的归宿，天还很早，日光漫长得让人没有盼头。这个月的照片还差一张。
找个模特吗？
耳边传来孩子零星的笑声，
“我找到了这个。”
“切，我的是中华烟，比你高级呢!”
白晓疑惑地看向声源处，两个至多七八岁男孩，正躬着身在垃圾桶搜寻着烟盒：
“这个字怎么会叫华？‘华’可不长这个样子。”
“是繁体字呀，你真笨！”
垃圾桶的一侧铁门深深凹下，铁锈翻卷而出。两个小男孩似乎还穿着棉袄，泥黑的脖子蹭脏了衣领，他们把手里的烟盒高高举起，大声争论着。
白晓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的这样的画面，并一度以为他们已经消失但是他们确实存在着，在这样的春末夏初。
他们是谁的孩子？
白晓举起单反，摄下这个画面，连光都不用加，男孩眼中的雀跃几乎可以渗出屏幕。
他们的笑容饱满明亮。她很多年都没有像他们这样笑过了吧。
看着无忧无虑的两个孩子，白晓有一种沉重的负罪感，如果这张照片被杂志社选录，她会得到一小笔薪金，即使没有，这张照片也可以作为她即将参加的全市摄影展的参赛作品，她知道这种社会题材的作品一贯受到评委青睐。
可是，登载或者评奖后，这些孩子的生活能否得到关注甚至改善却又是另一码事。而这样的“另一码事”并不是一小笔钱就可以解决的。
白晓想起以前喜欢过的一位作家，有人评价这位作家时曾说：“他的心是个马蜂窝，想给笔下所有被边缘的人一个庇护所。”
白晓没有他悲天悯人的胸怀，她自己的生活已经陷入泥淖，有何敢插手别人的人生。
“对不起。”白晓朝着两个小男孩所在的方向，小幅度躬躬身。
抬眸的刹那，白晓的目光胶着一个灰色棉袄的男孩身上，他趴在地上，半个头探入红色垃圾箱下方的豁口，脖子一梗一梗的，一只手还在向外递出烟盒和矿泉水瓶。些许兴奋的笑声隔着空气和人流蹦进白晓的鼓膜。
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
很危险啊！
白晓疾步跑向两个男孩。
所幸，白晓跑到时，小男孩又将头安稳退出来，扬着手里的一个苏打水瓶向身旁一个稍小些的同伴炫耀，看见气喘吁吁神色焦急的大姐姐，不解地眨眨眼。
“以后不要把头探进去，很危险的。”白晓立定，轻声道。
两个小孩子呆呆地看着白晓，大些的男孩抬下胳膊抹掉自己的鼻涕。白晓才看清他的小袄原是蓝底白印花，泥黑的衣领，裂开的袖口翻出黏结成絮的棉花，有一颗扣子已经脱落，还有一颗摇摇欲坠。三月末，两个小男孩都敞着领子，小胸脯也是一般黑。
“小时候，我奶奶给我做的棉袄，我怎么都穿不干净。”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车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