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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死去元知万事空,鸠占鹊巢计中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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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河底下,边七跳下去查探,水初平皱皱眉头紧跟在他旁边,有些纠结地看着拉在一起的两只手。算了算了,先干正事吧。水初平甩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闷声和他并肩往下游。明明往下面游出百丈远,抬头看却又感觉洞顶的距离似乎从来没变过。
边七见状,凑到他耳边传音道:“累了?”
水初平不自在地往旁边挪了挪脑袋。传音在几丈范围内的距离都是可以的,边七却总是凑到他耳朵旁,弄得他每到这种时候脑子都会慢半拍。
他摇摇头,继续往下游去,可是每次看到那距离不变的洞顶,心情愈加浮躁。
“小心。下面似乎有不少怨气,最是迷惑人的心智。”边七出声提醒。
水初平惊了一下,急忙取出几张煞鬼和辟毒符来,在自己和边七身上都贴了几张。贴完才想起这是边七画的符,有些讪讪的。
“还好你有准备,我身上的存货早就用光了。”边七半真半假说道。
水初平抿抿唇,心里头有些开心,清心静性后,主动拉起了边七的手。
等真正到了河底的时候,二人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怨气横生。准确地说这里还不算河底,而是密密麻麻的数层尸身。
水初平倒抽了一口凉气,在最上面一层看到一个面熟的人。
她的头发已经脱光了,曾经的冰肌玉肤如今泛着锈青色,原本柔软的腰肢如今僵硬如铁。
“水落羽!”边七轻叹了一声。
知道她无法存活是一回事,亲眼看到人的尸身是另一回事。水初平心底有些酸涩,思考着找个合适的地方把她葬了。
“先别动。”边七阻止他的动作。水初平没有丝毫怀疑地退后一步,和他一起凝神细看,确实发现了端倪。这些层层叠叠的尸身居然是在缓缓下沉的。只不过下沉的速度慢得令人发指。
两人相顾而视,异口同声道:“千尸现。”
水初平心里有种难言的激动,感觉自己满上就要把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连为一体了。还是在边七的安抚下才冷静下来,然后果断拍掉了在他腰间摩挲的手。
“下面应该有个通向飞河的出口。”水初平说道。暗河能通向飞河不奇怪。飞河是阳山清水二域的母亲河,绝大部分分支水流和飞河都有些亲戚关系。可是如果说这里才是千尸的“储存库”,那它会不会和无门域有什么实际的联系呢?
可是举目四望都是尸体,两个人不想粗暴地破坏别人的遗体,小心翼翼地把水落羽所在的那几层掏空,暂时放置在别处。也许是两个人运气不错,他们在最下一层找到了一个斜倒在地上的麒麟石像,石像背上有几道标线。
这不是凡人用来监测水患的镇水石像吗?水位没过不同的标线后,就要准备不同的防水措施了。但是这种东西出现在修行界有什么用呢?
不等他们搞清楚状况,那明明没有一丝灵力的石像居然开口说话,声音沙哑不清,但是一副和边七认识的模样,“边,你给人找到传人了吗?”
边七没空追究那声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边”,不动声色说道:“找到一个,但还在阵中。”另一方却给水初平传音解释缘由,“沉沙城有一个护城大阵,和城池一样,存留一半,毁了一半。我记得我欠这个石像一个承诺,帮他找一个能接替守护阵枢的阵法师。以及入阵就是第一道考研。”
所以长离通过了第一道测验,就看能不能挺到最后了。
“这个石像可信吗?”水初平不确定问道。
“一看就坚持不了多久了,没什么恶意吧,但最好还是不要让他知道我失忆和功力下跌的事,免得徒生波折。”
麒麟石像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感应什么,再开口时,沙哑的声音里有了些不确定,“他好像还没结丹呢!”
边七笑道:“可是他阵法天赋很好,悟性也不错,你放心吧,毕竟是我挑中的人。能不能问问这些遗体是怎么到飞河的?”他斟酌了一下说辞。如果他曾经来过这里的话,那么当时就应该已经看到这密密麻麻的尸首了,再直接发问会暴露自己失忆的事实。但是“千尸现”是最近的状况,正适合拿来做突破口。
麒麟石像果然没发现什么异样,只是说道:“我现在大不如前,渐渐镇不住水了,每过半个时辰就会被这水托起来,那些尸首就从我的脚下飘走。我刚知道他们是飘到飞河那儿了。”
边七多看了两眼麒麟石像所蹲的地方,下面是银白色的细沙,隐约看着比别处松软些。
边七心中一动,一副犹豫模样,问道:“这不会影响到沉沙城吧?”
“这些尸首吗?之前没它们的时候也相安无事。只不过我要是再找不到接替人,会容易出事吧?”麒麟石像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边七和水初平交换了一下眼色。这说明这些尸首并不是一开始就在这里,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是三百年前吗?
“还是要小心点。”边七说道,“外面很多人对这些尸首很感兴趣,也许会按图索骥找过来。”
“哦。”麒麟石像反应平平,“我遵循天道指示即可,这些人为变故顺其自然就好。”
边七发现之前对麒麟石像的判断有误。他本来猜测他是一个镇水神兽所化,急着找接替人是出于对沉沙城的责任,现在看来并非如此。真正高高在上的神兽,怎么会因为一城遗民而禁锢自己的自由?能让他们敬畏的,大概只有天道因果吧?
“可是他们说这些人都是无门域所害,被他们找上门的话,会不会平白无故背上一个世界的因果?那可就还不清了。”边七有些忧愁地说道。
麒麟石像有些不高兴,“你是无门域的域使,因果当然该你来背。我马上要了解在这里的因果了,休要拖我下水。”
水初平和边七都是一震。水初平想:果然是他!要不然怎么会让自己那么容易就放低戒心?边七则想起了水初平当时问他是否是无门域使的问题,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心中思绪万千。
他虽然失忆了,但遇到和前程往事有关的东西,都会或多或少想起一些零碎的东西。比如说到了石壁前就会想起自己曾经的承诺,尽管他并不清楚那个承诺具体是什么。可是无门域使这么大的事,当水初平向他提问的时候,他是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可能吗?
他再次看向这个看起来单纯好骗的麒麟石像,用开玩笑的声音说道:“奇怪,看你这样子都活了上万年吧,说话方式倒是跟得上潮流啊。”
“而且每次都刚好回答了我们想知道的问题,警戒心还不如我这个没及冠的人。”水初平也反应过来,和边七并肩站在一起,不客气地问道。
那麒麟石像本来一动不动的石头面庞上,嘴角咧出一个弧度,代表端庄祥和的麒麟此刻显得阵阵诡异。它很人性化地叹了口气,“你们得到你想知道的,我出去得到自由。这么好的交易,你们为什么不能糊涂点呢?”
输人不输阵,水初平厉声喝道:“别以为长两个角就敢充神兽?你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边七拍了拍脑袋,懊悔道:“我这个脑袋,真是时灵时不灵。我想起来了,我承诺帮麒麟化身收服阵枢。那个化身当场就散魂了。而你,护城大阵的阵枢,鸠占鹊巢,‘借用’了他原来所寄存的石像。对吧?”
水初平哑然,叹气问道,“你不是说没什么危险吗?”
“这个,凡事有例外嘛,当时哪里预料到他会成精啊?”边七无奈道。
“这还要多谢这些尸首啊!”阵枢笑呵呵道,摇摇晃晃向后退着。
“啧!听说这些修士吸收怨气就像凡人吃屎的味道一样,真是难为你了。”边七摇摇头。
阵枢所在的地方,那些僵硬的尸体都主动避让。等到离两个人三丈左右距离的时候,阵枢似乎觉得安全了,猖狂地绕着他们打量,似乎在欣赏自己的猎物一般,“是啊,滋味不好受。没办法啊,古往今来,有几个生出灵智甚至化为精怪的?可是那个破麒麟非但不知道好好栽培我,还一心一意抹除我的存在!还好,他消散了,我还在,忍辱负重怎么了?我能挨过数万年寂寞,还怕吃几口屎吗?我要让你们灵力干竭,慢慢耗尽寿元。到时候,你们也许会求着我赐你们几口怨气?”
“我看你现在的怨气就大得很,离走火入魔不远了。换言之,你以为修成精怪就能离开这里吗?你是阵枢,因为有阵法,所以才有你的存在。你抛下护城责任的时候,就是你身亡之时。”边七“好心”提醒道。
“哦?所以我就得岁岁年年都困在这地方,看那里面的蝇营狗苟吗?呵,你不是带了个乖乖的阵法师吗?我会好好护住他的命,让他接过这该死的包袱。”
水初平撇撇嘴,“你成精最多也就三百年吧,妖修修行本来就慢,可见你的修为也高不到哪里去!而且啊,好像这河底偏偏没有护城大阵的阵法呀,凭你一人之力,对付得了我们吗?”
阵枢桀然一笑,“我在阵中生,布阵不过举手之劳。愚蠢的人类,看看你们的脚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