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鼠】神仙系列》展无

20、身世 其一（中）

　　身世其一（中）
　　五年后——

　　春光明媚。
　　和煦的春风温柔地吹拂着天地万物，吹绿了林中的草木，吹红了不知名的野花。

　　白玉堂睁开眼时鼻尖似乎萦绕着花香。他缓缓地扭过头，目光落在靠窗边的地方。那儿放着一只木凳，凳子上摆放着一支蔫黄的青藤，沐浴在阳光里。
　　斑驳的晨光从窗纸泄下，点点洒了满地。
　　青藤是前几日白昭自门外捡来的，当时送到白玉堂面前的时候，已经是奄奄一息了。青藤上的生机肉眼可见的消散。若是没有人出手相助，这青藤的命就得交代在这里了。

　　白玉堂便将这青藤插/进了空置的瓷瓶中，又取来山间的泉水用以滋养，这才将将养出一丝生气来。
　　想到白昭将青藤递给自己时的模样，白玉堂忍不住勾了唇角。
　　“昭儿只怕要饿了吧。”口中这般念叨着，白玉堂翻了个身从床上坐起，穿戴整齐后忙不迭地向着门边走去。

　　“吱呀——”

　　白玉堂望向门口，就见白昭端着一只勾花的青瓷大碗站在门口，一只脚正抬起往门槛里跨。
　　袅袅白烟升腾而起。
　　面粉的香气混合着不知名的花香扑鼻而来。
　　须臾，白昭试探性地出声唤道：“师父？”

　　白玉堂怔了一怔，目光从白昭手中捧着的那只碗上移开，落在他的脸上。白玉堂迟疑的开口问道：“昭儿，你这是？”

　　白昭双手向前递去，认认真真道：“饺子，师父吃。”
　　寥寥几个字。
　　没有甚么煽情的话语，白玉堂却觉得胸膛一滞。

　　送到自己面前的瓷碗里，盛放着不少的饺子。不过，许是看不见的缘故，虽然盛饺子的人努力想要将它们摆放的整齐，却仍然有些凌乱地叠放在碗中。而且这些饺子皮像是沾染了花汁似的，颜色非常鲜艳。
　　低头轻嗅，那若有似无的花香便是源于此。
　　显得格外用心。

　　这一刻，白玉堂再一次认认真真地打量起自己面前的人。
　　五年的时光于修仙之人来说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可是对于白昭来说，却是改变良多。
　　当年的三寸丁如有初春的笋子一般节节拔高，如今竟不比白玉堂矮上多少。往日的俯视也变作如今的微微低头便能对视。
　　昔年温润的轮廓如今也变了模样，变得凌厉深邃，丰神俊朗。

　　当年温软的稚子成长成如今可以独当一面的少年，白玉堂感慨良多。

　　吾家有儿初长成，大抵便是如此。

　　白玉堂接过瓷碗，望着白昭，轻声道：“这些，都是昭儿亲手做的？”
　　白昭点点头。
　　“昭儿真厉害。白白师傅不会的都会。”白玉堂一边称赞着，一边拉起白昭的袖子道：“这么好吃的饺子，自然是要同昭儿一起吃才好。”

　　——
　　师徒二人就这般你一口我一口地吃完了一整碗的饺子。白玉堂漱口的时候白昭已经将空碗收拾好送回了厨房。然后他又另取出两只空碗，各盛放一些煮熟的饺子，端出了厨房。
　　其中一只碗送去给终日没有事就躲在自己屋子里的白福，另一只碗则被他端着一直到了大门外。
　　门外的小动物们早已等候多时。

　　见到白昭的时候，小动物们按捺不住情绪，连蹦带跳地进了门。
　　耗子喵更是直接趴上白昭的靴子上，扯着胡子叫道：“啊啊，快给我饺子，饺子！等了一早上了都！”
　　“就是就是，等了一早上了！”穿山甲帮腔道。

　　“抱歉，来得有些迟了。”
　　白昭将碗放在地上，蹲下身戳了戳靴子上的耗子喵，然后捉着它放在瓷碗的边缘。

　　“没关系。”“没关系。”“啾啾，没关系的哟~”小动物们争先恐后地念叨着。
　　蝴蝶挤了过来，盯着碗中的饺子自豪地说道：“不愧是我采的花粉，包出来的饺子皮真好看！想必味道也是不错的！”
　　包了满口饺子皮的耗子喵举起两只小爪子托着下巴，圆溜溜的眼珠子冒着光，赞叹道：“味道好极啦！”
　　“让开，别挡着我……”
　　“我还要吃……”

　　另一边，白玉堂站在院中看热闹的大门口，忍不住勾起唇，笑了。

　　午后，白玉堂在院中看书，白昭则坐在他的旁边磨着药草。
　　翻书的声音，磨草药的声音，此起彼伏的摩挲声听起来格外舒服。

　　而后，不远处的大门被敲响。
　　白昭放下手中的活计走过去看门。只是一开门便仿佛窜进来一阵风，白昭下意识地向旁边闪躲。
　　下一刻，便听到“嘭”的一声，紧随而来的便是一声痛苦的呻/吟声。

　　“哎哟——！”
　　声音叫唤的凄惨，只是白昭眼上覆着白绫，自然甚么都看不见。

　　来人猝不及防地摔了个口啃泥，趴在地上半晌了仍在低呼，直到白玉堂走过来的时候，问了一句。

　　“可起的来？”

　　那人猛地抬头就瞧见一张令他见之不俗的脸。只见白玉堂生的面如冠玉扑了层寒霜，却不惹人生厌；白衣翩翩，俊美似谪仙下凡，风姿绰约。
　　饶是见过的人不少，一时竟也看的呆住。一双倒吊的三角眼痴痴地凝望着白玉堂，已然忘了今夕何夕。

　　“起不来吗？”白玉堂顿了顿，站在白昭身侧又问了声。

　　“没有没有！”那人这才如梦初醒般，手脚并用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也顾不得一身狼狈，冲着白玉堂认认真真地作揖道：“小人杨安，见过仙人。”

　　白玉堂却道：“我非仙人，你不必如此称呼我。你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那人却直接略了白玉堂前头的话，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回仙人的话。小人名叫杨安，乃是山下镇中杨府的一个下人。此次前来荒山，是奉我家老爷之命，肯请仙人下山救救我家小姐！”

　　听闻“下山”二字，白昭的身子冷不丁地轻颤，却在下一刻被白玉堂握住了指尖，适时地安抚了他的心慌。

　　虽然白昭不说，但白玉堂清楚的很。五年前那次山下发生的事已然成了白昭的心病。往后的这几年，药枉然待在山上的时日越发的短，来山上求事的人却从未少过。有时，自然是要下山去的。每到这时，白昭都面容失色，整个人都绷得极紧，强做满不在乎的样子，直到回到山上才能缓过来。
　　只是白昭又倔得很，从不告诉白玉堂，而是闷在自个儿心里，也不怕憋出毛病来。

　　白玉堂看在眼里，却也疼在心里。

　　沉吟片刻，白玉堂没有立即应允下来，而是又认真地询问道：“不知你家小姐是个什么症状？你且先告诉我，我好仔细琢磨一番。切记，一定要说的清楚明白，不可有半点隐瞒！”

　　杨安连连点头，千恩万谢后打开了话匣子，喋喋不休地说了起来。

　　“仙人，我家老爷姓杨，在外地做绸缎生意。这两年惦记着回落叶归根，于是大约半年前，老爷带着我们一同回了这临仙镇，买了城中的一处宅子住了下来。却不料，住没有多久，前段日子，大小姐忽然病了。初时恍恍惚惚，时常失神，又整日一个人说着胡话，后来询问了丫鬟，丫鬟说小姐总是一个人坐在梳妆台前，也不唤人梳妆，就那么坐着，眼眨也不眨地盯着铜镜里看，连饭都不愿吃了，须得有人喂方能吃下一些。后来就是卧床不起，浑浑噩噩，近两日已更是昏睡不醒，家中夫人知晓后。大夫请了一个又一个，每个都束手无策。老爷后来实在没法子，也请了一些和尚道士来，只是……”

　　只是若是那些人有法子，也不会求到自己面前。

　　白玉堂心中了然。
　　听到杨安的描述，心底大约有了底，白玉堂便道：“听你所言，你家小姐倒的确像是被赃物迷了眼。”

　　“哈？”杨安顿时瞪大了眸子，满脸的惊恐之色。

　　“真、真的是鬼……那些脏东西吗？”

　　“只是不亲自看一眼，我也不敢肯定。”白玉堂不慌不忙地继续道：“这样吧，你带路，今日我便随你去一趟，一看究竟。”

　　等得就是这句话，见白玉堂答应，杨安忙不迭地点头，越发恭敬地往旁边让了让：“门外已经备了马车。”

　　“嗯。”淡淡的应了一句，白玉堂牵着白昭的手，便要往门外走。

　　此时，杨安才仿佛看见白昭一般，错愕地瞪着人。白昭教白玉堂矮了半个脑袋，棱角没有完全张开，尚有几分圆润。只是一条白绫覆住了一双眸子，令他的面容显得有些不真实，跟白玉堂站在一块儿，就有了几分怪异。
　　只是再看握在一起的手，杨安一脸疑惑却又不敢多加猜疑，于是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仙人，不知这位小……额，仙童是……？”

　　“他是我徒儿，怎么？”
　　白玉堂说着，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眉眼依旧生动惹人，默默垂眼，两片浓黑如羽翼的眼睫倒掩而下，遮住眼底深处的寒意。

　　明明没有被正脸打量，不知怎的，杨安的后背蓦地生生沁出一层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