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的布朗运动》世上只有天涯好

4、4 喂饭

　　淼淼终于做好三菜一汤外加一份炒饭，他把饭菜在木盘子里码好。然后端着餐盘一步一蹬上楼。
　　上楼的时候，淼淼忍不住有些不安地想，一会儿见到谢冲第一眼应该说些什么？
　　我煮好了。还是，希望你喜欢？

　　“哎，好慢啊。”

　　淼淼一直垂着脑袋走路，突然被这居高临下的声音惊了一下，抬起头才发现谢冲居然抱着手站在楼梯口看着自己。
　　淼淼手中的餐盘随着抖了抖，一碟子满满的饭菜差点就要全数落地。
　　不过还好被谢冲眼疾手快地上前，一把扶住了。

　　“诶诶，别洒了，等那么久呢，肚子都饿瘪了。”谢冲说着顺势把整个餐盘都自己端过来，然后捧在手上特别夸张地闻了闻：“嗯，真香！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火腿炒饭的？”
　　说完回头对淼淼笑了笑。
　　淼淼抿了抿嘴角，又迅速低下头去：“你...你喜欢,就好...”

　　饭桌前，谢冲一手捏着勺子，另一手捏着筷子在桌上蹬得山响：“快快，快坐下，我都等不及了！”
　　淼淼把餐盘里的碗碟一份份取出来，在桌上码好。刚把炒饭端到谢冲面前，就见他立刻埋着头开始胡塞，一边吃还一边大声说：“真香！比大饭店炒的还香。”

　　谢冲没怎么夸张，他确实饿极了。
　　回别墅前，他一直在公司开会，中午都没怎么吃饭。
　　开完会又陪一个小情人去吃了点下午茶，姑娘家娇滴滴要保持身材，点了几个比葡萄大不了多少的小蛋糕，吃得跟耗子似的。
　　惹得谢冲也没什么胃口，囫囵塞了几嘴了事。

　　淼淼厨艺一般，但难得挺花心思，炒饭里的火腿煸得滋滋冒油，香得要死。胡萝卜丁和西芹丁都用水焯过，酥脆爽口。包着饭粒一口一口吃下去，让人特别满足。

　　淼淼刚坐下，就被谢冲饿虎扑食扑到饭上的动静吓了一跳。
　　看他大口大口狂吞了几大勺，才知道他这是真的饿了。

　　淼淼本能地对人好，向来都是这样。于是想也没想就站起身来，用勺子把自己碗里的炒饭剜了一半，轻轻推到谢冲的盘子里去。

　　“唔，你干嘛？”谢冲含着满满一大口饭，抬头看他。
　　“我...我还没吃过的...”淼淼被他忽然抬头吓了一跳，心想刚才是不小心把他当作自己亲近的人了？其实应该先说一声的吧？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生气，着急忙慌地解释：“不脏的...”

　　“我没说这个。”谢冲把嘴里的饭咽了进去，喝口水润润嗓子，盯着淼淼碗里仅剩的炒饭：“你就吃这么点儿？”
　　“啊？喔...”淼淼这才意识到谢冲在说些什么，连忙摆摆手：“我不饿的。”

　　谢冲看着他笑了笑，也不再搭茬，埋着头又继续吃饭。再吃了好几大口，谢冲才像终于缓过劲，慢了下来。

　　他夹了块餐盘里的菜，放进嘴里夸嚓地嚼：“嗯，这个炸小河鱼不错，你上哪儿弄的？”
　　“哦...这个...上个星期，集市有，郊县的农民抬来卖，我想着，你也许会回来吃饭，就，多买了点儿。”淼淼停下手中的筷子，一板一眼像在面试：“如...如果你喜欢，还有的。我都放，冰箱里了。”

　　“你怎么知道我能来？这房子装修好后我就一直没来过。”谢冲有些不以为意，觉得淼淼无非是故意这么说哄他开心。
　　“我不知道...但是...你总会来的吧。”淼淼说：“毕竟这是你家。”

　　谢冲手中的筷子停了停，抬头看了对面的淼淼一眼。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被那个“家”字刺激到了还是怎么？心里突然觉得有些莫名地舒畅。

　　然后他笑着摇摇头，不置可否。
　　稍后用筷子夹起盘子里一条长长的紫色的蔬菜，问淼淼：“这是什么？”
　　“蕨菜。”淼淼愣了愣又回过神来：“腌蕨菜。有点儿酸，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

　　“我试试。”谢冲眼睛笑眯眯地看着淼淼，直接把那条蕨菜卷卷就送进嘴里。试着嚼了一下，瞬间又皱着眉头吐了出来：“哇哇，果然好酸！”
　　谢冲吐着舌头哈气，还用手扇了扇风，不像被酸到倒像被辣到，原本英气的五官现下都被酸得挤成一团，看起来滑稽得不得了。

　　淼淼“噗嗤”一下就笑了出来。
　　随后起身给谢冲打了杯水，依然掩不住笑意，两眼弯弯地把水递给他。

　　谢冲好像第一次见淼淼笑成这样，笑意盈盈像只小奶猫。
　　他不自觉盯着看了好一会儿，过了几秒，察觉到淼淼似乎被他望得有些脸色微红，回过神来。

　　“淼淼。”他突然起身坐到淼淼旁边的位置去，又伸手把自己的饭盘也端了过去。
　　谢冲低着头看着桌面上的那只小碗，问他：“你这就吃饱啦？”

　　淼淼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溜光的饭碗——刚才本来就没多少，现在更是一粒米都没剩下。淼淼没料到谢冲饭量居然那么大，心里不住有些自责，于是也看了看谢冲的饭碗。

　　“不用担心我。”谢冲用勺子扒拉着自己的饭盘：“我这儿还剩一点儿。”
　　淼淼不明何故，只偏过头看他，等他接着往下说。
　　“就是有点凉了。”谢冲翻来覆去搅拌着炒饭，语气有些模糊不清。

　　淼淼这才会过意来，伸手就要去端：“我...下去热热吧？”
　　“哎不用。”谢冲把盘子移回来，又剜了一口塞嘴里：“现在都12点多了，别忙了，太麻烦。”

　　淼淼顿了顿，过了一会儿才指着那盅三鲜汤：“要不...拿汤泡泡吧，汤还热着。”
　　谢冲顺着淼淼的意，舀了一勺汤放在饭里，然后搅了搅，又剜了一口吃进嘴里：“唔，好吃！”
　　他偏过头看淼淼笑了笑，然后又挖了一勺，递到淼淼嘴边：“要不，你也尝尝？”

　　淼淼吃了一惊，有些意外，身体忽然崩得紧紧的，看着眼前的饭勺有些如临大敌的样子：“我...我...”
　　“怎么？”谢冲挑了挑眉毛：“嫌脏啊？”
　　“不...不是，怎么会...”淼淼不明何故，总觉得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那就尝尝嘛，真的很好吃的。”谢冲对着淼淼笑，像在逗孩子：“张嘴，啊...”
　　“嗯。”淼淼仔细辨认着谢冲脸上的神情，终于小心翼翼往前凑了凑，闭着眼睛把饭吃进嘴里。

　　“怎么样，好吃吧？”谢冲笑了起来，说着又剜了一勺：“来，再一口。”
　　“唔...不，不了。”淼淼的心脏又开始忍不住扑通扑通直跳。

　　谢冲凑得太近了，两人紧紧挨着坐着，桌子底下的腿都快叠在一起了。
　　淼淼有些不好意思，轻轻地把身体别开了一些。

　　却没想，谢冲居然直接整个转过身来，一把搂过他的肩膀：“我就知道你没吃饱，过来，我喂你。”
　　“不...我，我不...”淼淼不知该作何反应，不敢离得更远，也不敢靠得太近。
　　“乖。”谢冲的表情不容置喙：“张嘴。”

　　淼淼无法拒绝，见谢冲坚持，便也不再抗拒。身体往他的方向靠了靠，乖乖张开嘴巴，看上去活脱脱就是一只等食的小猫。

　　谢冲笑了笑，端着饭碗，把饭给淼淼一口一口地全部喂了下去。

　　淼淼刚才是真的没怎么吃饱，不过现在好多了。
　　他刚才不敢说，也没打算说，也不知道谢冲是怎么看出来的。

　　两人吃饱喝足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淼淼顺势站起来要去收拾，却没料被谢冲伸手拦住：“别忙了，都这么晚了。”
　　淼淼停下步子，看着谢冲点了点头。

　　“淼淼，你先去洗澡吧。”谢冲把牵着他的手松了松：“洗完了也不准睡沙发，记得到主卧睡。”

　　“哦，好。”淼淼有些紧张，突然想起来什么：“那…那你...”
　　“我也在主卧睡。”谢冲笑了，故意冲他眨眨眼：“我也是主人啊。”

　　淼淼忽然觉得有些呼吸不畅，顿了顿，才说：“好...好的。”

　　他不是不知道那些事情，相反，他等了这么久，似乎就是为了等这一天。

　　谢冲和他的关系本来就是包养，淼淼从未敢奢望自己能从这种关系中全身而退。相反，他从一开始的紧张犹豫不能自持，到现在尽量坦然淡定，已经算进步了太多。
　　在住进这所别墅的时候开始，淼淼就在心里作出了各种各样的心理预期。他想过很多可能，却终究没料到谢冲居然能这样待他——给他喂饭，然后温柔地看他。

　　淼淼曾经作过一切坏的打算，而现在，他却发现这件事情的结果猝不及防多了些温和美好的成分。
　　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不是那么抗拒了。至少在心里，他觉得，只要是谢冲，就一切都好。

　　淼淼用肥皂在自己身上打着泡泡，想着想着，微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