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弦月的夜街道》胡仁禃

6、第6章

　　六月入了末尾，即将来临的是任务繁重的考试周，考试周后就会直面一个不多雨的七月，那种脸上时时刻刻都蒙着一层细汗的闷热的感觉十分的难受，白T恤加沙滩裤躲在房子里眺望整个城市就成了最惬意的选择，无聊冗长的假期的夜晚长长会让何愁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思考着问题，或许是大学时代留下来的过分感性的神经，那些悠远细小的回忆会让自己长久的沉浸在一种淡淡的哀愁之中，但是很多人不思考着这样的问题也可以生活的很好啊，何愁在半夜的微光中想起了杭雨。
　　“思考过多不实际的问题也会让人变得迂腐起来吧。”何愁掀开毯子百无聊赖的坐在床沿，楼下来来回回传来那些夜晚特有的汽笛声。
　　要与南香见面的事情从泳池回去之后杭雨就没在提起，当时不着意的何愁现在反倒有些期待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夜晚太长的缘故，抑或是身在假期无聊的缘故。
　　但如果自己开口去问杭雨这件事情是否太过的唐突，毕竟当时没有表现出很大的兴趣，何愁站起来走了一圈又坐下，电脑桌上小镜子反射的灯光很刺眼。
　　寒露的东西依然在自己这里，两只乳白色的塑料袋，一大一小，被何愁特地的放在床头桌上，每一次想起寒露的时候，何愁都觉得自己是过分在意了，然而事实也并非绝对如此。
　　十二点零六分，何愁收到了寒露的短信，打开看时，发现上边已经有寒露的三条短信了，分别是三个不同日期的短信，这是第四条，不知道什么原因被忽略了，何愁带着兴奋的愧疚点开了短信。
　　——明天我来取东西，你有空么，应该放假了吧。
　　不能太殷勤，何愁提醒着自己，即便如此，何愁还是难掩自己内心的躁动，寒露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间何愁迅速的问了自己一个不求答案的问题。
　　——好的，已经放假了，你呢？工作有着落了吗？
　　——还没，明天见面说吧。
　　何愁想象着寒露说话的样子。
　　——行，正无聊着，什么时间，还是去酒馆吗。
　　——再说。早点吧，六点半在你学校门口见面。
　　——好的。
　　何愁简短的回答后发现自己迷迷糊糊做了一个违背本心的决定，答应去酒馆又会被卷入寒露的情绪中去吧，何愁重新的猜测着上次电话那头的声音，如果是在之前川菜馆看到的男人的话，那寒露的做法无非是通过刺激来挽回那个男人，如果是另一个男人的话，何愁觉得有些离谱，如果是同租在一所房子内另一个女孩的男友的话。
　　“声音太近了吧。”何愁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无论怎样，明天是最后一次了，何愁努力的矫正着做普通朋友的心态，拒绝一切多余的想法，只是普通朋友，一声长叹之后，整个屋子也因为自己停止杂芜的想法而变的空荡荡的，现在还早吧，何愁看了时间，十二点一刻，同时抹了一把胸前的细汗，将轻轻晃动的电扇的定时又向后拧了半圈。
　　难得的一个轻松的早晨，昨夜虽然睡的很晚，但睡眠丝毫不拖沓，这样恰到好处的睡眠让人感到十分舒适，一日之计在于晨，现在的心情决定着一天的状态，吃完早饭后，何愁接到了杭雨的电话。
　　“喂，下午有空吗？”
　　“可能没空，有事吗？”
　　“没事，想找你喝酒的，晚上呢？”
　　“今晚，今晚没空，明天吧，明天我去找你。”
　　何愁以为杭雨会提到南香的事情，但一直到电话结束杭雨也没提到南香，心下又为那次过于的不主动而后悔起来，南香的模样也在脑海里渐渐的清晰起来，生活中一开始看似淡淡的一笔远去了也许就是一道不可企及的彩虹，何愁现在的心情就像在远望那道不可企及的彩虹，当时不愿意一口答应要去见南香的事情与对寒露的隐隐约约的感觉是不无关系的，何愁想把责任推到寒露身上，这样想内心会平衡一些。
　　五点半，何愁洗完澡，匆匆往学校方向赶，半路一声孤单的鸣笛在背后响起，驾驶座上寒露微笑的脸透过玻璃看去格外的美丽。
　　“自己过来的？”何愁直接坐上了副驾驶，熟悉着坐在一旁寒露与众不同的气质。
　　“不然呢？”寒露向左打了方向盘，前边一个步履颤巍的老人缓缓的行走着。
　　“现在去哪？”何愁问。
　　“哪儿都行，但今晚不能喝酒了。”寒露眼睛朝着正前方说，“那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我们可以过去逛逛，看电影也可以。”
　　何愁顿了一会儿说：“先去滨江公园吧，就在江边，这个时候那边正凉爽，而且江边的一些小烧烤店也不错的很。”
　　“是吗。”
　　何愁注意到了寒露左耳上的耳环，搭配着她大方的微笑。
　　寒露立马调转了方向，车子穿过两条拥挤的街道之后，进入了一条宽阔的公路，寒露加快了速度，几分钟后，路旁闪过巨大的铁塔，接近公园的路边不停的有跑步的人经过，逆着河道往上就是滨江公园，远方的霓虹灯下可以看见在江边打闹的人们。
　　“啊呀，风景真不错。”寒露感叹道。
　　何愁笑了笑但是没说话，现在的场景让自己感觉像是跟姐姐出去玩的弟弟，一旁寒露的气质完全压过了自己，毫无悬念的何愁没办法在她面前胜出一筹，一种自认卑微又渴望挑战的奇妙感觉徘徊在脑海里，现在不愿再多说一句话。
　　两人沿着江在新砌出来的石板路散步，夕阳斜斜的破碎在荡漾的浅水区，仔细看能看见水下有手指一般长的小鱼。
　　寒露自顾自的登上了江边的乌龟形状的白色石雕，上面干净凉爽，而且那样平整干净的石头让人看着就想坐上去。
　　“需要拍张照片吗？”何愁假装很有兴趣的掏出手机，河风吹过寒露的脸，夕阳昏暗的光亮勾勒出寒露的侧脸，如雕刻一般的面部线条让何愁产生了一种吻上去的冲动。
　　“不行，不拍照片。”寒露的语气很有分寸但不容商量。
　　这让何愁有些失望，同时又想起了那次在电话里听到的男人的声音，但无论如何自己没有理由涉足那些事情。
　　不会又是两人闹情绪了而来找自己的吧，何愁在心底嘀咕着也爬上了龟壳，寒露往一边挪出一块位置，示意何愁坐下。
　　“现在在打算做什么呢？不会真的想着来我们学校教书吧。”
　　“玩笑，教书这种事我做不好的，工作的事，再说吧。”
　　寒露的语气里听不出有对生活忧虑的意思，反倒觉得是因为太闲而选择工作的，这与自己初次见到寒露完全不一样。
　　寒露进入自己的生活完全是个偶然啊，此时何愁的敏感的心又像黑暗里的烛火一样弱弱的跳跃着，不远处停着寒露乳白色的小轿车。
　　“是自己的车吗？”
　　“你猜呢？”寒露斜着脑袋问，这个动作多少漾出了些少女的天真。
　　“看起来不会很便宜吧，况且……。”何愁不敢在想下去，这个女人的背后一定站着一个家境殷实的男人吧。
　　寒露依旧笑着看着何愁，女人眼神中的一些难以捉摸的情感让何愁不敢直视，或者说何愁在一开始就低估了寒露。
　　“我要感谢你，不介意我这么说吧。”寒露收起了笑容，把脸转向了江边。
　　“怎么说？”
　　“谢谢你那天晚上陪我去喝酒，如果不是你陪着我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何愁强挤出一丝笑容，尴尬的样子被寒露看的很分明。
　　“如果今后有什么困难的话可以尽管来找我，以我的年纪做你姐姐可以吧。”寒露开诚布公的说，但终究隐藏着那点想利用年轻男人去刺激另一个人的动机。
　　毋庸置疑，在这个环节里，何愁成了寒露用以挽回的感情的武器，那天晚上在川菜馆看见的男人的背影和第二天早晨听到的男人的声音重合在了一起，完全般配。
　　“可以。”何愁尽力抑制着情绪说，“那他是书店的老板喽，你所以辞职也是因为他吧。”
　　“你猜到了？”寒露的笑容里并不带着何愁的那份喜悦，在何愁这边看来，颇有些自私的味道。
　　然而不管怎样，在寒露没做任何表示的情况下自己首先有了非分之想就是失败的开始。
　　谁先喜欢上了就代表着谁会失败，当然这只是何愁的一厢情愿，然而再次抬起头看寒露时，却觉得她又难以言喻的美丽，这幅不可再求的躯壳下藏着着一具什么样的灵魂呢。
　　或许只是自己的问题吧，何愁又想起了杭雨跟自己提过的南香的事情，心下又后悔没有同杭雨去喝酒，说不定杭雨又会提起南香。
　　“现在你们关系又恢复到了以前的样子了。”何愁大胆的问，话里稍带着一些疑问的口气，亦期待着一个不一样的回答。
　　“算是吧，那天晚上回来他就来找我了。”
　　“那再好不过了。”何愁努力的抑制着内心的不安，“以后还要好好把握啊。”
　　寒露默然，脸上的表情让何愁感觉女人很自私，自己渺小的情感对方可能一点也没发现吧，落日里也透露某种不自量力的哀戚，何愁不自禁的垂下脑袋，夜风抚摸着自己的头发，感觉很舒服。
　　“接下去你再干嘛呢？不会一个夏天都呆在这里吧。”寒露问。
　　“不，七月份准备去北方，去那里看看，看看北方黄昏的样子。”何愁小心翼翼的在说着谎。
　　“你是一直这么打算的，大学的时候没有去过？”
　　“不，大学是在北方念的。”
　　何愁想起了自己的大学时代，文学院的男男女女夜晚坐在学校图书馆门前的台阶上弹着吉他喝啤酒的时光，那时彼此的心里有的只是小说里写着的浪漫。
　　“这次是要回去怀旧的？”寒露继续问。
　　好像只有在这样的话题里何愁才能找到一些存在感，同为中文专业的寒露一定能感同身受吧，那个浪漫又难忘的大学时代。
　　“一半是这样打算的，我还想去更北的地方，有一次我看到一张中国边境公路上养鹰人的照片，老鹰和老人的眼睛里我看到了那个地方的苍凉和大气。”
　　“边境线？”
　　“嗯嗯，好像是中国和哈萨克斯坦的边境线上，照片还是很久以前看到的。”
　　“你还真是一个与众不同的男孩啊。”
　　“与众不同？大学的时候很多同学就利用空闲的时间走遍了全国，我选择当老师也可能是因为这个吧，把以前的遗憾弥补了。”何愁低着头说，“但这个职业好像并不是我想的那样闲。”
　　寒露望了望在江中平静下来的夕阳，又抬头看了看西沉的落日，没再说话。
　　九点多的道路在月光下平坦而整齐，何愁独自沿着马路牙子漫无目的的行走，现在回去又是无聊的坐着，醒过来又是另一天的开始。
　　“喂，在吗？出来喝酒吧。”何愁第二次拨打了杭雨的电话。
　　“嗯？好啊，你现在在哪里，我过去找你。”
　　“直接去仙居吧，我现在也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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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