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凤鸾天》半眸

67、无翼

　　朝凤天
　　左翼跌跌撞撞进了舒雅殿，手里捧着用血衣护着的包裹，□□的上身上布满伤痕，还在滴滴答答向外渗着血。
　　鸾晖的情况尚不稳定，温偌不在，几个天医属的天医轮流守在鸾晖身旁照看，静雅更是十二个时辰不离的照顾着。看到撞进门内的人，一巴掌扇了过去，直接将人扇到了地上。
　　“护主不利，擅离职守，如今又在受罚的时候出逃，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还敢回来？我是罚的你还不够重？让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我的底线！？”
　　身体倒下的瞬间翻转向上，将手里的包裹牢牢护在身上，重伤的后背砸在地面，左翼闷哼一声，眼前一黑，紧接着咬破舌尖，才重得清明。皱了皱眉，试了几次跪不起来，只得将手里的东西举了过去，“主子......咳咳.....曼陀罗......”口中腥甜止不住上涌，他简单说出几个关键的字，便是再说不出多余的话了。
　　静雅这才注意到左翼怀里护着的东西，又听了他的话，眼前一亮，接过包裹递给一旁的天医长元正，“快看看！”
　　元正接过东西，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皱着眉打开，里面果真是曼陀罗，却只剩了根茎，沾了大片的血迹，“娘娘，这......怕是用不得。”
　　静雅一怔，“是被这畜生的血污了？”
　　扶趴在地上的身子一僵，左翼看不到元正摇头，却听到了元正的声音，松了口气。
　　“那倒不是，只是曼陀罗此花特别，根茎含有剧毒，花蕊含有解药，两相中和，整朵花便就是个普通的观赏玩意，如今失了花蕊，这......”
　　静雅脸色一白，“难道是天要亡我儿？”她一把拽起地上的左翼，狠狠抵在墙上，眼中有些压抑的疯狂，“都怪你！你是故意的！死的为什么不是你？！当年就不该一念之仁留你这条小命！我现在就送你去陪你那个畜生爹！给晖儿铺条路！”
　　静雅的话无人听懂，但左翼却是明白的。当年母亲被选中入宫为妃，仰慕了她多年的父亲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脑袋一热，便玷污了母亲，这事儿虽然最终被长老们被压了下来，父亲也被处决，但很不幸的，母亲怀孕了。家族里有遗训，诞下死胎之人必遭天谴，于是，家族以母亲年龄尚小为由将婚期延缓了一年，他就被那样带着恨意的母亲偷偷生了下来，而后扔在死士堂里自生自灭，再未看一眼。他就像是被遗忘了，在死士堂里辗转求生，活得毫无目的，直到无意间得知了身世......
　　左翼的呼吸渐渐变得困难，看着近在咫尺愤怒到有些扭曲的母亲的脸，垂在两侧的手几次下意识想要抬起，都被他生生压了下去。本能的反应他无法控制，但是脑海里始终有个不能伤了母亲的声音，盖过一切，甚至求生的意识。所以即便意识模糊脸颊泛青，双手也始终本分地垂在身侧，诡异的安宁。
　　让他反复挣扎的不是别的，而是某种担忧......他不怕死，从来都不怕，可若是鸾晖救不活，只剩下母亲一个人，该怎么办？
　　“娘娘息怒，手下留情啊，我这话还没说完。”元正有些焦急地站在一旁，也不敢伸手去拦，只是语速快了几分，“古籍里还记了个法子，或许能救小殿下一命！”
　　静雅的手松了松，却未曾拿下来，“说！”
　　“传说有为疯医，喜欢拿人试药，曾经将曼陀罗的根茎种在人身上，将整个人变成了花蕊，血液骨肉均可入药，且百毒不侵，伤口也会比常人愈合快上许多。只是这根茎一旦种下便拿不出来，受花之人常年被根茎的毒液侵蚀，不仅在花毒发作时痛苦难当，恐怕还会影响寿命。”说到此处，元正有意无意地撇了眼左翼，似乎在观察后者的反应。让他失望的是，左翼不知是没听到还是真的不在乎，并没有他预料中的紧张或是害怕。
　　“那还等什么？”静雅将人扔到地上，“将死之人，无需顾忌。”
　　静雅这话倒是说的没错，无论是护主不利，还是受罚时间私自出逃，在死士堂的规矩里都是死罪，更何况，若是鸾晖活不成，他也是要陪葬的。
　　左翼扶趴在地，因为突然涌入肺部的空气而剧烈的咳嗽着，牵动身上的伤，喉头腥甜，血气上涌，尽力压制着的结果，就是恶性循环，好半天才平复了呼吸，他已经如从水里捞出的一般，汗水和着血水流了一地。
　　古籍上详细记载了种花的过程，已经算得上禁术，着实有些残忍。元正替左翼把了把脉，又犯了难。
　　“娘娘，种花的过程会有些痛苦，且极其耗损元气，这......他这重伤在身，原本底子也亏损得厉害，若是种花的过程中昏迷过去，恐怕会功亏一篑，最......最好是养养再......”元正咽了口唾沫，越说声音越小。
　　“养养？养多久？几个时辰？几天？晖儿哪耽搁的起这个时间！”静雅皱眉，“只要让人清醒不就是了，凝神的药本宫这里备着！”
　　“娘娘有所不知，药物怕是会对曼陀罗花效有影响，还是不用的好。”
　　静雅咬牙踢了左翼一脚，眼中带着些许恨意，“废物！”
　　这一脚其实并没有多重，却仿佛踢在左翼心上，若不能为母亲所用，他活着的意义又为何？
　　“天医长大人尽管动手吧，属下挺得住，不会昏过去的。”声音柔和低沉，并不强硬，却莫名充满说服力。
　　“这......只有一株曼陀罗，若是不成......”元正依旧有些犹豫。
　　“娘......”左翼略略抬头，带着炙热恳求又异常坚定的目光看向静雅“娘娘信我。”
　　静雅被他第一个字叫得愣住，心脏没来由一悸，却原来只是“娘娘”，而不是那个称呼......她其实没有选择，虽然恨眼前这个孩子，但又只信这个孩子，他说能做到，便是能做到，因为过往的严苛要求，只要这孩子承诺，便无一例外达到。死士堂里的死士不少，或许还有人能为了鸾晖坚持挺过来，但她不敢赌，那终究只是或许，左翼不同，静雅知道，他说到做到。
　　“照他说的做！”静雅轻咬贝齿，第一次说的有些艰难。
　　左翼微微勾起嘴角，有些欣慰，也有些苦涩，母亲的同意代表着对他的信任，也同时代表着对他生命的舍弃。择轻从重，与他的寿命相比，晖儿的生命更加重要，他对此并无异议，也心甘情愿，不委屈，只是有些遗憾罢了。
　　曼陀罗的根茎被热水烧化，沿着割裂的肌肤一点点浇灌在脊柱中，药物冲突，便是麻药也使不得，骨肉一点点染上曼陀罗的色彩，十根手指狠狠抓在地上，扭曲成诡异的形状，指甲断裂，手指被生生拗断，左翼扶趴在地，除此之外别无动作。流血的伤口像是活了一般，开始一点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身上像是爬满了藤蔓，可怖中带着一丝妖娆，嘴里大口大口向外涌着血，起初还能费力地吞咽，而后便是控制不住地往外呕，呕到后来，血的颜色慢慢变淡，整个人由皮肤到脸色变得惨白一片，左翼几乎是扶趴在一片血水中，除了元正无人敢接近，甚至不敢多看一眼。
　　静雅紧紧皱着眉头，恐怕连她自己都分不清，此刻到底是在为鸾晖得救的几率担忧，还是为这个辗转痛苦的孩子担忧，毕竟是十月怀胎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儿肉，再恨也流着她的血，如今，血液几乎流干，就仿佛两个人的牵绊也跟着一起消失了一般，静雅突然没来由地有些心慌，双手不自觉地在身前握紧，为左翼祈祷。
　　即便这孩子此刻的痛苦是她所给予的，即便她此后仍会毫不怜惜地用他的血来救治晖儿，但此时此刻，她是真心实意地为这个不被承认的孩子担忧。一种陌生、迷茫、微弱的情感在心中萌生枝桠，未来亦不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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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满足小伙伴的左翼的故事~交代完毕~
等天儿的莫急，下章就把落灰儿的天儿揪出来宠幸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