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局》足履金靴

5、预知梦

　　南宫澈一觉睡到大天亮，醒来后得知大王赵雍驾崩！当下有种天塌了的感觉，早饭都顾不上吃就跑出房间。跑到半途，看到同样跑来的拿云。

　　姐妹二人聚到一处，四只手紧紧握住。澈慌张问道：“姐姐，义父回来了吗？”拿云忧愁地摇摇头，“我们进屋再说吧。”

　　二人来到澈的闺房，翠香在收拾澈没动的碗勺，这时看见二位小姐都来了，停手说道：“澈小姐，粥还热着。拿云小姐，要不要也吃点什么？”

　　“不吃不吃，都收了。”澈焦躁地摆摆手，只想立刻、马上和拿云坐下来谈事。

　　拿云对面露难色的翠香笑笑，说：“你下去吧，我劝她吃。”

　　“姐姐，快来这边。”澈已经坐在炉子前的贵妃榻上，两只手不停拍着身边的软垫。

　　拿云端着一杯粥走来，递给澈：“喏，吃了。”

　　“不吃，不然吃不下中饭的。”澈撒娇地扭扭身子。

　　“谁让你起得晚。早饭必须吃，不然我走了。”

　　“好，我吃。”澈接过粥，几口喝干了。她豪迈地把嘴巴一抹，再次拍拍软垫，说：“姐姐快坐下吧，我有好多事情要问呢。”

　　其实拿云在得知大王驾崩后一直心神不宁，现在终于等到澈睡醒，也迫不及待地要跟她说说话。拿云坐下，澈立刻握住她的手，低声问：“大王真的驾崩了？”

　　“谁敢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那义父昨晚什么时候进宫的？”

　　拿云的眸子闪了闪，反问道：“你不知道？”

　　澈当真歪头回忆起来——昨天后半夜回家的时候，府里很安静，所以义父应该是之后走的。不对，也有可能是之前。唉，其实义父是什么时候走的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义父什么时候回来？”澈求助地看着拿云。

　　听到这话拿云脸上痛苦起来，握住澈的手越来越用力，凝视着她说：“小澈，我心里好不安，总感觉……感觉会发生很坏的事情。”

　　澈心里一揪，旋即又咧嘴笑了，安慰道：“姐姐想多了，义父一夜未归，仍谁都会担心的。”

　　“可是我昨晚做了一个好可怕的梦。早上起来后胸口一直在砰砰跳，现在也是。澈，你知道我的感觉很准。”

　　拿云说的不假，她的感觉从小就很准，算得上天赋异禀了，所以澈在听到拿云的说辞后也不由得揪心。可是感觉总是虚无缥缈的不是？

　　“姐姐，你——”

　　“你不要劝我了。我的感觉不会错。你被父亲领回家的前一天夜里，我就梦见一个浑身是血的小狗在家门外睡觉，你忘了？”拿云硬气道。

　　澈脸上一红，忸怩说：“我哪里像小狗了？你答应过以后不提这个梦的。”不过说完贼笑起来，“再说‘浑身是血’一点儿都不准。所以啊，姐姐你的感觉也会出错。”

　　浑身是血确实无解，但拿云不甘心，想想又说：“还有洵哥哥，他每次打胜仗我都会梦见，回来的日子时辰也没有差错。”

　　“廉大哥哪次出征不是打胜仗的？再说打完仗当然要回来啊。”

　　“小澈！”拿云终于生气了，甩开澈的手，“你怎么不信我了！”

　　澈立刻赔笑脸，“我没有不信姐姐，只是觉得不可能每次都准嘛。”

　　拿云幽幽地叹口气，“谁希望噩梦是准的？但是我清楚，肯定要出大事了。”南宫澈心里是相信拿云的，而且听她说到这份上，再劝也是无用。

　　二人都心事重重地沉默下来，屋里的气氛越来越压抑。拿云对此毫不在意，因为她心中苦闷更甚。但是澈憋不住了，看了眼拿云，开口问道：“姐姐，你昨晚到底梦到什么了？”

　　“我……忘了，可是真的很吓人。”拿云想到可怕的梦境更不好受了，重新握住澈的手，勉强挤出一丝笑，寻求安慰道：“大王驾崩，父亲是相国，一夜未归一点都不奇怪，对吧？这次可能真的不准，对吧？”

　　南宫澈脸有霁色，话都来不及说，拼命点头起来。屋里的空气缓和了一些，澈不想再谈这些事情，想到一件趣事，说：“这个月的赏梅游园会，我要跟姐姐一起去。”

　　拿云目光又黯淡下来，“可是大王驾崩了，估计游园会要取消吧……”南宫澈恨自己乱说话，闷头再想，可是这时听到有人在走廊上飞跑过来。

　　这人脚步不重，但能听出很焦急。拿云也听到，和澈一起望向屋门，没一会儿就见翠香推开门。翠香面如土色，踉踉跄跄地对二位小姐说：“不好了，奴婢刚听说廉将军被抓起来，投入监牢了！”

　　澈和拿云猛地一愣，随后拿云按住胸口痛呼道：“我就知道！我的感觉绝对没错，我就知道会发生坏事！”

　　澈的脑子也懵了，唰地站起来，激烈地问：“翠香，你听谁说的！”

　　“奴婢去庖房时，听从外面回来的小厮说的……”

　　“小厮怎么会知道这种事！”澈怒气冲冲地说。

　　翠香以为小姐当真在问，怯声说：“他是总跟老爷进宫的，说的话应该不假……”

　　拿云呜咽一声，喘得更急。澈瞪了翠香一眼，转身安慰拿云道：“姐姐别信，肯定是谣言——姐姐？姐姐！”

　　拿云已经白着脸晕倒了，嘴里不停说着呓语：我就知道……就知道……

　　澈叫醒愣住的翠香，和她一起把拿云抬上床。澈帮拿云盖好被子，回头看着翠香，低声问：“你确定那小厮说的是真的？”

　　翠香不敢再乱说话，摇头道：“或许小厮真说错了，还是等老爷回来再问吧。”

　　“可是义父到底什么时候回啊！”澈死都想不到一觉醒来天地倒转。她羡慕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姐姐，如果能跟她一样晕过去，等醒来后是不是一切都会变回原样？

　　“香，去打盆热水来。”澈虚弱地说。

　　翠香领命，一转身，却怔在原地——“夫人！”

　　南宫义的夫人子禛，不知何时出现在屋子里。她雍容华贵，就是太严肃，但眼珠子乌黑明亮，替不爱笑的嘴巴表达过很多情绪。子禛的性情也是一丝不苟，南宫府在她的打理下，上下里外都井井有条，所以在家仆眼里，夫人比老爷更像家主。而且子禛在家中是除南宫义以外，唯一知道澈是研磨师的人。

　　“义母。”澈也转过身来，和翠香一样低头站着，好像犯了错。澈有点害怕子禛。其实子禛对自己不差，只是跟温暖如阳的南宫义相比显得寡情多了。

　　“拿云怎么了？”子禛问，听不出一点感情。

　　“姐姐晕过去了。”澈小声说。

　　子禛看了她们一眼，没问原由，只对翠香说：“你去打水吧。”

　　翠香如释重负，忙不迭跑出门。澈还窘迫地站着，子禛没说什么，慢慢走到在床边坐下，看着晕迷中不断抽动眉头的拿云，叹息一声，“这孩子这么大了还是不坚强，一点风言风语都经受不住。”

　　“风言风语？”澈眼睛一亮，“义母，这么说廉大哥他——”

　　子禛抬手打断，柔声说：“澈儿，老爷要回来了，你去府门等候吧。有什么事情，直接问他。”

　　“是，义母！”澈高兴坏了，对她狠鞠一躬，飞也似地跑出屋子。

　　子禛听着澈跑远的声音，露出一丝笑容。她担心地看着拿云，伸手轻擦去她鬓角的冷汗。可能是手太冰，拿云一个哆嗦醒了过来。

　　“母亲，你怎么来了……”拿云看清了坐在床边的人，登时也有些怕，想要坐起来。

　　子禛按住她的肩，平声说：“廉洵被抓，此事不假。”她见拿云一下子又垮了，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但其中必有误会。而且廉洵是赤胆忠心，战无不胜的大将军，肯定不用多久就能回来。”

　　母亲从不乱说话，虽然不中听，但在理。拿云焦虑的心慢慢平静下来，她呆滞地盯着床顶上的雕花，忽然之间双眸盈润了。

　　“母亲，我昨晚做了一个噩梦。醒来后忘了，现在总算想起来。我以为梦到了的是洵哥哥，其实不是，我梦到了……又梦到了那只小狗。”

　　拿云喃喃，昨夜的梦境历历在目，不过不再可怕，而是哀伤。

　　“小狗离开我们了，一步一步走远，浑身是血……”

　　她捂住脸啜泣起来。子禛安静地听着，声息间尽是无奈。

　　“母亲，小澈如果想起了以前的事情，是不是真的会走？”拿云淌着泪，转头问道，“可是我不想要小澈走，她是我的妹妹，唯一的妹妹，最好的妹妹。”

　　如果是南宫义一定会软言安慰，但子禛不会，她只会说中肯之言。

　　“澈儿是个好孩子，但毕竟不是我们南宫家的人。她有自己的命途，如果她一辈子想不起以前的事，那是她的，也是我们的福气。但是如果真想起来，我们这些外人绝不能决定她的去路。”

　　南宫澈跑到门院，南宫义正好从马车上下来。南宫义神情疲惫，看到慌张跑来的澈，抬手支开身边的随从们。

　　南宫义迎着南宫澈走去，不等她开口问就说道：“你是要问廉洵的事吧，是真的。”

　　澈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从南宫义嘴里得知传言是真的，还是慌得脚软。她抓住南宫义的袖子，抖着嗓子怒声质问：“凭什么抓廉大哥，廉大哥不是英雄吗！”

　　南宫义把她拉到一边，严肃地说：“澈，大王将崩，现在城中人心惶惶，断不可多嘴谈论此事。至于廉洵，父亲对你和拿云保证，一定会让他回家的。”

　　澈不甘心地望着义父，点点头又摇摇头，带着哭腔说：“义父，到底为什么事情变成了现在的样子？明明昨天都是好好的……”

　　南宫义一夜未睡，加之赵雍暴毙存在诸多疑点，早就心力交瘁。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安慰澈，只能拍拍她的头，交代最后一句话：“太子下令从今天起宵禁。所以你不用去冶炼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