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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 37 章 ...

  •   三十七

      荷沅夏天时候又去了美国,每次带一个团,去了两次,不过都是接洽了一下就回来,留公司其他人在美国全程陪同考察。第二次回来,在北京着陆,本来想当天就飞回家的,但实在累得受不了了,就在北京住下来。整个人都累得会发飘,稍微用点力气就眼冒金星。而且从飞机下来后,耳朵里一直似有什么在轰鸣,轰得头痛欲裂。
      下午住进宾馆,拉上窗帘睡了一大觉,昏天黑地地醒来,肚子饿得受不住,只得起来。看看手表,竟然是晚上九点了。起了床,人还是发飘,先给祖海一个电话,“祖海,我回来了,累得要死,下了飞机一直睡到现在。现在得下去吃点东西了。”
      祖海一听,忙道:“荷沅,你怎么不早说,否则我去陪你。你现在好点没有?我明天过去你那儿接你。”
      荷沅听着心里温暖,眼泪不由得流了出来:“祖海,亲亲我,你只要亲亲我就好了。我睡了一觉已经好了很多,我身体一直是很强壮的。主要是来回倒时差,又是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两次折腾下来,害得我晚上都睡不着。”说到后来都有点哽咽。“你不用过来,我明天就回去的。”
      祖海在电话那端听得难受,依言亲了好几下,这才道:“荷沅,快点下去好好吃点热的,回来再给我打电话。我很不放心你。要不要我叫个朋友来看看你,我不放心。”
      荷沅连忙道:“不要了,你朋友什么的一来,我不是还得应酬?我只想去喝点粥就上来继续睡,我刚刚是给饿醒的。祖海,回家你得背我上楼了,我现在是病人。”
      祖海忙道:“你回来的机票定下来就给我电话,我自己去机场接你,你这人我怕你了。宝贝,快去吃饭,一下不要吃得太多,回来再给我电话。”
      荷沅开心地笑着收线,心里不由笑自己,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的,比小孩时候还不如。穿了一件黑白千鸟格无袖及膝裙,下去中餐厅一看,已经快打烊,而且里面一股酒肉气,非常倒胃。便转战意大利餐厅。点了恺撒沙拉,芝士烤龙虾,想想这点也够了。
      等菜上来的时候游目四顾,见意大利餐厅的人还算多,不像家里那边宾馆的西餐厅几乎没什么人。倒是不经意看到王家园里的刘总与一个年轻美丽女子态度亲密地一起吃饭,一只左手一只揽在那女子腰上。想到祖海说刘总色鬼,心说还真是,在外边发展彩旗呢。
      才想到祖海,祖海的电话就来,“荷沅,在吃饭了没有?有胃口吗?”
      荷沅听着笑道:“我本来就是饿醒的,怎么会没胃口?我点了沙拉和烤龙虾,好像很想大吃,可是你不让我多吃。”
      祖海忙道:“那就好,那就好,有胃口就没问题。吃完坐一会儿才睡觉啊。”
      荷沅笑道:“知道啦,大爷。哎,我看见刘总了,他带着一个女友,很亲密,我当作没看见,转了个位置背着他坐了。”
      “这人要没女朋友才怪。荷沅,不要搭理他,这人危险。我不说了,你好好吃。”祖海简直赶得上婆婆妈妈了,但荷沅听着受用之极,放下电话的手势轻轻的,很温柔。
      但很快又拿起了手机,在手中转了几圈,终于下了决心,给老骆去了个电话。“骆先生,我路过北京呢,向你报告一下,这次可不是作贼一样溜过。”
      老骆笑道:“差不多还是作贼,那么晚才给我电话,不是月黑风高吗?在哪里?”
      荷沅笑道:“我哪里还有力气作贼,美国来回两趟,小命都快没了,今天下了飞机就一直睡到现在,脑袋还嗡嗡嗡的。正餐厅里吃饭呢,总得吃点什么。”
      老骆笑道:“可怜的孩子,最近是不是生意好得不得了?近期好像外资流入很多啊。你们办事处有没有想到在中国投资?”
      荷沅想了想,道:“还没听说会在中国投资,但我一直在诱导他们,告诉他们外汇管制如何如何,申请外汇买设备是多么艰难的事,如果能国产化可以方便多少等等。”
      老骆还是笑道:“嗯,有点道理,你住什么房间,我明天让人送点资料给你看看,让你以后说出来的话再专业一点。”
      荷沅很感激,忙将自己的房号报给老骆,“谢谢你,能那么顺利主要还是因为你的影响。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今天没办法了,等哪天健康一点地来北京,一定请你吃烤鸭。”
      老骆笑道:“谁稀罕你的烤鸭,这样吧,我与几个朋友约了过几天去普陀,你若是有空,接待我一下。怎么走最好?他们告诉我是飞机到宁波,然后转舟山比较好。你方便的话,我就不让地方上的朋友接待了,不想兴师动众。”
      荷沅道:“那把时间安排给我吧,我一定留出那段时间。我会去宁波机场接你的,然后乘车客渡去舟山。那种办法比较快,我去年去过一次。”
      老骆笑嘻嘻地道:“嗯,你最好还是派司机接我,我怕你开车。否则我一路都得喊菩萨保佑。”
      荷沅很不好意思,笑道:“我现在开得慢了,因为出了一次车祸。我很奇怪一件事,你好像很虔诚,上回在红木店里对着印度黄檀佛像我要说笑话,就被你打断了。”
      老骆不置可否地道:“人有点敬畏还是好的。难为你想着我,好好吃饭,好好休息,我去普陀时候全靠你了。对了,我几个朋友都是有点身份的人,你不要太简单。”
      荷沅连忙道:“你不说我都知道。”放下电话,心想老骆的朋友会是谁呢?真正是好奇了。发觉丢下芥蒂后,与老骆说话还是挺有趣的,他不是个会给压力的人。而且……荷沅打电话的时候还有点担心老骆会不会过来,真好,他没来,但是他依然关心她。他是长者。
      荷沅如今一个人吃饭时候已经养成习惯,吃是次要,纯粹解决生理需求,而吃饭的全程几乎是脑子不停地考虑问题。几乎是一转念之间,她已经把老骆去普陀的行程确定下来,考虑出两套方案。她准备大致写出来,明天老骆派人送资料过来的时候,她让人带给老骆,以便他参考着安排行程。他们那种人肯定时间紧张,不容拖沓。
      忽然,有一只手按到她的肩上,而且那手放置得很暧昧,不是轻放,而是捏住了她的肩膀,甚至还有下滑趋势。荷沅生气回头,见刘总猫捉老鼠似地看着她,心中明白祖海说得没错,他还真是有贼心。最让人恶心的是,他女伴还坐在那边。荷沅真有飞起叉子叉他个血肉模糊的冲动。
      “丛太太,没想到在北京也会遇见你……”刘总笑嘻嘻地凑得很近,鼻子几乎快要埋到她的头发里。
      荷沅略略避开脸,想起身走开,但被刘总摁住,而招待又不在身边,看来不得善了。气急,一手出两枚手指,拧起刘总手背上的皮,啧啧摇头:“年纪大了,皮松肉驰,实在不配拿出来当先锋。我帮你略施薄惩。”说话之间,手下使劲。拧一块皮还能不把他拧痛?以为他还是花花公子?
      刘总吃痛,不得不将手放开,而荷沅的话更是恶毒,他一向自诩年少风流,忽然被人一个耳光打醒,他早就年华老去,仗的不过是手中钱权。可刘公子被面子束住手脚,当然是不可能拳脚相加,或者恶语相向,但又不甘心,索性坐下,强打笑容,道:“先锋不行,自有中军。丛太太,他乡遇故知,欢聚一番如何?”
      荷沅“啪”一下将大盘芝士烤龙虾大力顿到刘总面前,淡淡地道:“吃菜讲究色香,吃人更讲究色香,对你,没兴趣,勉强不来。”
      刘总还以为这样一个格调高雅的风流才女会得含蓄拒绝,那样,他可以软磨厮缠,讨伐她的封建思想,起码在口舌中讨点乐趣。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接,直接将他贬得一文不值。可梁荷沅又没有当众出恶声,更没动手脚,他又是自恃身份的人,怎么好意思当着众人面前发作,只得恨在心里,却还得笑在脸上,“原来有人喜欢臭豆腐、土包子。后会有期。”
      荷沅听得出刘总口中的威胁,但此时还能如何?一径冷冷地瞄着他,看着他恨恨离去。再无胃口吃饭,摔了刀叉结帐离去。回到房间只觉得浑身脱力,但还是要与祖海说清,刘总还能冲谁威胁?她的工作他还干涉不到,除了祖海。
      “祖海,姓刘的还是看见了我。”荷沅将经过说了一遍,在祖海“干得好”的赞同声中,荷沅继续道:“可是,我们得一时痛快,姓刘的肯定会报复。祖海,你应该清楚他会对你做什么,你得有准备。”
      祖海沉默了一会儿,道:“早知有这么一天。荷沅,你不用担心,再遇到姓刘的动手动脚,你拿刀子戳他,一点不用客气。我不会等姓刘的上门欺负我,我会想办法。”
      祖海虽然说得信誓旦旦,但荷沅心中不信,刘公子怎么可能是容易打发的人。但难道在意大利餐厅的时候她可以俯首承欢?根本不行。都是流氓,她以前可以挥刀子砍上门的小流氓,现在怎么可能隐忍披着羊皮的大流氓?“祖海,我真不想做女人,工作场合麻烦多多不说,生活上面还有那么多骚扰。这个社会是男性社会,男人做什么都可得到认同,女人做什么都会换来背后议论。除非放弃性别,喉咙低沉,面目毁容,身材走样,才可以通行无阻。否则天天提心吊胆,没一天安宁。我真受够了。”
      祖海能够体会到荷沅的气愤,但他也很能体会到刘某人的气急败坏。社会上多的是那些仗着一点权势骚扰女人的男子,刘某人未必真心喜欢荷沅,也不会认真追求荷沅,不过是想得手而后快,如今被荷沅这般诋毁折辱,他这下肯定是认真上了。唯一不知的是刘某人的气量小到什么地步,他的报复会进行到何种程度。祖海听着荷沅痛诉,一直沉默,等荷沅说完,才温柔地道:“宝贝,不要那么生气,你要成了男人我怎么办?社会上姓刘的这种人还是少数,我们应付着办就是。再不行,你不想干了就回家来,我还巴不得你休息下来天天在一起。别难过了,当作踩到一团屎。”
      “祖海,我不止给自己惹麻烦,我还给你惹麻烦。不,我决不回家做家庭妇女,你看看隔壁那个文学女青年,我若是也成这样就完了。还有,今天我的职业身份多少也帮了我,我不信我若是家庭妇女,姓刘的今天能那么轻易放过我。祖海,我不知道刘某人会如何报复,祖海,我最担心他对付你。”
      祖海“哼”了一声,道:“除非他不要命了。荷沅,我会安排,你不用太担心事。你早点睡觉吧,明天告诉我飞机到达时间,我一定要去接你。”
      荷沅听了一声叹息:“祖海,这时候我真想在你身边。”
      祖海在电话里好生安慰了好久,这才结束通话。放下电话后考虑了很久,心里虽然将刘家十八代祖宗骂了一个遍,但还是知道骂人没用,行动才是关键。总不能等着姓刘的欺负上门,他得想出一个主动解决的法子来。
      而荷沅在激动过后,悲凉地伏在枕头上发愣,职业身份真的对她有帮助吗?这么说会不会是侧面指责祖海没能提供她完美的保护呢?但荷沅随即否认,祖海不是青峦,神经绝不会如此过敏。看祖海后面的回答便知道。一向都是她闯祸祖海替她扫尾。而职业身份,她这算什么身份呢?她可曾好好利用她的职业身份?荷沅知道,同类公司相同职位的人活得绝对比她风生水起,她如今已经签下神州特种的合同,又已经将另外两只巨大合同推向进程,是不是可以算不辱使命了呢?起码,她做得比安德列在位的时候好。她是不是该对总部有所要求?也有必要放下羞怯,在公众面前提升自己的身份含金量?
      那样做是不是非常嚣张?但显然,那样做能保护她自己。不能总给祖海添麻烦了,祖海也才刚刚起步,不能总是拿一波接一波的麻烦消磨祖海宝贵的发展空间。以后更多出头露面机会,她必须自保。
      咬着嘴唇下定决心,荷沅给一个相熟的知名时尚杂志编辑去电,“我是MS中国办的梁荷沅,我投降,呵呵,我接受采访,不,明天不行,下周,我去机场接你。”
      放下电话,荷沅不由心想,“投降”,第二次用到这两个字了。第一次在王是观的教导下向汪先生“投降”,事业出现极大转机。那么第二次用呢?她究竟是在向谁投降?向汪先生、向时尚杂志编辑?不,荷沅觉得自己是在放弃心中原来的坚持,而向现实投降。她真该放弃以前单纯的简单生活的条条框框吗?或者说,她正在放弃以前单纯的简单生活的条条框框了?原来取舍并不艰难,原本看似洪水猛兽似的东西,时机成熟,也就一个电话可以解决的“小事”。
      但这么一来,她可不止再是卖文字的落了下乘的人,还是个卖隐私的龌龊小人了。荷沅不由想到了木香架下的刘太太。说起来,遇到这样的丈夫,是她真正的不幸。她可知道,她丈夫才是真正的龌龊小人?
      而后,荷沅跑到楼下商务中心,先订了机票,然后了解一下北京飞宁波的航班,以备做给老骆的方案,然后当场书写了一份传真传给朗尼,很简单的几句:朗尼总裁,为工作,为成绩,请考虑改变我的职务和待遇。
      毋需多言,她的成绩摆在那儿,她的工作更是摆在那儿,现在她盯着市场经理的头衔却将技术支持也调度在内,且不说她做的不是份内事,或许还招技术调度的冤,每次调度时候的协商也麻烦死,即便只为工作,她也有必要要求相应的身份。何况,相应的身份还将对应相应的待遇。以前总不好意思说,今天想想,那是她应得。
      但荷沅心里还是疙瘩了好久,觉得自己这么做很有要挟朗尼的意思。为免内疚,她去电美国,了解带团考察情况,以及客户所提要求,回头记录下来想出对策。似乎做多一点工作才对得起发给朗尼的传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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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之后,朗尼亲自抵埠传达任命,荷沅升为市场总监,负责市场与技术两大块。而汪先生终于苦尽甘来,抹去前面的“代”字,可还是副职,掌管财务人事内勤。朗尼自己兼任正职。荷沅与汪先生平级。回家荷沅笑对祖海说,如今是女主外男主内了。而祖海说,汪先生沾了荷沅的光,朗尼是为搞平衡而将汪先生升级的,否则财务大权该怎么分配?荷沅顿时感觉到了汪先生曾经提起过的玻璃屋顶。
      朗尼走后,汪先生单独宴请荷沅夫妇。虽然没有明说,但三人心照不宣。
      唐生年与荷沅之间彻底丧失可比性,事至如此地步,他反而安心下来。荷沅给他中小市场拓展部的位置,明确分工与计酬,并与他休息天开会整整两天商定中小市场的发展布局框架,给予他明确的指导性方向与较以前大的工作自由度。两天的会议中,唐生年发现,以前的黄毛丫头,今天居然能够很好地统揽全局,他不得不承认,荷沅给他的待遇能激发他的积极性,可将他的别扭压到垃圾桶。
      祖海通过关系宴请刘某人,企图先礼后兵,但当场在宴会上被刘某人抹了面子。刘某人状似云淡风清地对祖海说,只要得罪他的人陪他去一趟海南,便可消解梁子。说完都不给在座几位官员的面子,拂袖而去。祖海干脆不再提起,酒席上改与几位官员商谈接手城南那家半公性质的近乎破产房地产公司的事项。
      时尚杂志居然来了一套人马,摄影造型撰文。荷沅在安仁里接待了他们。正好笨笨生了三个孩子,家中添丁加口,喜气洋洋。不过摄影师一针见血指出,院子里的绿化不差,但房间里除了插花却没有其他绿色植物,很是单调。闹哄哄忙了一天才罢。祖海本来不想来,但被荷沅晚上拖着出席宴请,他也是到一下场就走。他说他不喜欢接触眼高手低的文化人。
      空余时间,荷沅见缝插针地看老骆给她的资料,不知道老骆是不是花了不少心思整理,里面有政策性文件,有经济研究,有时政评论。或许用点心思也可以从报纸上找到,但效果绝对不如老骆给的系统性的强化好。这些资料认真看下来,荷沅发觉自己看问题的眼光宏观了许多。以前只是孜孜于业务业务,现在看到了整个MS办事处在中国的发展。她把这些资料推荐给祖海,祖海最先有点反感老骆的东西,但看了几份以后便没了声音。两人往往睡觉之前粘在一起同看一份资料,又理论联系实践一番,将自己的工作拿出来对比,似乎是一帮一,一对红。
      九月,夏天快结束时候,老骆才携两位男性朋友大礼拜早上到来。荷沅亲自开着新到手的奔驰车到宁波机场接上他们,提前让小周在普陀开了三间套房,而后让小周隐身。三个人不用登记便进了房间。都是高官,与老骆一样和蔼可亲,待荷沅很照顾,没一点架子。可能是臭味相投才能成朋友,三个人说起话来海阔天空,又幽默风趣,听得荷沅有时只有睁着亮晶晶的眼睛赞叹的份。行程非常紧凑,荷沅有点相聚恨短的感觉。偶尔,荷沅就看资料时候遇到的问题问一下老骆,但大多数时间没有单独交流。机场送别时候荷沅有点依依不舍,老骆也看出来了,只微笑以对。
      当出差成为家常便饭的时候,接送便也成了工作,工作当然不是做丈夫的所为。荷沅曾经取笑祖海说别的都可丢,唯独工作不能丢,否则以后谁给接送,说得祖海很是尴尬。秋日的一个微雨的下午,荷沅拎着箱子被司机接上,忽然觉得有点累,不是很想上班,便将司机放到公司,自己开车回家。到了两家合用的车棚,荷沅打开属于她的卷帘门准备将车开进去,却见刘太太莫名其妙地站在车房里,三十多的人,穿一件纯白毛衣,纯白裤子,长发飘飘,看上去还是清纯得很。荷沅不是很想搭理姓刘的一家,但还是打了个招呼:“刘太太好,有没有去逛了新开通的高速公路?”
      刘太太微微侧身,做梦似地说了声:“高速公路?啊,可以世界大同了。”
      荷沅这下倔脾气上来了,很不信邪,笑嘻嘻地道:“是,有兴趣与我一起兜风吗?微雨燕双飞。”
      刘太太轻咳一声,转过身来,拿两只黑漆一样的眸子看着荷沅,冷冷地道:“你有什么要求,不如直说,转弯抹角反而恶心。”
      荷沅奇道:“我有什么要求?不过是一个人兜风有点无聊,想拉上一个人。我车上有排箫曲,一起欣赏如何?”
      刘太太嘲弄地一撇嘴角道:“我从不参与我先生的生意,他抢你先生的生意也罢,不抢也罢,与我无关。在我这儿,你讨不到我先生的放手。”
      荷沅“咦”了一声,拖了那么多天,刘某人终于出手了吗?怎么没听祖海提起?既然没有提起,那么必定不是大事。她想了想,笑道:“我不很清楚我先生的生意。不过我不勉强你了,你怕我对你不利也是人之常情。一个人兜风没意思,我还是倒车进来吧。”
      荷沅正要走出去开车,却听刘太太一声断喝,“慢,我跟你去兜风。”
      荷沅惊讶地看着刘太太,再次莫名其妙,难道她肯兜风还是恩赐不成?不过没有多问,还是打开车门,让刘太太坐下。但也没怎么去与她搭话,自己打开手机,戴着耳机与祖海通话。“祖海,我回安仁里了,有点下雨,灰尘倒是少。”
      祖海在那边想了想,道:“你没说要回来,我有个比较要紧的饭局。荷沅,你要么一起来。”
      荷沅笑道:“不去了,出差也都是应酬,回来懒得再跟你应酬,我随便吃一点,你不用赶着回来。听刘太太说,刘总是不是抢你生意?我还以为他那么多日子没动手,应该已经忘记了呢。”斜睨了刘太太一眼,不把她当回事。
      祖海笑道:“我本来怕他动用关系找税务城建之类的来找我麻烦,反而他没动用那一层关系,奇怪了。可能省委与市府还是隔着一层,也可能怕我鱼死网破传出去不好听。他现在跟我玩猫捉老鼠,我要买南城那家房产公司的地块,他跟我争。我看争不过想放手了,他又没了声音。已经拖了一个多月,搞得我哭笑不得。荷沅,不是大事,大不了我放弃就是。“
      荷沅想了想,道:“城南那家房产公司的两块地皮我记得你说过都是在市中心的,你准备拿来造办公楼吗?我还是觉得……”
      祖海笑道:“我有两个打算,大一点的一块与人合作宾馆,小一点的造写字楼,出租或出售。市中心的地皮只会增值,可以当作永久的固定资产,以后贷款也可以方便一点。”
      荷沅心中还是反对,她觉得把资金捆在楼堂馆所不是合理的选择,但看了眼坐得笔直的刘太太,又有点生气,心生一计,道:“祖海,那你就坚持到底,说什么都不能放手。相比之下,刘总虽然实力雄厚,可只是房产界的新手,大家各有优势。他既然收收放放,说明他心中也是犹豫不决,你坚持到底就是。”
      祖海听着觉得有点奇怪,这话还需要荷沅说吗?她应该知道他做得出来。他笑道:“我明白。你晚上想吃什么?要不要我打包几只菜来给你?”
      荷沅笑道:“去,谁要吃饭店里的菜,都是味精。我现在带刘太太出去兜风,回头我会吩咐傅姐给我洗好青菜,我又想青菜了。祖海,不要喝醉,否则我灌你一公斤蜜水。”
      祖海奇道:“你们一起兜风?她肯上你的车?你怎么骗她上车的?算了,晚上回来问你。放心,你回来时候我怎么还会喝醉,你也早点回家等我。亲一下。”
      祖海还以为刘太太在座,荷沅不会怎么样,他又是故意搞荷沅脑子。荷沅却偏偏想着刘太太以为她俗,她就俗到底,伸出一只手将耳机麦克风取到嘴边,“啪”一个飞吻,“听到没有?”
      祖海愣了一会儿,忽然领悟:“明白了,你是想气死刘太太,哈哈,再见。”
      荷沅听了祖海的歪解也笑,掐断通话。又给傅姐一个电话,点了要吃的菜让她去市场买。这才通话完毕。但没有摘下耳机,预防随时有电话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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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太太沉默好久,问道:“你和你的先生很相爱?你先生只是个初中生,你当初嫁他看中他什么?你们之间有共同语言?”
      荷沅难得听见刘太太说正常的人话,不由偏过头看了她一眼,见她面无表情,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怎么会问起他们的婚姻来。她最不喜欢别人拿祖海的学历做文章,便淡淡地道:“嫁人看的是人品,人品才是第一。”
      刘太太也是淡淡地道:“汉字博大精深,随便找几个字便可成为借口。丛先生人品其次,有房有车是个金龟婿才是第一吧。真是亵渎大好安仁里。不过你们真是相爱,你先生有好车先给你开。”
      荷沅吃惊,哭笑不得:“刘太太想哪儿去了,我自己就不能挣来车子?这车是我在办事处工作良好,今年夏天刚好升级得来的奖赏。你住在隔壁总应该知道我经常出差吧?我工作还是可以的。不错,我先生确实爱我,事事以我为先,如果我没能力自己挣来车子,他一定会将自己的车子给我,或者每天接送我上下班,我是他心头的宝。而我先生因为家庭原因,以前读书比较少,但这不能说明什么问题,我就是爱他,跟他求同存异。没什么不妥吧?”
      刘太太听了沉默了一会儿,道:“少年夫妻,当然情深意浓。”
      荷沅想起刘某人在北京的表现,心想刘太太不可能不知道刘某人的一贯表现,可能感伤了。那么,就给她再加一点料:“我先生还是我最好的哥哥,小时候教我游泳,抓来的虾先给我。大了以后一直照顾我,我闯祸他扫尾。我工作很忙,有时候回来还没吃饭已经累得在沙发上睡着,他会背着我上楼,又不吵醒我,等我睡足一个半小时才叫我下来吃饭。早上他总是将卧室的洗手间让给我,他自己跑楼下那只。他对我的好非常细节,但是点点滴滴,都是生活。并不是少年夫妻两个字可以概括。”
      刘太太这次没沉默多久,淡淡地道:“还是少年夫妻。三年之后呢?七年之痒呢?婚姻生活不外如此,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没想到你自诩工作不错,连这等世故都会不懂。”
      荷沅微笑道:“我别的不能保证,但起码可以知道,哪天我们激情不再的时候,还会是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兄妹。”
      刘太太不信,“你们没遇见更好的。比如我先生,你能抗拒他的魅力?而那些小姑娘能抗拒你家先生的金钱?幼稚。”
      荷沅骇笑,她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眼里的刘某人如此魅力无穷?既然刘太太说话不客气,她也就实话实说了:“你家先生是我见过的最恶心的人之一,如果放到古代,便是高俅家的高衙内一流人物。我很奇怪你怎么会觉得他魅力无穷,不过一个酒色过渡的老花花公子而已。最最恶心的还是仗势欺人,得不到便报复,整一恶衙内。我说实话,你要生气也由得你。”反正早已经开罪一个了,再开罪一个也无所谓了。
      “你说什么?”
      荷沅的手忽然被刘太太抓住,她一新手猝不及防,车子一下滑了开去,差点钻到一辆大卡下面。吓得连忙一掌拍开刘太太的手,叫道:“不要命了?我可不陪你们夫妻玩,即使被你丈夫报复得倾家荡产,我也得先杀了你丈夫垫底再说。绝不自杀。”
      刘太太还是一个劲地说“你说什么,你说什么”,却是将手掩住了脸,声音越来越低。
      荷沅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心中有点害怕,真怕她又来一手折了方向盘。连忙找一个最近的出口逃下高速,付费出去,将车子在路边一停,道:“你说吧,有什么怨气尽管说,说完了我再上路,我怕你了。”
      刘太太却忽然抬起脸,茫然地道:“所谓爱情,犹如纸糊的灯笼,而那张纸用谎言编就,一戳就破。”
      荷沅酸得满嘴牙齿打仗,好不容易抚平浑身的鸡皮疙瘩,问道:“你冰雪聪明,难道还不知道你家先生是什么人?”
      刘太太抬眼看着荷沅,道:“究竟是你撒谎还是他撒谎?你们个个戴着舞会的假面,等闲可会交付真心?你的演讲已经结束,你可以开出你魔鬼一般的底价,你要我找父亲做什么。”
      荷沅不由笑出声来,终于明白,这个刘太太有点神经质,但不失为一个心地纯良的人,她可能一直被刘某人骗着。她想了想,笑道:“我不知道你父亲是做什么的,估计是地方大员。但是我的工作不需要与你父亲有任何接触。我今天请你一起兜风,只因为我一个人兜风没意思,有点滑稽。而看上去你又挺寂寞的,我最先以为你是因为遇人不淑而寂寞,原来你以前并不知道,可能你只是诗人的寂寞,而你享受你的寂寞。咳,对不起,我打扰了你。”
      刘太太偏过脸,默默凝视荷沅,玉一般苍白的脸上没有眼泪,但有伤悲,看上去很是哀婉。“他真是那样的人吗?”
      荷沅忽然不敢说了,刘太太神经质,可有不是坏人,而且最糟糕的是她似乎没有坚强的神经。荷沅想了一想,道:“我家祖海说过,生意场上有很多逢场作戏,不用当真。可能是我误会了。你们结婚那么多年,你应该了解他,他对你好,便是一切。”
      刘太太依然紧张地盯着荷沅,想从她脸上找出些什么。但荷沅现在好歹也是百炼成钢,骗祖海可能不行,骗刘太太还绰绰有余。刘太太看了半天,道:“爱情如眼睛,容不得半粒沙子。但我相信我家先生。”
      荷沅不得不闷声说了句:“对,一家人,首先不要相互怀疑。我们回去吧。”
      回到家里,荷沅简直郁闷到内伤,受了刘某人的欺负,却还是抚慰他的老婆,真是没个天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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