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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摧肝裂心痛愁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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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与人结怨。毕竟在门派内相处久了,修仙一派修身养性是最重要的。其中养性则更重要些,脾性不好,不得习法。便是当年从荒原里捡来的玄明,取字明后也脾性改去不少。
只不过她没想到世间最难搞的仇怨万万不是自己结下的,而是找上门来,躲也躲不掉的。
她被人抱在怀里往外走,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想要睁开眼,眼上却蒙着布。想要挣扎,手上却圈着绳。昨天是妖怪,今天又是什么?
嗓子哑的痛,连声音都发不太出。但是她想叫——想叫谁?
谁也不在此处。她娇小体弱,现在甚至有些喘不过气,虚虚发出气音。抱着她的人楞了一下,随后便走的更快了。
说要是杀了她,那就未必要走快点……反正她现在这样满脑子浆糊,说不定过半柱香便性命不保。要是送她去医治,又何必捆住她?
清缨努力呼吸,心里说难受也算不上,只是抗拒病痛已经用去了太多力气,只能任人摆布。她连脑子都转不太动,一路上想了一圈也没有好办法,意识也渐渐模糊了。
救救我
救救我!
只可惜这位并非什么怜惜之人,她也没有获得任何该有的愧疚之情,就被高高举起,脑子刚要喊出一声救命,就被人连人带包丢了下去。水声哗啦一声,倒不大。
她沉入水中。虽一开始还想憋住一口气,渐渐喉间发甜,头也嗡嗡作响——过不了多久,意识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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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间尽是雨丝,青鸾山门外的山道上,有两匹快马奔驰着,马蹄得得。但这并非上山的路,而是下山的路。这路上人迹罕至,只有浓重的雾气萦绕在路上,叶面挂露,泥路湿滑。
前一骑黑马上骑着一名红衣女子,像火焰一样美丽动人,难以直视。她看起来也非中原人士,一头黑发用银色扣环系成辫子,红色玛瑙点缀头冠其间。她耳环也是红,手镯也是红,脚环也是红。一身红色民族服饰短装下摆及膝,绣花金线,绿丝交杂,绣出一轮红日。
最令人瞩目的应是她一身金器,马上晃的叮叮当当,从远处就听得见。只是她如此狂野的美,和金子相称浑然一体,像是金色这个颜色本就应该为她而生一样。女子赤脚,但踩在马镫上却一点没有使不上力的样子。
后一匹褐花母马被主人催的气息不匀,只顾一路狂奔。女子哈哈大笑,道:“天公要你雨,你就雨,天公非要你晴,你也雾。这山真是奇怪!”
后头马上的男子便笑道:“你这话说得也奇怪。山上冷一些,不就雾了吗?我以前在山上的时候,雾几乎没散过。”
这男子也奇怪,肩上围一条白色狼皮,做劲装打扮,腰间携剑,背后拉弓,头发却剪得短短,留一条辫子挂在后面。对比前面的女子,他的打扮可以说是朴实无华了。不过胜在浓眉大眼,英气十足,看着也甚为舒心。
女子也不恼他,便说:“天狼,你去前面看看,那是什么?”
见她勒马收缰,后面男子应了一声,跳下马去。
他循着女子指的方向一看,呆呆啊了一声,摸摸头说:“又是个女孩子。”
红衣女子也好奇,翻下马来,将二马牵来,见到河岸上的景色,便也啊出声。
天狼笑道:“当初我把你这么救起来的时候,你还怪我太吃惊,现在你不也是吃了一惊?”
红衣女子急道:“这是这,那是那,我是说怎么有个女孩子家会躺在这?难不成是投河自尽?”
天狼却说:“那肯定不是。哪有人投河自尽,会把自己的手还绑上的?”
他们俩你一言我一句,脚却走得很快,一时间已经走到了河滩上。天狼说:“绛姐姐,那现在怎么办?”
绛说:“你去看看,要是死了,面肿肿不说,吐舌头出来吓到我怎么办?”
天狼叹了口气,实则是不想提醒她暗器下的毒毒死的人样子比这可怖多了。他抽出佩剑,小心翼翼走上河滩。
走近了看得清楚了,他才又啊了一声,便把剑插回去,急急忙忙奔过去。
绛急了,也跳下马往河滩上跑。虽脚不及履,但她却跑得比天狼快得多,不一会就跑到他跟前。她还未开口,天狼便打断她:“她还没死!”
她抱着肩不住离远了一些:“那也离死不远了。”
天狼把河滩上的白衣少女搂起来些,一探鼻息,便把她放下,正要扯开她的衣襟,绛拉住他的肩膀:“你做什么?”
他头也不回:“控水呀!她还有救。”
绛把他拉开,跺脚娇嗔道:“男女授受不亲!你这个大猪头,让我来!”她随即也不顾地上湿乎乎的黑泥,就这么跪下去把白衣的少女放平,扯开她因为水浸湿了而扭紧的衣带,扭过她苍白的吓人的脑袋,开始往她嘴里抠出泥沙。抠出之后她便往胸腔压去,如此如此折腾一番,再用银针稳稳插入人中,这少女居然嘤咛一声,喘着气活了过来。
绛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也不顾衣服沾了泥,回头就对天狼说:“你真是个呆子,这下好了吧?”
天狼说:“救人好,要不是我当初也这么救人,也不会救了你。”
绛气的脸都红了,伸手捏他的脚踝:“就你多嘴!”
他们俩倒是互相看看后,天狼摸摸头,说:“我们救人救到底,还是把她带下山去吧?”绛想想也是,哪有救了人就救一半的,七级浮屠总不能砍一半来造,便侧抱起少女,又吹了口哨把马儿叫回来,三人两骑往山下跑去。
山下旅店倒也热闹。有些想来求入门派的,趁机浑水摸鱼的,或者来看比武的,都在山下小镇聚集。他们早些天早就租了房间,这下便由天狼将少女背入房间,绛给她更衣洗浴,放在自己床上。
她才不是做这些事的主,做的一身大汗,满心烦闷,出门就想训斥天狼如何如何捡了个麻烦回来。才刚推开门,就看见他端了饭菜呐呐等在门外,心里又一软,从鼻子里发出哼声。
天狼赔笑道:“知道你累了,我给你买好了饭菜,你吃一点?”
绛摇摇头:“我还不饿。你包里还有没有药草?我不信中原人的医师,我来给她煮药。”
天狼奇道:“你怎么会想给中原人救命?”
她刚拿了八宝饭和豆苗鸡丝往里走,闻言便高高抬起眉峰,一字一句的说:“我爱救谁救谁,管她是中原人还是南疆人,都是人。”
她把餐盘放在朴素的清漆木桌上,正有点烦闷,突然听见窗外一声高喝:
“站住!”
“好你个一介鲁夫,光天化日,竟敢拦路抢劫!”
绛皱起柳叶眉,心里暗道:这么个小镇子,也能有强盗当街抢劫?这未免太奇怪了。况且这路上全是江湖人士,竟然没有一个敢阻止的?于是她微微推开窗,往沿街看去。
一看之下,只见石板路上围了一个圈出来,圈里一名白弱书生正与两名大汉闹着,那书生面黄肌瘦,怕不是打多几下就会一命呜呼。绛心想好笑,便舒舒服服的拿了花生站一边磕起来。
她刚坐下,书生就被扇了两巴掌,牙齿都要飞出来了,嘴边一道血痕,看起来倒不像是被抢,而是被人教训。那个壮点的大汉伸出壮硕的手,扯着书生的领子骂的天花乱坠。
“你这书生,怎这样不讲道理?”那大汉凶神恶煞的骂着“明明是你偷我们东西,还要这样作践人,骂的什么脏话?我们俩兄弟是凶相了些,可从没有做过什么偷鸡摸狗之事!”
绛也不在意对方到底谁对谁错。对错本身就不重要,江湖上只要谁死了,那就是输了,而且是彻彻底底的输了。她只希望三个人赶紧打起来,这样才好看。
“救,救命啊!”书生开始求饶了。大汉哈哈大笑,把他抛在地上,但周围竟无人说一句话,众人目光烁烁,却没有一个人出来道一声不对。
天狼站在她身后偷窥,此时才说话:“他们为什么要打他?”
绛也不恼他跟着进来,只是托着腮说:“那又关你什么事?”
天狼说:“当然关,要是错了,那就要纠正他们才对。”
“那你更不能下去了。”绛说:“江湖中年年要发生这种事情一百遍,两百遍,要是你天天去管……我不得累死?你不能让我死啊。”
天狼皱起眉头,显出很苦闷的表情。他这个人脸上什么也藏不住,而且就算你把他的嘴封住,他也会讲,而且还要讲的很大声。
实在是拗不过他,绛才缓缓说:“你看,”她伸出手。她的手上戴着一串漂亮的金色链子,随着动作簌簌作响,其中食指护指用雕花工艺打造,特别长一些。她悠游自在点向围观群众:“这几个货色,眼神总往街角看,整齐的很。这个书生——”她的指头又移过去:“我认识他。”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摧肝裂心痛愁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