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尘乱》霜青柿

19、【紫麓仙缘】19

　　一盏茶的功夫，初一将自己为何走进八莽山，又是怎样发现罗盘异常，以及隐藏在枯叶中的法阵是如何模样，最后怎么被卷到空中失去意识，直到被凌非茗的药膏给辣醒的经历，原原本本、详详尽尽的描述了一遍。

　　凌字三人从初一的描述中几乎可以确定，她所遇见的法阵就是五色五行阵。而那大阵无故启动必有蹊跷不说，很可能天御宗遗失的那件至宝也已重新现世！

　　初一虽不知五色五行阵，但也好奇自己在山中的遭遇。所以此时，初一凌非茗和凌非焉三个便都将目光聚焦在凌非川身上，等他做出结论。

　　哪知凌非川只是从椅子上站起身，理理衣襟道：“未料道友此番前来应试竟是如此波折。今日夜深，不如道友尽早休歇以备明日。至于山中所见怪事，待考试过后在下再来相叙。”

　　“啊？哦……好吧。”初一有些失落。但见凌非川转身出去，又不好拦着追问究竟，只好暂时作罢。

　　“师兄，哎？师兄！”凌非茗朝门口追出几步，又转身回来。想来，她还是更对初一放心不下：“小师父你别介意，非川师兄一直都是这样，既严厉又少言。不过他说的也没错，夜深了，要不你先歇歇也好，来日方长嘛。”

　　初一很感谢凌非茗如此顾及她的感受，怎会因此心怀芥蒂，微笑着回应凌非茗道：“上仙你太客气了，我懂的。”

　　初一和凌非茗正寒暄时，凌非焉抬步踏出门口，静淡道：“既如此，我也回去了。”

　　“师妹也要走？”凌非茗稍稍迟疑，转念一想也是，既然凌非川师兄都说改日再论，就别耽误小师父休息了。于是她也向初一辞别道：“那，我也先回去吧。不过小师父你放心，刚回天御宗时，我已吩咐值夜的小师妹给你熬一碗温胃滋补的药粥，这会儿应该就熬好送来了。若是你还有什么其他需要，直接跟那小师妹言语就是。我交代过了，她们会帮你解决的。”

　　“如此真是多谢凌非茗上仙了。” 初一郑重向凌非茗施礼，送她出了房门。

　　凌非茗像大姐姐一样无微不至的关心，让初一心中很是温暖。初一不禁在想，如果日后能入天御宗修行，就算凌非川再严厉，凌非焉再高冷，有凌非茗这般关爱照拂，也是很幸运的了。

　　凌非茗离开初一的房间，正准备回青遥宫安歇，却被端着暖粥前来的小师妹叫住。

　　凌非茗笑道：“是给小师父送粥的吧，快去吧，她就在屋内。”

　　小师妹应道：“正是按非茗凌尊的嘱咐熬制的温胃滋补粥呢。”

　　说完，小师妹又近前一步，凑到凌非茗耳边，低声道：“非茗凌尊，非川凌尊在露潭观雨亭等您，请您即刻前往。”

　　“知道了。”凌非茗会意点头。

　　她琢磨着方才初一所讲之事明明透着股邪气，师兄却一言未发，该是不愿当着初一的面提及五色五行阵。眼下小师妹又轻声细语的怕被其他人听见，看来是师兄也等不得试典之后，现在就要约她去观雨亭中聊聊八莽山上的事了。

　　于是凌非茗足下轻功一点，提步直奔露潭。

　　紫麓山连绵起伏，共七座山峰。由西向东名唤青灵、望道、碧霄、进境、虚尘、小云、大云。若由高至低，则依次为青灵、大云、小云、碧霄、望道、虚尘、进境。

　　群峰之间，青灵高耸入云，山顶之高常有积雪覆盖。大云峰次之，冬季落在山顶的积雪到了春夏秋时便溶做溪流，沿大云峰小云峰交汇之处倾泻而下，形成一道景致甚美的瀑布。这瀑布，名为清瀑。清瀑落下，向西流经小云峰翠竹林，汇在虚尘峰下的深潭中。这潭，便是露潭。

　　露潭有三至，至清至深至寒。平日在潭边放眼潭中，潭底的石子清晰得几乎可以一颗颗数清。但若真的潜入潭水中去，才知那潭竟有千尺之深，哪怕是闭气的好手也难轻易触及潭底。露潭边有天御宗弟子经年所植翠竹环绕，少见天日。潭水又是高山雪水融化而成，自是冷得刺骨深寒无边。

　　三四百年前，曾有天御宗先人欲以露潭清寒之气修清心之行，便在翠竹林就地取材，于潭边建了座竹制小亭。小亭落成之日，正巧细雨霏霏，先人便以观雨亭命名。

　　进境峰与虚尘峰相邻，凌非茗须臾便到了露坛边的观雨亭。

　　“来了。”凌非川以目光迎接凌非茗。

　　“嗯。“凌非茗拱手向凌非川施礼，又微微一笑道：”哟，师妹也在。”

　　其实她远远便见到亭中除了师兄凌非川，还有另外一人。即便那人背向于她，但那一身胜雪白衣映着月华流光的长剑，凌非茗就已认出了凌非焉。

　　“师姐。”凌非焉听见凌非茗声音，转过身来。

　　凌非川清清嗓子，正色道：“你们都来了，我就长话短说。那女道师所言若是属实，便可以肯定山中五色五行之阵确是被人催动了。”

　　凌非焉道：“应该属实。若非亲眼所见，她不可能凭空想象出五色五行阵启动时的模样。”

　　凌非茗皱眉道：“可五色五行阵是上古银眼之祸时，二十五洞青玄真人镇压银眼夜魔所筑的古阵。想要发动此阵，必需在正中大阵阵眼以夜幽石为介质才行。那夜幽石不是在二十七年前……”

　　凌非茗欲言又止，看向凌非川。

　　凌非川点头，道：“遗失了。”

　　“天御之殇。”凌非焉淡淡吐出四个字。

　　凌非川与凌非茗心中皆是咯噔一下。

　　“天御之殇”是天御宗二十七年前的一场大劫，也是天御宗上上下下都不愿提起的灭顶灾难。

　　那一年，银眼夜魔逃脱千年封印。恰逢天御宗两大仙师道清仙尊、道灵仙尊正闭关问天塔内，神游太虚以破青玄之关。天御宗御敌无力，难阻银眼夜魔杀上封魔殿来夺夜幽石。恶战之下，绎武道尊道韧、青遥道尊道真、涂明道尊不幸血染紫麓山，命殒封魔殿。

　　幸得道韧道尊临危之际将夜幽石藏匿民间，才不为银眼夜魔所得，因而免去人间一场屠戮祸事。天御宗遭此重创元气大伤，便将此走失邪魔遗落至宝折损三尊的苦战称为“天御之殇”。

　　哪知事情至此仍不算完，夜幽石流入民间更是带来无穷后患。问天塔中，道灵仙尊本已近破关飞升之势，闻听银眼夜魔逃匿夜幽石遗失，强行放弃青玄大成出关去寻。待他赶到道韧藏匿夜幽石的小村，才知那藏石的一家人已被银眼夜魔所害。至此，在天御宗封印了一千三百年之久的上古至宝夜幽石彻底不知所踪。

　　凌非茗向凌非焉道：“后来大家都说，道灵仙尊就是因为内疚天御之殇时没有亲手和银眼夜魔交战，又自责没能寻回夜幽石，才一直不肯再破青玄飞升登仙。”

　　凌非焉陷入沉默中。

　　道灵仙尊，她师父明陆道尊的师父，天枢宫上一任的道尊。从她有记忆起，便没见过这位师祖。她只知道，二十七年前，正是这位道灵仙尊在一个小镇上把尚在襁褓中的她带回了天御宗。

　　那个小镇，就是道韧道尊藏匿夜幽石的地方，全镇村民都被银眼夜魔屠杀殆尽的，她的故乡。

　　凌非川叹了口气，道：“眼下不是追忆往事的时候。如果五色五行阵被催动了，就说明夜幽石已经出现在八莽山附近。夜幽石乃上古天神至宝，法力无边，若是落入邪魔妖鬼之手，后果不堪设想。这件事，必须马上向明崖道尊禀报。”

　　凌非茗道：“师兄所言极是。”

　　凌非川道：“眼下需要马上确定夜幽石是否在那女道师身上。”

　　“小师父？”凌非茗一愣，道：“她不是说先看见一个男人在大阵正中阵眼出现吗？如果是真的，夜幽石应该在她所说的男子身上。”

　　可凌非川却道：“你们可曾见过她所说的男子？”

　　凌非茗摇头。

　　凌非川冷静道：“那便是了。这女道师本就是天御宗叛徒的弟子，或许多少知道些夜幽石的传闻。若她机缘巧合得了夜幽石，又不懂夜幽石的用法，便借天御宗广收门徒之际混入山门。名义上是来修习道法，实则动机不纯，妄想窥探夜幽石的秘密，岂不是更加危险。”

　　关于凌非川的推论，凌非茗没有立刻赞同。她的直觉告诉她初一并非是那种城府极深心思极恶的人。但她也不敢轻易否定掉凌非川的猜想，只能默不作声等待凌非川做出决定。

　　倒是凌非焉忽然开口道：“师兄所言，也有道理。”

　　“师妹？”凌非茗一愣，拉拉凌非焉的衣袖，小声道：“你也不相信小师父吗？”

　　凌非焉若有所思，没有回答凌非茗。

　　得到凌非焉的认同，凌非川凛然道：“既然非焉师妹与我有同样的疑虑，不如这样，我现在即刻去向师尊禀报此事。烦劳非茗非焉两位师妹，再去趟女道师房中，确定夜幽石是否在她身上。”

　　“我不去，要去师兄你去。”凌非茗本就不觉得夜幽石在初一身上，对于凌非川的吩咐，自然有些抵触。

　　凌非川眉头一竖，嗔喝到：“胡闹！我身为男子，怎能三番两次的去女子客房。若是夜幽石不在那那女道师身上，岂不是毁我天御宗清誉！”

　　凌非茗见凌非川动怒，只好改口：“行行行，我们去。师兄有何妙计助我们确定夜幽石在不在初一小师父身上，难道要强行搜她的身不成？”

　　凌非川皱眉道：“非茗师妹平日一向冰雪聪明，怎么确定还要我教吗？还请两位师妹尽快前去以免生变。须知无论夜幽石在不在那女道师身上，都离八莽山和天御宗不远了。我这就去叨扰师尊，两位师妹搜寻若有所得，便立刻护送夜幽石至道仙宫来，切不可声张出错。”

　　“可是，哎，师兄！”还不等凌非茗再发牢骚，凌非川已使出轻功，直奔道仙宫所在的碧霄峰绝尘而去。

　　凌非茗悻悻的转过身，正对上凌非焉的视线。

　　凌非茗与她默默对视一番，猛然读懂了凌非焉眼神里的含义，忙开口道：“哎？非焉你这次可别指望我。是你赞成非川师兄的观点，又不是我，我不去。”

　　凌非焉道：“知道师姐不愿去，帮我出个能搜她身又不为难的主意。”

　　“唉……”凌非茗知道凌非焉言出必行，劝是劝不住了。

　　转念一想，要是自己真的看走了眼，也是担不起这个责任。既然凌非焉愿意去做这恶人，就助她一臂之力吧。

　　凌非茗想了想，小声道：“小师父的衣物在八莽山中被寒露淋透，湿寒入体。她也没有别的换洗衣物，穿着那身湿衣服入睡别提有多难受了。你且准备几件干爽衣物和一桶暖身药浴，以更衣盥洗为由引她脱下湿衣。如此既能查看她旧有衣物中是否有夜幽石，也能趁她沐浴时窥看她是否将夜幽石带在身上。”

　　凌非焉面露拒色：”师姐竟要我伺候她沐浴更衣？”

　　凌非茗丢给凌非焉一个白眼，道：“这怎么叫伺候呢？你不是带着师兄交代的任务嘛，就委屈一下咯。不然你也别听我的，反正她现在气弱体虚不是你的对手，你就直接冲进去把小师父死死按在床上，然后将她全身上下仔仔细细摸个遍，这样总能查出她身上有没有夜幽石了吧。只怕你还没摸到夜幽石，就被小师父当成……”

　　“快别说了。”凌非焉打断了凌非茗，决绝道：“就按师姐先前之计，我去准备衣物和药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