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源博雅 ...
-
源赖光在车上烦躁的翻着书页，强忍住自己拔出髭切，将拐带自家傻弟弟的阴阳师大卸八块的冲动。
赖光的义弟博雅，是上任天皇挚爱的更衣留下的唯一血脉。除了高贵的身份，爱人临终托孤的嘱咐，博雅自身还有着绝佳的天赋，长得又是一副粉雕玉琢的样子，自小便受到了先皇的万千宠爱，养成了一副骄纵的性子。在内宫里向来是要风得风，一呼百应。
直到先皇仙去，一直宛若隐形的东宫太子继位。当晚，刚刚升任的藤原太后便以冲撞神灵为由，下令将博雅迁到宫城偏僻的角落，并将与之交好的女官统统逐出宫门。
先前讨好的声音变成了刻薄的指责，原本高贵优雅的公子贵女们如今却像地府的恶鬼。高傲的皇子殿下仿佛一夜长大。
十二岁的冠礼之上，博雅叩首祈求异母兄长的怜惜，自请贬为臣籍。
新任天皇当场驳回了博雅的请求。在太后的兄长、右大臣藤原道长的劝说下，天皇勉为其难同意了博雅的请求，赐姓源氏。并让当时身为藤原家家臣的源满仲收养博雅，从此彻底断绝小皇子与皇族的关系。①
源赖光还记得刚刚来到源氏的博雅。小小的孩童刚刚剪去总角，柔软的短发尚不足以支撑头上的发冠；偏偏却做一身成人打扮，勉强崩紧面庞向父亲与自己行礼，然后红着眼扭过头与拒绝名义上父亲与兄长交流。
幸亏源满仲与源赖光均非狭隘之人，并用真诚的相处融化了博雅的内心。当博雅用细弱不可闻的声音唤出“兄长大人”之时，赖光当晚兴奋的对着髭切自言自语了一夜。
在源满仲和源赖光刻意的宠溺之下，博雅逐渐远离藤原的阴影。但出于幼时的影响，博雅对平安京一众高官贵族的子女避之不及。每日不是躲在屋里研究乐谱棋盘，就是到深山老林里狩猎散心，从不出席社交聚会。等到赖光注意到的时候，博雅已经凭借惊人的美貌及与之相符的神秘，获得平安京高岭之花的美称。
源赖光本来已经做好准备，拼死也要拖着社交障碍的弟弟出席今年的红叶祭。结果某天博雅却带着一身伤痕兴致勃勃的回家告诉自己，说在京都内找到了势均力敌的对手，约好第二天继续切磋。
从此赖光便活在了名为“安倍晴明”的地狱之中。每天用过朝食，博雅就会以比试为名冲到安倍晴明的家中。中间莫名其妙被安倍晴明说服，两人一起去解决平安京里千奇百怪的妖怪们。晚上回家，博雅会一边不屑的嘲笑安倍晴明的烂好人性格，一边不厌其烦的向赖光讲述对方施咒降妖的过程。第二天乐此不疲的继续前一天的行程。
想到这里，赖光手里一个用力，将蹂躏的不成样子的书籍彻底撕裂。
养了多年的弟弟，被一看就知道不简单的阴阳师拐骗。赖光脑海中浮现银发阴阳师狐狸一般的笑脸，忍不住考虑暗示阴阳寮首席把安倍晴明打发到大江山驱魔的可能。
手边的髭切忽然一振，将源赖光从沉思中唤醒。
牛车周围不知何时归于如死一般寂静，车轮碾过地面的声音，街上行人的喧闹全部消失。逼仄的车厢内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忽然从前方传来木屐踏过青石板的声音，诡异的撞击声带着奇异的节奏慢慢靠近赖光所处的牛车。源赖光右手握紧髭切的刀柄，左腿支起，身体前倾，警戒的盯着前方。
脚步声走至车前戛然而止。四周再次陷入沉默。赖光仿佛感受到草帘背后的人灼热的目光，头皮一阵发麻。
忽然从脑后袭来一阵狂风。赖光就地翻身，迅速拔刀出鞘。髭切化为一道银色的弧线迎面斩上。
一声清鸣，髭切与一支骨爪撞在一起。赖光果断反转刀身，用力向上挑去，髭切平滑的切断车厢的墙壁并带下了对方的两个指节。
源赖光顺势跳出车驾，将髭切横于胸前，打量着对面的妖物。
袭击赖光的是一位身着黑留袖、头发拢在脑后的艳丽女性。如果不是背后畸生骨刺，右手也化为骨爪，端看对方得体的妆容，与平安京贵女实无多少区别。
赖光轻叹了一句“卿本佳人”，手上却毫无留情的挥动髭切劈刺过去。对面的妖物似惧怕髭切锋芒，几番闪躲，最终化作黑烟遁走。
妖物逃走后，停滞的时间瞬间恢复。源氏的随从们看到被一分为二的牛车轿厢，以及突然出现在身旁的家主，吓得脸色煞白。
赖光将髭切收回鞘中，看了下周围情况便果断向安倍家宅邸走去。
安倍晴明家原是一座废弃已久的荒宅。银发阴阳师入住之后并未过度整修，保留了院落里肆意生长的树木杂草。②
赖光走到安倍宅前刚要叩门，破烂的大门便吱呀的打开。赖光左右扫看，并未发现开门的人影，便无视身后瑟瑟发抖的侍从们，径直走向主殿。
主殿仍然没有人。
赖光沉着脸拽了拽趴在软垫上睡的涎水四溢的白色狐狸的尾巴，问道：“博雅呢？”
斜带着面具的狐狸从梦中惊醒，刚要发火，看到赖光暗藏怒气的脸，甩了甩尾巴乖巧地说，“博雅大人早上和晴明大人一同去拜访雅乐寮首席，留下小白看家。”
“什么时辰走的？”
“大约一个时辰前，大概也快回来了。”
“那我便在这里等着他们好了。”源赖光说着盘膝坐在了狐狸式神的身前，自顾的拿起了晴明落下的书籍，不再理会旁边团团转的小白。
“我回来了。”过了半晌，门外传来安倍晴明清亮的声音。
赖光抬头看去，果不其然看到晴明背后正准备逃跑的博雅，温柔的出声唤道，“博雅。”
高大的身影瞬间僵硬，像慢动作般转回了身。博雅瞪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像落败的小狗一样走到了赖光身边，温顺的坐在赖光身前。
“兄长大人，您回京都了。”
“今早方至。回来后就想见到博雅，所以迫不及待的来安倍府打扰，还望安倍大人见谅。”赖光瞥了一眼挨着博雅坐下的阴阳师，颔首示意。
“源少辅多虑，安倍府随时欢迎大人光临。”安倍晴明用蝠扇遮住下颌，眯着一双丹凤眼看向源赖光。
似乎感受到二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博雅连忙向赖光问道，“说起来，兄长大人如何知道我在晴明这里？”
赖光闻言似笑非笑的盯着博雅，直到对方尴尬的再次转移话题，“我过来是为了雅乐寮首席的事情。兄长刚刚回京，可能并不知晓。平川大人府上近来总是在晚上听到女子的呜咽声，弄得府里人心惶惶。今日我与晴明去拜访，得知平川夫人被吓得高烧不止呢。”
“夫人？雅乐寮首席与夫人同居一处？”③
“是的。据说平川大人家乡是遥远的陆奥国，在京都没有家产，所以暂居在夫人家中。”
赖光轻嗤一声，略过别人家事不提。“那你们拜访有何发现？”
博雅求助的看向晴明，银发阴阳师勾起嘴角，向赖光讲到，“白日里并无任何异常。不过平川府里的确有一股强大的邪气，因此我们准备晚上再去府中查看。”
“我们？”赖光挑眉看向对面转移目光的博雅。
“是的。博雅武艺非凡，且身负源氏利刃膝丸，在除妖时是极大的助力。”
赖光打量了下面前忐忑的博雅，缓缓张口，“安倍大人说的极是，但是博雅协同除妖一事，不行。”
“兄长！”
赖光伸手示意博雅安静，继续说道，“今岁年初，在下邀请阴阳寮首席来家中卜筮吉凶。得到的结果是，博雅在桃月忌出行。因此我才在月前下令博雅在家为幼弟抄写乐谱。”博雅闻言张了张口，最后什么也没说。
“今日白天之事暂且不论。今夜是朔夜，阴气最盛。在下实难放心博雅独行。若安倍大人需要助力，赖光虽不才，愿携髭切与君同往。”
听出兄长弦外之音的博雅猛地抬头。赖光无奈的看着对方像幼犬般信任的目光，发现自己的底线一退再退。
摸了摸博雅蓬松的发顶，赖光转头看向一旁的阴阳师，嘴角挂上客套的微笑。
“那么安倍大人，今晚便请多指教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源博雅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