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叶与梓

3、失去你月亮的星

　　+++++chapter【00】
　　++乌云蔽空，仿佛化不开的浓重的伤悲，大雨滂沱，好似世界哭泣的泪。
　　++被混和着雨水的鲜血湿透的衣服，头发，软软的贴在身体上，纤瘦单薄的身子此时脆弱得不堪一击。
　　++她竭力想要嘶叫，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呜呜声传入耳膜，仿若世界在哭泣，满目疮痍。
　　++这个噩梦，她永远醒不来。
　　+chapter【01】
　　++我一直在等着司澄瑕来接我。在学校里的无数个日夜里，我都在期盼着这一天。
　　++学校放长假，我就没有理由再继续留在学校，可以叫司澄瑕来接我走。
　　++无所谓我们会去哪里，只要他来，只要他允许我一直待在他身边。
　　++我是多么期盼着这一天啊。
　　++可是我高度的期望得不到同等的回报率。我最终还是失望了。
　　++来接我的是陈翰。不是司澄瑕。
　　++陈翰是司澄瑕的好兄弟。非常铁的关系。
　　++虽然他们俩个的性格对比起来有如东非大裂谷是深深的鸿沟，有如赤道与南极是两个极端，截然相反，但是这并不影响他们珍视彼此，建立深厚的情谊。
　　++是以，我一直很好奇，他们两个是否有如西游记里取真经一般，经历了重重磨难，才能手牵手愉快的在一起玩耍的。
　　++如夏日般绚烂炽热的是陈翰，他这个人自来熟，跟谁都一副很熟络的样子。
　　++他对我也很熟络，尽管我对他的印象很寡淡，不太愿意搭理。他毫不介意，一味对我好。
　　++多多少少，我也是因为司澄瑕的缘故，才受到了陈翰毫不计较的关照吧。
　　++他把我的书包和行李箱放进车子的后备箱里，打开副驾驶座的门让我进去。
　　++我从善如流，乖乖地坐进去了，系好安全带，他打开另一边的门坐了进来，却是趴在方向盘上，看了我一会儿，满意地点了点头，才开车。
　　++他的目光并没有让我觉得有不自在，习惯了他的关心后，我淡然处之。
　　++“饿了没，要不要先去吃饭？”他问。
　　++“不，直接送我回去。”我没有拐弯抹角，直接拒绝了他的好意。
　　++“好吧。”他开车了，“回去叫司澄瑕带你吃大餐。”语气没有一丝惋惜，是淡然。
　　++我回到家时，司澄瑕不在，陈翰把我的东西送到门口，我就让他走了。
　　++我要准备一下，再见司澄瑕是件幸福的事。
　　+++++chapter【02】
　　++等了好久，门口终于传来钥匙插入锁孔转动开门的声音。我立刻挺直了背脊，端坐好。
　　++司澄瑕回来了。马上就可以见到他了。
　　++如我预期所料，司澄瑕没有多余表情的冷漠的脸，但是，他的身后竟然还有一个陌生女人跟着！
　　++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有带女人回过家里面的，即使是他的助理都没有来过。
　　++她是谁？
　　++我开始慌了。
　　++我走上前去，让司澄瑕立刻就能看到我。
　　++“她是秦茹。”司澄瑕看到我，下一秒就介绍了她。她是他病人的家属。
　　++我装作目光漫不经心地落在那个陌生女人身上，很平淡普通的女子，给人一种素静淡雅的感觉。
　　++我一直以为，司澄瑕见惯了医院的惨白色调，以他的冷沉性格应该会喜欢浓烈鲜艳的女子。原来他的口味就是这样了。
　　++“为什么不是你去接我！”我对着司澄瑕说完这句话，就进了自己的房间。门“砰”的一声，重重关上了。
　　++我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为什么你不是去接我呢？
　　++不知是过了多久，我的肚子发出强烈的抗议声。我不能为了赌气，继续忍下去了。
　　++我得拯救我的肚子。
　　++打电话给陈翰，告诉他我饿了，非常饿，快死了。
　　++陈翰很惊奇，问我司澄瑕还没有回家吗？然后说马上给我带东西过来吃。
　　++我说司澄瑕现在很不方便，不用把吃的带过来了，开车过来把我带走吧。
　　++我说叫他把我带走时，我脑子里想到的竟然是私奔。
　　++如果我跟别的男人私奔了，司澄瑕会不会后悔？
　　++我出去时，看到了令我愤怒的一幕——他们在客厅里接吻。
　　++我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们，心一下子跌进深渊，被尖锐的荆棘紧紧抓住，缠绕，鲜血淋漓。
　　++司澄瑕感觉到了我的存在，放开了怀里的女子，看着我的眼睛，问：“有事吗？”
　　++“我饿了！”我径直走过去，摔了门离开了这个房子。
　　++++++chapter【03】
　　++如果司澄瑕成了我的伤心之人，我一定会毫不留念地离开他；如果这个房子成了我的伤心之地，那么我一定不会继续待下去。
　　++我要的很简单，如果司澄瑕他不能给我，我强求不来的，我不会让自己伤心下去。
　　++我一直这么想。
　　++他不可能看不透我的心思，只是我却从来没有看穿他的想法。
　　++主导权在他，从来不是由我控制的，如果哪天他放弃我了，我一无所有。
　　++++++chapter【04】
　　++我跟陈翰说我们私奔时，我是很认真的。我想看看司澄瑕到底怎么看的我，在他心里，我是……一个孩子，还是一个女人！
　　++他究竟有多在乎我的人？
　　++我统统都想知道。
　　++陈翰只是淡淡笑过，就是把我当成开玩笑的小孩子了。
　　++我不满瞪他：“你应该笑得高兴点，我是认真的，十分认真！”
　　++陈翰说：“这话你去对司澄瑕说好了，要是他知道我跟你私奔，绝对狠狠记我一笔拐带他家妹妹的账，一个报警电话后，全世界都开始追杀我，到时候我哭都没地方去。”
　　++我安慰他，“不会吧，我们两个这么熟了，谁会误会？”嘴上这么说，心里想的确是另一回事了，如果我失踪了，司澄瑕会来找我的我知道，到时他会为了我放弃那个秦茹吗？
　　++陈翰认真的说：“怎么不可能，他就是再能忍，可看见自己最在乎的女人跟自己最好的兄弟跑了，还不疯狂。”
　　++最在乎的女人？这句话不偏不倚的正好戳中一个让我愤怒的点。
　　++我咬着下唇，克制自己的声音，颤抖地说：“为什么他交了女朋友呢，你怎么不告诉我他最在乎的女人不是我？”
　　++陈翰在开车，被惊到了，握方向盘的手差点滑了。
　　++他又惊又疑，顿了一顿，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不会吧？”
　　++以前我也这么以为——司澄瑕不要别的女人，他只要我。那一直是我生活的全部动力。
　　++现在想来，像是莫大的讽刺啊。
　　++他持着一把利刃扎进我的心口，狠狠的伤害了我。猝不及防。
　　++我的头靠在座位上，突然觉得生命一下子被抽干了，身心是前所未有的疲惫，感伤。
　　++我一直追寻的，他不是明媚温暖的太阳，是昏□□凉的月亮，冷冷凉凉的，全身还长满了尖锐的刺，我害怕他不敢太靠近，也贪念着不敢放手。
　　++当年是他救我走出痛苦黑渊，我要他对我负责到底。
　　+chapter【05】
　　++吃饱喝足，狠狠的宰陈翰一次。晚上我回到家时，司澄瑕不在。
　　++想到我在司澄瑕身边岌岌可危的地位。
　　++心念一动，当即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我洗了澡，换上干净的白色睡衣，悄悄进了司澄瑕的房间，爬上他的床。
　　++今晚我就睡在这里，等他回来。我有好多话要对他说。
　　++以前不说，是觉得我们以后还有很长的时间；现在不说，觉得我们以后再也不会有机会了。
　　++躺在司澄瑕宽厚的大床上，盖着留有他气息的被子，我竟有种难言的安全感，很快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间，我听到了哗哗的流水声。当我感觉到床的一角陷下去时，我确定是司澄瑕回来了。
　　++房间里没有开灯，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楚。我只能看到他大概的身体轮廓线，模模糊糊，似一缕轻烟。
　　++我摸索着过去，轻轻地从后面抱着他。他刚洗完澡，还有水珠从头发上滴落下来。
　　++他抓住我的手，身体肌肉紧绷着，好一会儿才唤出我的名字，“安安！”他又惊又恼，，“你不在自己的房间里好好睡觉，来这干什么？”
　　++我说：“我在睡觉呀，就是换了张床而已。”在他发怒之前，我如实交代了，“我有话要和你说，特地睡在这里等你回来的。”
　　++“说吧！”他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是冷静的克制。
　　++明明心里有千言万语，此时却不知道要说什么，要从哪里开始说起。所以，我只是问了他一个问题。
　　++“司澄瑕，我真的是你的妹妹么？”
　　++黑暗里响起他一贯清冷略微沙哑的声音，却让我讨厌。他说，“是的，不管将来如何。”
　　++我咬着牙，说道：“可我不是你的妹妹！”
　　++除了这个我们还可以有其他的可能！
　　++“我不做你的妹妹了，你不要放弃我，好不好！”
　　++我紧紧地抱住他，试图一边用言语打动他，一边用身体唤回他。只要他动摇了。
　　++“我想让你知道，你对我多么重要，因为你的陪伴，我不再孤单，在所有拥有你的记忆里，都是甜蜜，我想和你手牵手，一直在一起，还有我们曾说要开家咖啡馆，要周游世界……”
　　++未来会否是美好生活，我不知道，也根本就看不到什么前景，但是如果有司澄瑕在我的身边，我就有无限希望。再难也能做到的。
　　++“等我们把所有的梦想一一变为现实，等我们老了的时候，就到一个很美很美的地方去定居，我们生活在那里……”
　　++感受着他的体温，无比的满足。其实我们从来没有这么亲密接触，我好希望这一刻就是永恒，他没有答应我，也没有拒绝我，或者其他都不重要，只是在这一刻他还是只属于我的。
　　++我继续说着：“你和我，一直一直在一起，不会分开。”
　　++“会有更好的人，给你这些承诺……”他的声音突然哽住，顿了一顿，缓缓道：“他可以好好照顾你的！”
　　++他突然揽着我，最终有什么我的额头上轻轻一触。我的心跳加速，还未反应过来，他已经放开我出去了。
　　++我抚着额头上那块感觉奇异的地方，心中激荡不能平静。很久之后我才回味过来。
　　++那个吻，是他给我的最后的温柔。
　　+++++chapter【06】
　　++我已经叫陈翰帮我找好工作了，房子我也自己找好，今天就会搬出去住了。
　　++我和司澄瑕之间真的找不到还剩下些什么。剖开真心后，是喷薄涌流的鲜血。不及时医治，就会死。
　　++听说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慢慢淡忘记忆，慢慢淡化感情，曾经最爱的人都能变成陌生人。也许我也可以。
　　++等我回来时，我可以看淡过去，心平气和的和司澄瑕说话，他于我而言真的只是“哥哥”。
　　++在那时候的我看来，现在不过是青春年少里不懂事的任性。不值一提。
　　++司澄瑕昨晚就没有回来，我想一个人安静地离开，但又不太放心。想了想，还是打了个电话。
　　++我告诉司澄瑕我找了个工作，为了方便工作，我又在那边找了个房子，所以要搬出去住。现在就走。
　　++电话那边司澄瑕的声音很轻，哽咽着，说：“我知道了。你去那边要好好工作，要……好好照顾自己。”我有一种温柔的错觉，眼前仿佛看到了司澄瑕清俊的笑脸。
　　++只要他说让我不要走，留下来的话，我就哪也不去了。
　　++“司澄瑕你怎么了？”我问，抱着最后的希翼，声音不敢太大，怕惊扰了一个温柔缱绻的梦。
　　++好一会儿，司澄瑕才说：“安安，你可以怪我，但是不要到处乱跑，让我找不到你。”他又说，“去吧，让陈翰送你。”
　　++我几乎抓不住自己的手机了，觉得它有千斤重。我含糊应了一声，“知道了。”
　　++我拖着行李箱，脚步轻轻，开门，关门，声音都很小。这个房子里还睡了一个梦，无比美妙的梦，我不能去惊醒它。
　　++那曾是我对人生全部的憧憬。
　　++离开了司澄瑕，我的生活变得很安静，连生命都缺少了某种热情。
　　++陈翰帮我找的这份工作实在清闲自在，索性我向老板申请了夜班，夜班上到了晚上九点，再走二十分钟路回到出租房里，我洗洗就可以睡了。
　　++夜路并不好走。
　　++夜幕一片漆黑，路旁站岗的路灯一路点亮过去，照亮地面。路上过路的只有几个路人和几辆车子。
　　++我保持着一个速度，不敢太快，也不敢太慢。
　　++我总感觉这几天有人在偷偷地看我，跟踪我。
　　++我很害怕，可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唯一能想到的，找得到的安全感就是司澄瑕。
　　++我一边走，不敢放松步子，一边打电话给司澄瑕告诉他这件事。
　　++司澄瑕说：“安安，不要怕，快回去。”他略微沙哑的声音有种让我安定的魔力。
　　++我听出了他的疲惫，想问他是不是工作太累了，是不是又没有休息！可眼泪一下就滚出来了，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chapter【07】
　　++假期结束了，我退了出租房，收拾东西回学校。
　　++我很久没有见到司澄瑕了，听说他和秦茹相处甚好，已经定下了婚期。
　　++到这一刻，我才觉得我和司澄瑕是真的没有什么了。心痛，无法忍受。
　　++这段时间里，我一直有后悔过，如果我懂得委屈求全，如果我不那么要强，倔犟的离开他，我们会不会有其他可能？
　　++事情走到了这一步，我怎么想都于事无补。世界上没有后悔药，也没有如果那一回的事情。
　　++人生只有一次，我走过去时是抓住了，还是错过了，都只有那一次机会。
　　++在未来的岁月里，我将用无尽悔恨和泪水祭奠过去，作为付出的代价。
　　++我拖着行李箱，麻木地走着。突然陈翰的车开了过来，他狂按着喇叭，叫我上车。
　　++“司澄瑕出事了你知道吗？”我一上车，陈翰就这么对我说。
　　++“出什么事了！”
　　++陈翰表情肃穆，说：“安安，你要做好思想准备。司澄瑕刚才的一次手术，直接导致病人死亡，刑事责任。”
　　++死亡的病人是秦茹的父亲！
　　++我不能相信，“他可是医生啊！”真的不能相信，“他怎么会……”仿佛听到了警车鸣笛声在耳边呼啸而过，我下意识往车窗外看去。
　　++没有……
　　++陈翰说：“他留了一些东西给你。”
　　++陈翰带我回到了家，家里的一切都没有变过，还是我离开时那样。家具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好像从我离开那天就没有人住过了。
　　++陈翰找到了司澄瑕留给我的一封信，我慢慢拆开，小心翼翼。我有预感，这里面有我想知道的所有秘密！
　　++司澄瑕说：“安安，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想要紧紧抱着你，保护你一辈子不受伤害，你那个时候的模样，深深刻在我的脑海里，我也极不愿意想起这些，那是痛苦的。”
　　++——那场车祸，我永远失去了父母，一瞬间从天堂跌进地狱里，而那个害死我父母的人，却好好活着！
　　++“这些年来，看着你慢慢走出悲伤和痛苦，驱散阴霾，重新开始生活，我真的很高兴，很高兴。我觉得我的世界里也有阳光了。”
　　++——司澄瑕他待我很好，我一辈子都不会讨厌他，我想和他一直生活在一起。我好像喜欢上他了！
　　++“但是你并不是真正的快乐，你的心底有一个噩梦一直在折磨你，要让你变成疯狂的魔鬼，只有杀戮和报复。这些藏在你心里的我都知道。看着你日渐消瘦的身子和浓重的黑眼圈，我一直很心痛。”
　　++——那个噩梦从未离开，每当我入睡时，都跑出来，一遍又一遍重现在我眼前。我都不敢闭眼，害怕看到爸妈倒在血泊中的样子。
　　++“当我知道秦茹的父亲就是那个害死你父母的人时，我就决心实施这个计划，他欠的债，就让我为你和你的父母讨回来！”
　　++——我知道那个害死我父母，让我家破人亡的那个人还在逍遥快活，我被折磨得这么痛苦，他怎么还可以活着呢？绝不能允许！
　　++“我已经做好了打算，我把我所有的财产都转到你的名下，希望你以后好好生活。还有，你搬出去住时，每天晚上偷偷看着你，陪你走回去的人是我，让你害怕，流泪，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是不放心你，想看看你。”
　　++“你这么倔犟要强的人，那些眼泪生生击碎了我的心，我多少次想冲到你面前，告诉你我一直在，可是我不能这么做。”
　　++“爱情这东西一旦沾上了就再也戒不掉，而我并不是和意志坚强的人。”
　　++“不敢给你那些承诺，因为我知道自己没办法做到了。”
　　++“只是，我不能再照顾你了。对不起。”
　　++信纸从我手中滑落，无声无息飘到地上。
　　++我一下觉得头晕，身体失了重心，向地面上倒去，陈翰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我，把我捞进怀里。
　　++我抱着他的手臂号啕大哭。
　　++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什么都看不清，好像天空又下起雨来，雨水织成的幕布，遮住了暗淡破碎的光芒。
　　++我又被笼在了那个灰暗的旧梦中。
　　++温热的鲜血混合冰凉凉的雨水在流淌，一地残垣。
　　++世界也在哭泣，
　　++凄惨荒凉的梦。此生的噩梦。
　　++一次又一次毁掉了我的幸福。
　　++我困在这个噩梦里，再也走不出去。

　　+++++++++++++++++++++++++++++++++++++++++—END—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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