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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泥娃娃·异命双生子 ...

  •   一年后。一位老僧抱来当年的女婴,口念阿弥陀佛,说来归还孩子。谷浪想赶走这和尚,老僧笑而不语,一封信卧在他手上。信封上的字歪歪扭扭,信纸角落印着一点红色。

      老僧道:“阿弥陀佛,梁家村洪水泛滥,瘟疫横生,寺院收留灾难流民,流民中一位女施主于弥留之际将婴孩托付与贫僧,贫僧特前来完成女施主夙愿。阿弥陀佛,兰因絮果,现业维深。婴孩名曰支颐。”

      说罢拂袖而去,不留尘与名。

      谷浪浑浑噩噩地抱过孩子,如实告知夫妻二人。二人见女婴雪团子般精致乖巧爱不释手,于是向袁杜氏解释。

      岂料袁杜氏勃然大怒,不仅怒斥他没脑子,且痛骂支颐是野种,袁惇再三哀求,岂料火上浇油,反而让袁杜氏想溺死女婴,这也正对应包子铺老板形容的那一幕。万幸的是围观的人里总算有些良心未泯之人,哀求下袁杜氏放过女婴,把女婴送给谷浪做女儿。

      至于她认回孙女,倒非什么良心发现。

      “我半截身子埋在土里,酱园该交给后辈了。”

      “儿子不懂商贾之道,是该培养赋儿接替袁家家业。”

      袁杜氏猛然拍桌摇头:“糊涂,怎么可以用赋儿。万物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赋儿是要读圣贤书的人!”

      拿不准母亲什么意思,袁惇满脸困惑。袁杜氏放下香茗,勾唇道:“梁谷家的丫头不正看起来怪机灵的?且常年出入酱园,若赋儿落榜还能从她手里接管酱园,那丫头给他养老送终……”

      这便是袁杜氏认袁支颐的原因。

      二人正在后院的监工屋子里,顺着窗子望去,满院飘香,人来人往,窗口划过一个娇小影子,如同菜田的菜花蝶。袁支颐打来一瓢水,梁谷半蹲身子喝水,其乐融融。

      袁惇于心不忍地收回目光,这几年都是梁谷独自抚养她,现在却要讨回来为袁赋铺后路,对他二人太过不公。

      袁杜氏拍案而起,再次大发雷霆:“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丫头的身世!早让你休妻不听为娘的话,如今那贱/人把野种都生下来了,你还对她鬼迷心窍,哪里是男人的样子!”

      眼见她越说越离谱,袁惇连忙请罪,辞别母亲,回书房的路上再度瞥了眼梁谷父女,看着梁谷抚摸支颐的额发,他也想跟女儿亲近亲近,但想到强势暴躁的母亲,露出痛苦无奈的神色,摇摇头走了。

      患均不患寡,一胞所生却命运迥然,令人唏嘘不已。

      袁杜氏雷厉风行,言出必行,果真不久后便认下支颐,改姓为袁,教她制酱算账。梁谷并不知道袁杜氏的算盘,只想着袁支颐锦衣玉食好过跟自己粗茶淡饭,少爷和少夫人又疼爱支颐,当他们的女儿起码比当自己一个袁家仆人的女儿好,虽表面不舍,但还是乐呵呵地把她送回去。

      袁支颐最爱吃荣芳斋的糕点,但荣芳斋价格昂贵,梁谷只有自己做,所幸袁支颐从不嫌弃。认祖归宗后,梁谷仍旧下意识准备许多糕点,偷偷送去,问她好不好吃,她抬起笑脸甜甜地说好,问跟老夫人给的比起来哪个更好吃,她脱口而出是爹爹的,旋即又快速摇头,说祖母的和爹爹的都好吃。她是这样懂事早慧的一个孩子。

      梁谷陪她聊了会儿,把剩下的糕饼塞进她小荷包里,继续回去做工。袁支颐小心翼翼舔净手指回去,书房的门后赫然是张严肃的妇人的脸,眼睛亮得像两瓶毒药,浅薄的嘴角一扭撕开双唇:“拿的什么?给我看看。”

      袁支颐摇了摇头,袁杜氏丢掉柳条,拧着她的嘴角大声道:“死丫头!你是不是忘了你姓什么?是不是要我再教你一遍!”

      阮氏循着哭声赶来护住女儿,但无疑是火上浇油,袁杜氏把阮氏赶回去,罚袁支颐跪祠堂。袁惇匆匆赶来,袁杜氏斥责:“让她姓袁是瞧得起她,结果小杂种居然还敢吃里扒外!她这样子,以后是不是要忘了我,忘了袁家,忘了赋儿?!罚她去祠堂反省六个时辰,期间谁也不得送饭送水!不给她点颜色,还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货色了,就是个泥丫头!”

      阮氏眼睁睁看着几个仆人把袁支颐领下去,攥着手帕颤巍巍回房。

      这还算好的。

      血缘作祟,袁支颐与袁赋姐弟情深,常一起玩耍,有次结伴去花园耍,袁赋不小心摔了一跤,人没大碍,但脖子上的白玉长命锁摔碎了。

      消息传到袁杜氏那,袁杜氏雷霆大发,执意认为是袁支颐的错,不顾辩解和哀求,又罚她在大院跪三天,勒令期间任何人不得送水送饭。

      石坊位于多雨的南方,夏雨说来就来,铅灰浓云大军压境,轰隆一声撒豆成兵,行人在雨兵的击打下溃不成军。

      袁赋在书房背诵《千字文》,望了眼黑沉沉的天,想着姐姐还跪着,要给姐姐打伞。袁杜氏摁住小祖宗,精致妆容修饰的面颊仍有余愠,安抚道:“赋儿乖,等乖乖背完《千字文》,祖母给你买荣芳斋的糖,你不是早就想吃他家的点心吗?”

      “可是、可是长命锁是赋儿自己摔的,不关姐姐的事……”

      袁杜氏道:“这不是小孩子该管的事,再说了,要怪就怪你姐姐。不对,她这样的人不配让你喊她姐姐。”

      袁赋抓耳挠腮,想不明白为什么不能喊姐姐为姐姐。袁杜氏道:“因为她是泥娃娃,你是瓷娃娃,懂了吗?”

      袁赋终究太小,听不懂。候在门外的阮氏把手帕揉烂了,无声地掉出两滴泪,可不敢忤逆强势的婆婆,就这样过了一天,袁杜氏才松口准许他们把人抱回来。

      孩子已经昏了,淋了暴雨的衣裳湿湿的,四肢绵软无力,全身通红发烫。阮氏一边抹泪一边灌米汤。袁支颐虚虚瞧了她一眼,嘴唇翕动:“娘……”

      阮氏一下丢开碗,握住她的手,要给她请大夫,袁支颐摇了摇头,刚要说话,袁杜氏携管家排闼直入。她虚弱地别过头,轻声唤了声祖母好,袁杜氏落在一旁的太师椅上。

      阮氏奉茶,低声道:“……娘,大夫刚才来看过了,说支颐发了炎症这几日都不能下床,我想帮支颐请几天假,好好照顾她。”

      “不过淋了点儿雨,至于这么娇气?袁支颐,你是想让我卖/身给你治病吗?”袁杜氏凤眸闪烁剜人的光,叫人心尖一凉。

      袁支颐垂下眼皮,薄薄的眼皮盖住眸子:“支颐不敢……”

      “嘻,支颐,祖母跟你商量个事。”瞧着女童慌乱失措的模样,袁杜氏突然放低放软了声音说。

      袁支颐抬起眼,好奇祖母温温柔柔是要讲什么呢?

      “城西有个馆子,你跟老板娘说,你家有个老太婆,虽然是个老太婆,但还有点姿色,想卖来当妓/女,这样赚来的钱你拿去治病。”

      袁惇震惊道:“娘!”

      砰!茶杯摔下圆桌,丽容划过瘆人的冷光,袁杜氏冷冷拂袖:“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没死就不知道忍着?请大夫不要钱啊?”

      袁惇垂手无言,梁谷看了看袁杜氏离去的背影,将拧干的新布巾放在她额头上。袁支颐懵懂地看着他,用额头蹭了蹭梁谷的手心,道:“干爹,娘亲,为何祖母不喜欢支颐,因为支颐不乖吗?”

      她听不懂什么是馆子,什么是妓/女,但察言观色也知道祖母因为自己生病的事大发雷霆。

      不是你不乖,只是……可梁谷不愿说,阮氏不敢说。阮氏只能抱着她的头,轻声哽咽:“不是,支颐很乖,只是可能还没有达到让祖母喜欢的程度,咱俩努力,让祖母喜欢咱俩好不好?”

      袁支颐抿紧虚白的唇点头:“嗯。”

      袁惇望着母女俩长长一叹,其实谁心里都明白,一个泥娃娃再怎么洗也是泥娃娃,执意要洗去身上的泥尘,只能落个化为浊水的下场。

      歇息两天后,袁支颐挣扎着爬起来。大夫叮嘱过小孩子身体虚弱,本该多休息两天。但她前不久刚答应娘亲要努力讨得祖母欢心,怎么可以养病偷懒,因此坚持带病上学。

      阮氏为她梳发,看着髻上的决明子花泫然泪下。这个懦弱的女人从不敢当着婆婆与丈夫的面反抗,可悲又可怜。

      袁支颐踮脚擦了擦她的泪,露出两个酒窝:“娘亲不用道歉。祖母不喜欢支颐,支颐再听话些就是了,到时候祖母喜欢上支颐,娘亲也不会受祖母的讨厌了。娘亲不哭。”

      她咧开嘴笑,左右两边浅浅的酒窝,真真是“玉碗盛来琥珀光”。阮氏心道不能在孩子面前掉泪,揩掉泪水强颜欢笑,母女俩脸贴着脸,厮磨阵子后袁支颐离开了。

      晌午,阮氏备好饭菜等待女儿,但迟迟不见她回来,心道可能又被婆婆罚了,刚打包好饭菜准备送去,梁谷冲进来尖叫道:“少夫人,支颐不见了!夫人说支颐今天一天都没去找她,可能被拍花子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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