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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33 ...

  •   鬼眼以为Jimmy说的动手是指杀人,但结果阿武他们却是把那四个跟了林怀乐很多年的心腹手下给绑架了,关在了西贡一个偏远的山区狗场里。
      “林怀乐是我老大,如果我自己动手,还怎么在道上混?”Jimmy在狗房外头跟鬼眼,阿武,师爷苏三人说话,“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明天之前一定要逼他们答应背叛林怀乐。到时他们在那边动手,我们在这边救郭先生,我要让谁都无话可说。”
      老板要求的“无论什么方法”,正好就是鬼眼跟阿武最擅长的“方法”——阿武是血腥美学派,打人都爱上铁锤,扳手,他说这样才够气概;而鬼眼则多少有些洁癖,不喜欢弄脏衣服,专挑痛得钻心的关窍穴位下手—— 一天逼供下来,Jimmy听着那四个人从大声喊疼到声嘶力竭到沙哑悲哭到完全没有了声音,满心以为那四个人该屈服了,却不想傍晚时分,三人拎着那一袋子钱出来,竟然一张也没有少。
      “干什么,怎么钱还在?”Jimmy沉下脸色来,对抱着钱袋的师爷苏发火。
      “他们,他们不肯……”师爷苏被Jimmy一脸修罗鬼似的神情吓着了,结巴得都说不出话了。
      “不肯?!”Jimmy瞪着鬼眼跟阿武,“怎么会不肯?!”
      “对不起。”
      鬼眼自觉没完成任务,惭愧地垂下头,但阿武却没有这种感想,还是那样直话直说,“老板,不是我们不做事,你摸摸你兄弟的衣服啊,都湿啦,我们吃奶的力气都用尽了,但有的傻瓜就是愿意为老大死,我们也没辙啊!”
      “……”Jimmy眉头紧皱,沉思一会,转身往狗场里的员工宿舍走,“先休息,明天再想办法。”
      Jimmy一副低气压,众人大气都不敢出,师爷苏自告奋勇去买饭盒以逃避Jimmy那生人勿近的怒火。
      宿舍简陋,只有几张铁架床几把椅子,Jimmy心情不佳,独自坐在床边生闷气。
      他当然知道这不是鬼眼阿武的错,他也相信世界上就是有愿意为老大死节的人,可是他不能接受这个结果,他把自己扭曲成这样,甚至连无辜的朋友都牺牲了,结果却是林怀乐竟然有四个愿意为他而死的手下,滴水不漏,刀枪不入?
      林怀乐这么虚伪自私,心狠手辣,全无信用的人,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忠心的手下?
      Jimmy不愿也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而且郭先生已经被绑第四天了,他实在担心他熬不住了。
      鬼眼看Jimmy满怀忧愁,也不敢随便开口,只能跟他一起并排坐着,也抱着手臂想办法。
      一会,师爷苏回来了,大家各自拿了一盒饭开吃,但Jimmy戳了两下白饭就停住了手。
      鬼眼夹了一块虾子豆腐给他,“不想吃也得吃,没力气就什么都白搭。”
      Jimmy叹口气,把饭菜硬扒进嘴巴里。
      “其实不是没有办法的,”阿武叼着调羹道,“那些人的家属……”
      “查过了,他们都是孤家寡人,林怀乐就是看中他们这点,不会被威胁到。”鬼眼回答道,“也没有赌债什么的。”
      “那林怀乐不是有个儿子……”
      阿武刚说到这,Jimmy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不搞小孩!”
      阿武只能摊摊手,“OK,兄弟不能搞,小孩不能搞,那不用说了,女人也不能搞对吧?老板,你是选办事人还是选太平绅士啊?”
      “总之不要搞Danny!”Jimmy怒气冲冲地搁下饭盒,大步走到阳台去。他想找根烟抽,但是自从阿力死了,他就决定戒烟了,身上连根烟丝都找不到。
      “阿武是实话实说,你不应该怪他。”鬼眼跟了出来,递给他一包烟。
      Jimmy手伸到半空又收回去,“戒了。”
      “哦。”
      鬼眼把烟收起,就那么沉默地陪Jimmy站着,Jimmy深呼吸了几下,“不能再打他们了,再打就废了,到时就算他们肯,也无法动手了。”
      “那你想怎么样,杀一儆百?”鬼眼看看Jimmy,“他们不是怕死的人。”
      “这个世界没有人不怕死的,只是看怎么死。”Jimmy摇摇头,揽过鬼眼的肩往回走,“算了,先吃饭吧,慢慢想。”
      “阿武到那边去了。”鬼眼好心提醒他,“你不要老发脾气,不是大家都跟我一样好欺负的。”
      “你还好欺负?”Jimmy失笑,他拿了两罐啤酒,走到另一边的走廊,只见阿武一个人在那里掷硬币玩。
      Jimmy放下啤酒,走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一起玩?”
      阿武略感意外,“一千块一局。”
      “杀你!”Jimmy笑了,拿起一个硬币往墙角的目标物掷去。
      两个大男人像小孩一样玩起了扔硬币,刚才的不快气氛也全没了。师爷苏看了一会,回头对鬼眼道,“鬼眼哥,还,还是你厉害,Jimmy哥发脾气,很少见,能劝服Jimmy的,的人,更少见!”
      “吃饭,别这么多废话。”鬼眼轻笑一下,他把师爷苏拉进屋子里,才放低声音问道,“那个Danny,跟踪他跟出什么结果了?”
      “哦,他啊,他不知道为什,什么被号码帮的人,给,给踢进会了……”
      “哈啊?”鬼眼十分惊讶,和联胜办事人的儿子,被踢进了隔壁的帮派当小弟?“怎么会这样?”
      “好像,好像是他一个学校里的朋友,带,带坏他。”师爷苏也放低声音,“Jimmy哥不想我们搞,搞他……”
      “没有要动他,只是知己知彼。”
      鬼眼听见Jimmy他们往屋里走的声音,便打住了话题,四人吃饭休息,一宿无话。
      翌日清晨,四人回到了狗房。那四个被打得血流满脸的人,听到他们的脚步声也只是不屑似的哼了哼,他们是痛,是累,但却有着不管怎样都不肯屈服的坚决。
      “……把黄毛拎出来。”Jimmy指了指其中一个牢房,鬼眼就开了锁,把那个瑟缩在角落里的男人拖了出来。
      黄毛一边眼睛都被血糊着,但他朝Jimmy呸了一口,一声不吭。
      “阿武!”Jimmy喊了一声,拎着铁锤的阿武应了,猛力把那锤子砸到了黄毛的手掌上!
      黄毛失声尖叫。
      铁锤“咚”“咚”的钝响在死静的环境里特别清晰,让人心跳都不觉跟着同步,黄毛的尖叫撕心裂肺,他挣扎得像离了水的鱼,但鬼眼牢牢地钳制着他,他只能一边尖叫,一边看着自己那两只手掌在一下一下的铁锤下骨骼尽碎,成了两坨烂肉。
      “扔回去!”
      Jimmy一声令下,鬼眼就把黄毛拖回了隔间里,而放下了铁锤的阿武则是去牵了四条饿了一天的狼狗进来,跟那四个心腹锁在了一起。
      饿了一天的狼狗,眼中看见的不再是个人,而是散发着血腥味的大型肉块。黄毛被捶烂了的手鲜血淋漓,那条狼狗全然不顾他无力的恐吓,吧唧吧唧地舔舐起了他落下的血肉,而其他三条狗显然不满自己没有吃的,纷纷对笼子的那个人发出了暴怒的吼叫。
      Jimmy听着那些狗吠声,看了看手表,现在是早上十点。
      那几个人依旧没有屈服,哪怕他们已经气息渐弱,哪怕那些狼狗都在等着他们完全失去力气好扑上去咬断他们喉咙,也还是没有一个人说一句“我投降了”。
      Jimmy真的完全想不明白,到底林怀乐有什么好,值得他们誓死追随?
      这四个人每三天就会向林怀乐报到一次,如果今晚还不能让他们屈服,明天林怀乐就会发现他们同时失踪,那这一切就白费了。
      他用力揉了揉脸。

      “他们都是不怕死的人。”
      “没有人不怕死,只是看怎么死。”

      如果是一种,能让他们心寒的死法呢?
      Jimmy怔了一下,咬紧了牙关。
      真的要做这种事吗?

      “老板,你是选办事人不是选太平绅士。”
      “他们都是寡家孤人,没有牵挂。”

      Jimmy长长地出了口气,他离开狗房,转身往厨房走去。

      鬼眼跟阿武在狗房里看着那几个人,一筹莫展的时候就看见Jimmy气冲冲地回来了。
      “Jimmy……”鬼眼一眼瞥见了Jimmy拿着一把菜刀,他迎上去,但Jimmy推开了他,径直走到黄毛的隔间前,开了锁,把他拖到了走道中间。
      他就是要让其他三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Jimmy砍下去第一刀的时候,鬼眼,阿武跟师爷苏都愣住了;第二刀,鬼眼瞪大了眼睛,阿武干咳了一下,师爷苏则是捂着嘴巴跑到了外头呕吐。
      Jimmy一言不发,狗房过道里映进来惨白的日光,拖下了一道黑白分明的界线。他拿起刀,砍下去,拔出刀,再砍下,仿佛地上那具躯体不是人类,而是猪牛羊,鸡鸭鹅。
      鬼眼第一个走了过去,他拉直了黄毛的腿,让Jimmy更容易砍断膝盖处的粘连。
      阿武一脸为难,呢喃着“加钱,一定要加钱”,也走了过去帮忙。
      血流成河,四下流淌的血液刺激得狼狗们高声吼叫,它们眼中的Jimmy就是来分食给它们的主人,它们要以最尖厉的叫声,向它们的王者致以敬意。
      绞肉机低频率的嗡嗡声像是要钻到人脑子里一样,原来绞碎一个大活人也只需要十五分钟。Jimmy拿来了三个狗食盆,盛了三盆肉末,往那三人的牢房里走去。
      三人的眼睛已经因为过度惊慌而瞪大得不能眨动,他们目龇俱裂,满眼红丝,眼里扭曲交缠的情绪,是来不及为同伴的死的悲伤,和对即将落到自己头上的命运的恐惧。
      他们以为Jimmy会说什么狠话,但他只是把肉往狼狗们面前一送,就冷着脸色离开了。
      不必说话,不必商量,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那天下午,Jimmy他们听到了世界上最凄凉酸楚的恸哭。
      “痴线!你们都是神经病!”阿武一边开猛了水龙头冲洗身上的血一边骂骂咧咧,“加钱!加两倍!不对,三倍!顶!一辈子做噩梦!加钱啊!”
      除了早就逃离了的师爷苏,没有人身上不染红——应该说,他们三个都成了血人。阿武脱掉了上衣使劲搓,看血迹怎么都洗不去,干脆就把衣服扔了,跑回宿舍,急急换掉这一身血衣。
      而Jimmy却是一脸冷静,他沉默地脱下能拧出血水的白色背心,在水龙头下一遍一遍地搓洗。血迹淡去一些,又再淡去一些,但无论怎么洗,都无法变回原来的颜色了。
      怎么都无法变回去了……
      Jimmy机械地重复着搓洗衣服的动作,手指磨得直起水泡也不住手,同样在洗刷衣服的鬼眼发现他神情不对,捉住他的手强迫他停下。
      Jimmy却把他甩开了,着魔一般去洗那件背心,鬼眼一脚岔进他跟洗手盘之间的距离,硬是逼他后退了两步。
      “让开。”Jimmy语气冰冷,“我要洗衣服。”
      “……”鬼眼不说话,他看着Jimmy,他只顾洗那件背心,却全然不顾自己脸上身上沾到的血,“不用洗了。”
      Jimmy抿紧了唇。
      他也知道不用洗了,反正怎么洗都洗不白了。
      可是这话由鬼眼口中说出来,他还是觉得很难过。
      Jimmy别过脸去,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眶慢慢泛起血红。
      鬼眼伸出手,摸上Jimmy的脸,Jimmy皱了皱眉,但没有躲。
      鬼眼的手滑过他的脸颊,下巴,喉结,抹了一掌鲜红的血。
      他把手掌贴在自己脸上,从左往右,自唇角往耳际,抹上了一道妖异的红。
      Jimmy惊异地看着他,视线全被那道红给锁住了。
      鬼眼一言不发,只是仰着脸,直直地看进Jimmy的眼睛里。
      你沾的血,有我一份;你作的孽,我替你担。
      鬼眼真的一句话都没有说,连嘴角都没动一下。
      可是Jimmy就是觉得自己听到了这么一句话。
      然后,他觉得胸膛中涌起了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像是蛰伏一冬的蝉,猛听见夏天的雷雨声,于是冲破习以为常的黑暗,钻出土壤,展开透明的翼,直上枝头,毫无预兆地发出了响彻天地的叫声。起初,他以为只是一瞬间的潮涌,却不想那是积压了无数多个日夜而爆发的激越,自此浓绿葱发,全是挡不住的生机。
      鬼眼看Jimmy木雕泥塑似地盯着自己,以为他还在人性道德中挣扎,便朝他笑笑,搭上了他的肩膀。
      他只是想像鼓励好兄弟一样给他一个拥抱。
      Jimmy却捉住了他的手臂,把他拉进了怀里。
      他确切而清醒,实实在在地吻住了他。
      鬼眼瞬间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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