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和花落的声音》严紫若

2、第 2 章

　　第二章
　　（一）
　　我使用的能力“神之领域”，是一种非常强大的加护力量，能将一个人的□□，念进行数倍的力量强化，甚至是不可见的物质（例如空气）也能进行立方体范围内的高硬度强化。
　　伴随着强力的能力，制约也是繁杂而无可奈何的。
　　比如说，使用的时候会贫血。比如说，不能作用在自己身上导致自身的缠非常弱。再比如说，会强制让我在睡眠中做梦，因此在我睡着的时候，是毫无警惕的。
　　长年以来的习惯，让我有时候能够分辨出什么时候在做梦，什么时候是现实。
　　比如说现在。
　　万里无云的高空，一望无际的花田，轻柔的风吹过的时候带起的不知名的花朵的花瓣，有清甜的香气弥漫在鼻尖。
　　有谁牵着我的手。
　　小小的，柔软的手，掌心有细碎的伤口。
　　“不可思议吧，流星街也有这样的地方？”我笑道，“如果以后，流星街都能变成这里这样，那就好了。”
　　小小的手渐渐收紧，有些不可察觉地颤抖。
　　“不可能的。”他张口，语气淡淡，我只能看到他脏兮兮的头顶，还有瘦弱的肩膀，“流星街就是流星街……不可能变成流星街以外的地方的。”
　　有水滴一下一下滴落的声音。
　　我睁开了眼睛，看到了湛蓝的天空还有两侧逼仄的墙壁。
　　原以为自己已经被那道强光撕裂成了好几半，但是醒来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自己除了贫血和刚开始被强光灼伤的胸口之外，其余地方居然毫发无损。
　　虽然不太清楚库洛洛的能力是什么，不过除了他在最后关头用什么能力保护了我，确实也没有别的解释了。
　　从窄小的巷子里爬起来，能力使用过度带来的贫血让我一下撞到了旁边的墙壁，忍不住咳嗽了起来，看不清旁边的路因此只能摸着墙壁一点一点挪出去。
　　也不知道窝金，信长，玛琪他们被送到哪里去了，不过我给了他们加护，相信应该没有多大的伤，问题是库洛洛。
　　不过他死了，卡应该也能用吧？这样想其实他死不死，都和我没有多大关系。不过死了的话，窝金和信长也不知道会不会难过？也不知道他被送到哪里去了……
　　正这么想着，走出昏暗的巷子抬头的一瞬间，我立刻看到了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
　　“说不定已经死了？”我听见有人在说。
　　……不会这么倒霉吧？
　　我甩了甩脑袋，等能站稳之后小心翼翼挤了过去，果然看见了被围在人群中心的库洛洛。
　　他惯穿的黑色的皮衣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只剩下了白色的内衬，几乎被血染得全红，脸孔被黑发遮掩，看不出是死是活。
　　有人蹲了下来，伸手撩开了库洛洛的头发检查鼻息，他蹲下来的时候，我看到了他腰间口袋里露出来的猎人执照的一角。
　　……要完。
　　“还活着。”那个人这么说道，在库洛洛的脸上拍了拍，企图把他叫醒。
　　黑色的碎发滑下，露出库洛洛精致的脸孔和额头上不详的逆十字架。
　　我清楚地听见旁边女孩惊喜的吸气声，不过那个拥有猎人执照的男人显然不吃这一套。
　　“这个十字架有点眼熟。”他皱起了眉头，望向一边头发竖起的娃娃脸男人，“金，你见过吗？”
　　“……”金沉默了一会，明显是认出来了，“算是吧。”
　　“这么说他也是协会的？”男人显然有点吃惊。
　　我一个箭步向前，挡在了男人和库洛洛之间:“那个，咳咳，不好意思，这是我的……额……我的哥哥。我们都是猎人，之前在追捕一个流星街的恶徒，结果被打伤了以后传送到了这里。”
　　男人看了一眼我酒红色的长卷发，又看了一眼库洛洛柔顺的黑发，挑起了眉头:“你哥哥？”
　　“同父异母！”我赶忙补充道。
　　金神色复杂地看着我。
　　“既然如此，我送你们去附近的猎人专属医院治疗吧。”男人提议。
　　“额，那个，我们自己去就好了！”开玩笑，你让一个被赏金猎人悬赏的人去猎人医院？
　　“皮德尔。”金拉住了他，“走吧。”
　　皮德尔一脸疑惑:“可是他受的伤很重？”
　　“走吧。”金强行拉走了他。
　　围观的人也都渐渐散去，我运起念，把库洛洛轻松背在了身上，找了附近的一家小旅馆用身上揍敌客帮我伪造的身份证开了房间。
　　库洛洛一身是血躺在床上，呼吸浅得几乎没办法察觉。
　　流星街出来的人总是拥有蟑螂一般的身体素质，何况是库洛洛这样念力强劲的人，目前看来不用担心他死，不过能恢复到什么程度就不知道了。
　　见惯了他冷漠的模样，似乎睡着的时候格外安静，就像是小时候的奇犽少爷一样带着一点可爱。
　　“我是看在你救我的份上，不是卡的份上。”我把手按在了他的额头上，准备强化他正在进行自我修复的念，“神之领域。”
　　眼前一阵眩晕，严重贫血的我终于一头栽在了地上，晕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天黑了，我坐起身子来摸了一把满脸的眼泪，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究竟做了什么梦。
　　口袋里已经没有糖了，要出去买一点才行。进去浴室把头发和身子都冲了一遍，湿漉漉地走出来拿着毛巾顺便把库洛洛的脸抹了一遍。撕开衣服，身上的伤口都开始收口了，恢复速度惊人，没有医疗经验的我不敢瞎动，只能随便擦了擦以后撕了床单包起来，然后穿好衣服出门。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我进浴室之前和出来之后库洛洛的躺姿有点微妙的变化。
　　灯火阑珊的街道，热闹温馨得像是另一个世界，我一个人从糖果店抱着一大堆各色各样的糖果出来，在门口撞到了金。
　　“啊呀呀。”金一把扶住了我快要倒下来的糖果袋子，沉默了一会笑嘻嘻开口道，“哈娜，有没有兴趣聊一聊？”
　　“……没有。”
　　金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
　　我绕开他刚想走，又被他伸手拦住了。
　　“关于库洛洛的。”金沉沉道。
　　回到旅馆的时候，手里的糖果在门口被金那个不要脸的男人分走了一半，我心痛地掂了掂糖果袋子，叹着气打开了旅馆门。
　　能看到旅馆大门口的窗户开着，夜风吹得窗帘猎猎作响，房间都黑洞洞的，只有窗外的万家灯火撒进一点光。库洛洛就坐在床上靠着窗，□□着的上半身缠着的绷带已经透出了血迹。在我走之前伤口已经不流血了，明显这是他勉强开窗撕裂了的伤口渗出的。
　　“你就不能好好躺着吗？！”我都不知道自己冒着危险给他加强修复的念力是为了什么。
　　“金和你说了什么？”库洛洛的声音低沉而冷漠。
　　我愣了愣，金的话突然在脑海中回响起来。
　　“你知道库洛洛带领幻影旅团，灭了整个窟卢塔族吗？”
　　“说你不是好人。”我实话实说。
　　“好人的定义是什么，不杀人就是好人吗？”他嘴里问出残酷的问题，语气却轻松地仿佛在讨论今天的天气，“怜悯就是好人吗？不偷不抢就是好人吗？还是说……猎人就是好人？”
　　“很难说。”
　　“哦？”
　　“好人是看对谁来说的事情吧。比如说你为了自己和同伴的生存而杀了兔子吃，那么对于同伴来说你是好人，对于兔子来说，你就是坏人。”我走到桌子前把糖和食物放了下来，不忘安慰库洛洛道，“况且，流星街的人，根本不需要对别人来说是好人啊。”
　　库洛洛轻轻笑了一声。
　　在那一瞬间，我突然特别想看一看眼前这个男人笑起来是什么模样，但是他背对着我望着窗外，我只能看见他笑起来时震动的肩膀，还有被风扬起的发尾。
　　“你买了糖回来？”他问，“能给我一个吗？”
　　我被库洛洛这个要糖的举动吓得几乎以为他是假的了，战战兢兢从袋子里掏了一把糖，走上前去放在了他摊开的手心中。
　　库洛洛转过头来接糖的时候，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神情很淡却没有了以前的冷硬，看起来很柔和。
　　“有时候我觉得你不像是流星街出来的人，这种时候却又觉得你像了。”
　　“你什么时候觉得我不像是流星街的人了？”我问他。
　　库洛洛纤长的手指剥去糖纸，鼓着腮帮子吃糖的样子，简直令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嗯……比如说晚上睡着毫无防备的时候。”
　　“……”这家伙果然在我早上离开之前就醒了。
　　“等天亮了，就离开这里吧。”库洛洛转头又望向了窗外，眼底有若隐若现的青黑，淡淡道，“有人盯上我们了。”
　　确实，金所在的地方必定有大量的优秀猎人，别的猎人或许有认不得库洛洛的，如果遇到赏金猎人，就库洛洛现在的伤势和我几乎没有攻击力的能力……等会……他就算勉强也要坐去窗口不会就是在监视周围的动静吧？
　　“库洛洛，你不会是知道我睡觉的时候毫无警惕性所以一直醒着在帮我警戒吧？”
　　库洛洛没有回答我的话。
　　我把东西全部都打包收拾了以后抱了被子铺在了床侧的地上，把自己裹了起来。
　　没办法，床还是要留给受伤的人的。
　　翻了个身，发现库洛洛仍然坐在窗口，纠结了一下后又从被子里滚出来，跑过去把库洛洛按在了床上。
　　信长，你敢不敢相信我居然把你家团长按在床上了！
　　“我可以守夜的，为了伤口更方便收口你还是休息一下吧。”我这样提议，想了想大概打动不了他又补充道，“天亮了就要离开这里，你要还是这样动都不能动，怎么离开，对吧？”
　　库洛洛大概真的伤的很严重，轻轻松松被我按在床上，碎发铺开在白色的床单上，额头的逆十字架幽深得一如他看人的眼神。
　　大概是今晚的他因为受伤脑子真的不清醒，整个人都又缓和又温柔，微微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扑闪着一小片阴影。
　　“好。”他说，顺从地闭上了眼睛，看起来无比的没有防备。
　　我坐回床边，拿被子把自己裹起来，抱着膝盖，感觉脸颊有些热。
　　“你知道库洛洛带领幻影旅团，灭了整个窟卢塔族吗？”
　　金的话在脑海中再度回想起来，让我下意识收紧了抱膝的手臂。
　　“……现在知道了。”
　　“哈娜，我知道你是流星街的人，手上也都是累累业障，但是为了生存而杀人和为了一时兴趣而杀人，是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杀人。”我冷冷地回应金，“金，可能我在帮你建设贪婪大陆的时候的行为让你对流星街人有什么误解……流星街是地狱，生活在那里的人，只可能是鬼。”
　　“库洛洛可不是鬼这么简单，哈娜！”金一把拽住了我的衣服，把我拉得停了下来，“因为你毫无攻击力的能力的原因，你从来都不知道动一动手指就能捏死人是什么感觉吧？那会让人上瘾的，哈娜，那会让一个人，一步一步，踏进不能回头的地方。那个人，库洛洛他，已经义无反顾地走了进去。你根本没有理由陪他进去！”
　　金在生气的时候，头发都会炸起来，缠在额头上的绷带因为激动松了一半下来，不修边幅的胡渣依然遮不住他天生的娃娃脸。
　　他总是用这张脸和我生气，也总是用这张脸温柔地抚摸我的头，就像是一个父亲。
　　“我知道了。”我叹了口气，败下阵来，“这次合作完了以后我再也不会插手旅团内部事务了。”
　　金的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立刻笑眯眯地揉揉我的脑袋。
　　“有空来贪婪大陆玩。”
　　“好。”
　　“还有，这里不能久留，库洛洛很快就会暴露给赏金猎人的。”
　　“我知道了。”
　　（二）
　　“我叫做库洛洛。”
　　“阿拉，真是奇怪的名字。”
　　我躲在小角落里，一边用叉子捅着盘子里的食物，一边探出头来悄咪咪偷看主动来和库洛洛搭讪的大小姐。
　　“是吗？”库洛洛笑着，嘴角的弧度刚刚好一样的文质彬彬，拧着眉头露出一点点的小疑惑，“话说回来，我的朋友们其实都喊我团长呢。”
　　“什么啊。”那位衣着华贵妆容精致的大小姐笑了起来，“真是奇怪的绰号。”
　　换上白衬衫的库洛洛比其任何时候都透露出温柔的味道，绑着白色绷带的额头下的眼眸却比我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更加冷漠。
　　“啊，已经这个时间了，我答应了父亲大人要回去吃午饭的。”大小姐站了起来。
　　该我出场了。
　　我丢掉手里的盘子，把袖子上得扣子扯开，揉乱自己的头发，快步走过去按照库洛洛之前吩咐的一样停在他面前。
　　“哈娜？”库洛洛看见我，做出吃了一惊的模样。
　　我扁着嘴，一声不吭扑在了库洛洛身上。
　　库洛洛接住我的时候手紧了紧，我看见他腹部的白衬衫上透出了一点点粉色。
　　估计是伤口又裂开了。
　　“哎呀，这位小姐是。”
　　“我的妹妹。”我趴在库洛洛腹部，听见他说话的时候传来的微微震动声。
　　虽然知道他在胡说八道，不过真的挺好听的。
　　“哈娜，怎么了嘛？”库洛洛温柔地问我，掌心放在我的头顶揉了揉。
　　我听话地抓紧了库洛洛的衣服，把自己尽量往里面埋。
　　“库洛洛？”大小姐忧心的声音传来，“你妹妹她真的没事吧？”
　　“我想我可能需要回家一趟。”库洛洛声音一沉，把我打横抱了起来就往门口走。
　　“啊，我和你一起去。”大小姐急急忙忙跟在后面，走到一半又停了下来，提议道，“父亲派来保护我的人就在门口，他们一定不同意我跟你去的，我们从后门走吧。”
　　“这……”库洛洛犹豫了一下，应道，“好吧。”
　　我缩在库洛洛怀里，伸手捂住了他腹部裂开的伤口，想要尽量减少一点出血量，可就像是杯水车薪一样起的作用小得可怜。
　　“库洛洛。”等两人拐进没人的小巷子，我终于忍不住开口，“已经够了，再这样下去你又要躺回床上动不了了。”
　　库洛洛脚下轻微踉跄了一下，终于缓下速度，一下撞在了墙壁上撑住了自己的身子。
　　“难道不是你太重的原因吗？”
　　我从他怀中跳了下来，忍住了在他脸上揍一拳的冲动。
　　“库洛洛？”大小姐跟在后面，有些恐慌地看着库洛洛，“你怎么了？”
　　到这种时候，不知人间疾苦的天真的大小姐依然不知道自己被骗了，还是关心着库洛洛，真不知道还说库洛洛演技好呢还是流星街外的人都太天真。
　　库洛洛穿着白衬衫的样子真的太具有欺骗性，他靠在墙壁上看着大小姐轻轻地笑着，看起来干净又斯文，如果不注意他眼底的冰冷的话。
　　“受了点伤。”库洛洛向着大小姐虚弱地伸出了刚刚捂着腹部的手，上面还粘着零星的血迹，“可以来扶一下我吗？”
　　我听见刀刃没入血肉的声音。
　　从我的角度看不见安德烈大小姐的脸，只能看到她的背影，还有倒下的时候因为痛苦而下意识抓住库洛洛衣服一角的手。库洛洛的脸上终于不再有那种虚伪的假笑，抬起头看着我的时候，黑洞洞的眼眸中映不出一点光，仿佛那天晚上靠着窗口因为我的一句话轻笑出声的人从来都不曾存在过。
　　“如果说全天下有最不幸的人的话。”我顿了顿，淡淡道，“那一定是喜欢上你的那个人。”
　　“是吗。”他抚平了自己被大小姐抓皱的衬衫，不紧不慢道，“那真是遗憾。”
　　后来，在派克诺坦死去那天，在我死去那天，我都回想起这个时刻，这个我说喜欢上他的人总会是最不幸的时刻。
　　真是一语成谶。
　　伪装用的白衬衫下缠着的绷带已经多数渗血，库洛洛几乎是粗暴地扯掉渗血的绷带。
　　“过来。”他脸颊上掉落下一滴汗，看样子是痛极了，语气却仍然冷静得可怕。
　　“……我只是强化你的念，让你的自愈能力稍稍提高一点而已，并不是会治疗用的念。”我伸手覆上他的腹部，调动起了自己的能力，“你这样折腾自己，迟早是会撑不住的。”
　　“没事的。”
　　他皱了皱眉头，用新的绷带将自己的伤口裹了起来，随后把大小姐脖子上的项链拿了下来。很难想象，他毫不留情地把人杀掉，却在取项链的时候格外温柔。
　　“走吧。”他收起了项链。
　　当天下午，库洛洛因为伤口感染发起了高烧。
　　其实一开始，我并没有发现他在发烧，因为他和往常一样坐在床边手中托着厚厚的书在看，只是因为房间里静得吓人，我才突然意识到库洛洛已经很久都没有翻过那本书的页面了。
　　“库洛洛？”我忍不住叫了一声。
　　库洛洛抬起头来看我，不发一言，漆黑的眼眸中闪着光，无比专注，像是在解读什么非常困难的迷题一样。
　　我感觉到了不对劲，伸手想要去触碰他的一瞬间，他下意识伸出手来一把握住了我的手腕，掐着我的脖子将我顶在墙边。
　　带着杀意的念蔓延开来，一阵一阵钻进人的毛孔，让人后背发寒，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被蛇盯上的田鼠。
　　我动了动刚刚触碰到滚烫的额头，现在被紧握手腕的手。
　　“库洛洛。”我道，“你发烧了。”
　　库洛洛眨了眨眼睛。
　　“嗯？”他喉咙一动，似乎没有理解我的意思。
　　“我说，你发烧了。”我抽出另一只空着的手，覆在库洛洛攥着我手腕的手上，轻声道，“放开我，库洛洛，你需要休息。”
　　带着恶意的念在一瞬间全部消退下去，明显已经神志不清的库洛洛用无比清醒的眼神看着我，随后松开了手。
　　“加菲尔德。”
　　他贴了过来，靠在了我的肩膀上，用呢喃一样带着一点沙哑的声音，像是在撒娇，沉默了好一会，又问了一声。
　　“加菲尔德，你回来了？”
　　加菲尔德的大名，只要生活在流星街的人都知道。流星街一区有五大长老，其中最为神秘的一位长老，被称为不死的加菲尔德。
　　谁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不死，就像谁也没有见过她长什么样一样。
　　耳边传来稳重的呼吸声，那个即便受了重伤也可以整夜不睡觉的，一直以冷硬著称的库洛洛在高烧的那个夜晚，靠着我的肩膀熟睡得如同一个孩子。
　　我没敢看他的脸。
　　库洛洛的高烧持续了三天，在这三天里发生了许多事，最轰动的大概是安德烈家的族长大发雷霆，满世界追查杀害他女儿凶手的下落，事态十分严重甚至惊动了当地猎人分部。
　　然而，他们所有的线索也只是知道凶手是一个额头缠着绷带的黑发男人。
　　“现在真是不太平啊。”挎着篮子的大婶一脸担忧地在一旁和别人窃窃私语，“我家儿子就因为是黑头发，整天被不认识的人盘问呢。”
　　我淡定地走了过去，翻着包里买来的药计算着用帐进了暂住的旅馆。也不知道库洛洛还要烧多久，我在枯枯戮山请的假就快完了，要是不及时赶回去，抠门的伊路米一定又会克扣我工资。
　　正这么烦恼着，我把手放在了旅馆房间的门把手上，在握住门把手拧开的一瞬间，有一只手捂住了我的嘴，把我向后拉了过去。
　　“哐当”一声，房门似乎被什么人踹开了，杂乱的脚步声在走廊上来回响动。
　　“确定是这里吗？”
　　“确定！”
　　我被人捂着嘴压在走廊一旁早餐服务用的推车柜子里，感觉心脏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耳边是男人愤怒的声音。
　　“可恶，居然被逃了……赶快找！给我把凶手找出来！”
　　“咚咚……”我听见自己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在跳，因为柜子狭窄的原因，捂住我的嘴的人和我靠的很近，可以算是贴着压在我的身上，我几乎可以感觉到他炽热的吐息一阵一阵吹在耳旁。
　　我下意识想要挣扎，把手向前一推，摸到了男人的身体，感觉手指一阵黏腻，与此同时有淡淡的血腥气散发了出来。
　　压在我身上的男人身体颤了颤，可依然一言不发。
　　……我想我大概知道是谁了。
　　我伸手，试探着向上摸过去，在经过脖颈的时候感觉到捂着我嘴的手用了用力。
　　脖颈和胸膛的心脏处，人最最脆弱的两处地方，流星街出来的人对这两处格外敏感。我尽量快速略过去，最后把手停留在了男人的额头上，在那里，传来了逆十字的粗糙手感。
　　尖叫伴随着什么倒地的声音，男人松开了捂住我嘴的手，放松了身上的绝，我顺势把我的疑惑问了出来。
　　“库洛洛？”
　　黑暗中，狭窄的柜子里，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听见库洛洛笑了一声。
　　可惜的是，这一次我又没有看见他笑起来是什么样子的。
　　“有人来接我们了。”他说。
　　柜子门被“刷”一下打开，刺眼的阳光照了进来，我看见库洛洛侧过去映在光中的冷漠脸，眼神凉得可怕。
　　如同刚刚我听到的笑声是假的一样。
　　走廊里到处都是温热的尸体，猩红的液体撒在旅馆的地摊和墙壁上，整个走廊就像是修罗场。库洛洛闲庭信步迈过尸体，推开了房间门，窝金满是肌肉的身体塞满了整个窗户，信长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飞坦小小一个阴郁地站在一边，右手拿着的雨伞还在滴着血。
　　“回去吧。”我站在后面，看见库洛洛宽阔的背影，还有他冷漠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