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尘乱》霜青柿

26、【紫麓仙缘】26

　　“呐，初一姐姐，这个给你吃。”汤沐笙把九露护心丹递给初一，又神秘兮兮凑到初一耳边道：“不要咽下去，放在舌下含着，效果更好哟。”

　　初一被汤沐笙古灵精怪的样子逗笑，问道：“你还好吗？不需要吃吗？”

　　汤沐笙拍拍身上装着棉絮团的小袋子，得意道：“没事没事，我反正什么都没听见。”

　　初一接过九露护心丹，再次拱手感谢：“好吧，那就多谢沐笙妹妹帮我取药了。”

　　“初一姐姐别客气，你都伤了筋脉了，我哪忍心再让你跟那些人去挤着抢药呀。”汤沐笙摆摆手，又指指嘴巴，让初一赶快服下。

　　刚把九露护心丹放入口中，一丝清爽的苦辛味就在舌下缓缓蔓延开来。随后更浓醇的药味开始大举侵袭口腔里的每一个味蕾。初一被这浓浓药味冲得眉眼都拧成了一团。

　　我的天呐，天御宗的药就没一个味道正常的么。初一皱着眉，一边含着药一边拿起题纸，准备把刚刚在笛声中看见的幻象写上去。

　　这时，那壮汉的声音又在不远处嚷起来：“这是什么邪门的曲子！听得爷爷心惊肉跳，胸口跟压了座大山似得，还喷了满口老血！”

　　初一循声望去，只见那壮汉似乎也是受伤不轻，正骂骂咧咧的在题纸上写字。他的衣襟之上亦沾有斑斑血污，还把天御宗下发的题纸撕下一角，揉软了塞进渗血的鼻孔中。

　　见此情形，初一心中暗爽，叫这莽汉先前蛮横，没想到会在凌非茗的笛声里吃这么大苦头吧。

　　忽然，初一因这汉子又想起另一个人。她在人群中搜寻一番，很快就发现了那个紫色的身影。但见那位赵少侠脸色虽是极其苍白，但神情却是自然放松，此刻正奋笔疾书的在题纸上作答。初一看他脸上似乎没有任何血迹，想必是成功以真气御住了凌非茗的琴声。

　　如此，初一不禁心生疑惑。赵少侠在客栈帮她挡下壮汉道法时确是真气十足，现在他也能在几乎不受损伤的情况下听完凌非茗的笛声。那为什么刚才壮汉只是随便一出手，就把他击飞出数丈之远呢？

　　“初一姐姐看什么呢，你认识他？”汤沐笙在初一面前摆了摆手，将初一的思绪拉回到眼前。

　　初一摇摇头，问道：“你打算怎么写？”

　　汤沐笙愁眉苦脸对着题纸发呆道：“唉，我虽然听姐姐的话没听笛声，可是现在也不知道该写什么了。早知道天御宗会发药丸，伤伤筋脉就伤伤筋脉嘛。”

　　初一觉得汤沐笙为难的样子又可爱又可怜，于是悄声跟她说了自己听到笛声后脑海中的景象，不料汤沐笙却目瞪口呆的愣住了。

　　初一问道：“怎么，我听见的景象太夸张了？”

　　汤沐笙摆手道：“不是不是。”

　　初一又问：“那沐笙妹妹为何如此惊讶？”

　　汤沐笙小声道：“我不是没听笛声嘛，所以刚才偷看过一个看起来很厉害的人的答案，他跟初一姐姐写的完全不一样。”

　　“不一样？”初一一愣，随后狡黠笑道：“不一样就好办了。”

　　汤沐笙问：“为什么？”

　　初一一边写着自己的答案，一边说道：“这说明每个人的心境界不一样，所以对在笛声中所感所悟的影像便不一样。如此一来沐笙妹妹你随便写什么都好，不然直接交个白卷，就说凌非茗上仙你的笛声太难听了，我什么也没听出来。说不定也是另辟蹊径的答案呢。”

　　说着初一对汤沐笙眨眨眼睛。

　　汤沐笙瞬间领悟，也笑了起来：“哈哈哈，初一姐姐真聪明。”

　　初一莞尔道：“最后一句是开玩笑的，可别真的写上去。”

　　两人刚刚写好答案，又听一声锣响。主试席上的凌非川站起身，正色道：“下面开始入宗试典第三场考验，由天枢宫明陆道尊座下弟子凌非焉主试。她将为列位道友演示我天御宗的本家道法，希望才识丰富或天赋异禀的道友，能将使用此道法招式时真气在经脉里的运行走势一一书写出来。”

　　“这不可能吧！我们要是懂天御宗的道术心法，还来学什么呀。”

　　“真是一场比一场难！”

　　“按这种考法，今天的数千名考生最后能留下百十人就算多的了。”

　　果然凌非川宣布完第三场考试的内容，人群里又爆发了一阵议论。

　　凌非川默默坐回椅子，向凌非焉微一颔首。

　　凌非焉点头，即以轻功飞跃至场内。她也扫视一周场下窃窃私语的应试者，但却不像凌非茗那样面带笑意。黑色瞳眸中的清冷竟像一个深寒的水潭，波澜不惊中带着慑人的凉意。

　　只这一眼，台下原本你一言我一语的应试者竟纷纷收声再不敢言。

　　就连汤沐笙也捂住了嘴巴，心中嘀咕：这哪是姐姐口中那个不爱多言却十分别扭可爱的小姐姐？这也太吓人了吧！

　　不知是故意还是不经意，初一觉得有那么一瞬间，自己的视线与凌非焉对了个正着。她本想从凌非焉的眼神中解读些什么，可凌非焉身姿一转，双手起势，掌心里已幽幽泛起了白色的光芒。

　　凌非焉这次登台没有带炎月剑，孑然一身的她依旧如水中芙蓉般孤傲独立。虽说五位凌尊首徒都穿着一样的白莲青云袍，戴着一般的上清芙蓉冠，可凌非川似威严君子，凌非茗似端庄闺秀，凌非潭似忠正志士，凌非墨似明朗公子。唯独凌非焉不同，她比其他四人更为脱俗，更有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姿。

　　凌非焉以轻羽之势使出一式轻功，她的身影瞬间纵意潇洒如踏云而行。凌非焉的动作很快，快得应试者几乎难以用眼睛捕捉到凌非焉的位置所在。但演武台上却出现了多个凌非焉的虚幻之影，那些身影又仿佛被放缓了动作，每个转身每个回眸，甚至每一缕发丝的飘动都让人看得真真切切。

　　众人无不被凌非焉的身姿折服，有人倾倒于她的道法，有人暗涌起内心的躁动。初一也很兴奋，内心担忧一扫而尽。她原本担心凌非焉会使出高深莫测的道法，没想到，这不就是灵犀子师父教过的轻功蛤ma跳么！

　　这时，台下众人又是一声惊呼。

　　原来，凌非焉跃升至半空时，流畅自如的转身向后腾起，同时又将先前蕴含在掌中的道法之力化作四颗法力球，向地上某一点倾泻而下。随后凌非焉倾身笔直落地，双手交叉于身前，顺势合围，在周身凌空画出一个满圆，一个由道法而成的法力罩便将她稳稳笼在其中。还不及众人看个仔细，凌非焉已然收了道法，向主试席走去。

　　短短须臾之间，凌非焉竟将三式道法完美演绎。虽不如凌非墨的剑招华丽，也不如凌非茗的笛声绵长，可是懂道法的人都知道，越是能高效快速的将道法运用自如的道师，越是气海深的可怕道法高的骇人。

　　而普通道师别说将四颗威力惊人的真气弹打出后还能瞬时接上一个真气盾，单是第一招轻功，想要在高速移动的同时还能留下慢动作的影子，就要耗尽一身的真气了。

　　众人经过三轮考试，真正见识到了天御宗凌尊首徒的高深道法，心中不由充满景仰与敬畏。在题纸上作答时，神情也加倍的凝重了。就连一向欢欣喜悦的汤沐笙也收了顽皮，认认真真的回味思考着凌非焉的每招每势。

　　数千应试者中唯独初一面露悦色，在题纸上飞快作答。不消说，当凌非焉紧接着蛤ma跳后又使出双龙戏珠，再使出乌龟壳后，初一真心觉得这位凌非焉上仙一定是故意照拂自己！不然怎么一连演示三招全都是她会用的，这明显是怕她答不上来故意放水给她的送分题嘛！

　　初一大笔一挥，刷刷刷将答案统统写完。然后惊喜又感激的向主试席凌非焉的位置望去，希望能与凌非焉再对上视线表达自己的谢意。怎料凌非茗正在与凌非焉说话，凌非焉根本没往初一站立的人群方向看。

　　“师妹。”凌非茗偷偷在桌下用手指戳了戳凌非焉，讪笑道：“放心，我不说没人知道。”

　　“……”凌非焉将凌非茗的手打开，扭过头去。

　　汤沐笙这次真的要对初一刮目相看了，她瞠目结舌的看着初一对这几招道法招式的“分析”，佩服得简直五体投地。

　　汤沐笙小心翼翼的问道：“初一姐姐，你怎么连天御宗的本家道法都这么清楚，你身着的是天御宗的海青袍吧？你是不是之前学过天御宗的道法啊！还是跟天御宗的人有什么亲戚嘛？这些招数连我姐都没教过我，你怎么了解的这么透彻啊！”

　　“我……”初一沉默了。

　　不提学过天御宗的道法还好，不说跟天御宗的人有亲戚也还好。可就是这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的话，往往总是让伪装的防线瞬间崩溃，让故意遗忘的记忆骤然苏醒。

　　“算是……有些渊源吧……”初一说着，又望向凌非焉。

　　她多想这一刻，凌非焉能转过头来对她对视。就算那眼神深如夜空，寒若冰潭，她也还能在那双瞳眸里，看见自己的影子，看见自己虽然卑微，却执着修真向道的决心。

　　初一想跟凌非焉说，你会的，我也会！你强的，将来我要比你更强！

　　但凌非焉没有给初一这个机会，她只是微微的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掌心，又或许只是在看炎月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