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光的背面》林小珑

53、五十二 我是小甜

　　大脑里，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肖甜心困于网中央一动不动，双手垂着了无生气，鞋子掉了一只，露出苍白美丽的脚踝与脚掌。

　　他麻木地走了上去，双手捧着她的脚掌心。她的脚冰冷，而现在已是盛夏时节。他觉得山崩地裂，心中世界坍塌了，里面只剩一片废墟。慕教授朝他扑面而来，十分狰狞，几乎是要撕碎他的喉咙。

　　他听见慕教授声嘶力竭的呐喊：“你为什么不保护好她？为什么？！”

　　慕教授双手卡着他的喉咙，他感到窒息。

　　不想再挣扎，他徒然垂下了双手，如果甜心不在了，他也就死了。

　　慕教授哭了：“她不在了。你即使死去我得到身体，又有什么用。我也要死了。”

　　万念俱灰，不过如此。

　　山体天顶处闪过一点红光，是监视器。有人在监视他？！慕教授将手中小刀用力一扔，“哒”一声，迷你摄像头掉了下来，再闪了闪坏了。

　　“唔”一声极低的shen吟，惊动了慕骄阳与慕教授。

　　“甜心？”慕骄阳听见两把声音同时响起，合为一体。

　　“阿……”肖甜心的声音细若蚊蚋，“阿……阳，我没事。你不要哭。”

　　“阿阳，你哭，我会心疼。”

　　她想动一动，可是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慕教授自黑暗里慢慢退了下去。

　　在最危急时刻，她心中惦念的，也只是怕慕骄阳会难过。她心里只有慕骄阳。

　　黑暗里，慕教授合上了眼睛。

　　一只身体透着白光，犹如水母一样的蜘蛛从洞顶爬了出来，游进了网中央。

　　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

　　肖甜心看到了，身体猛地一颤，“阿阳小心！”

　　慕骄阳看了眼三只蜘蛛，才说：“甜心，蜘蛛没有毒。我先救你下来。”

　　他费了极大气力，才将她从蛛网里解了下来。

　　这并非是普通的蛛网，韧性非常强大。

　　当她从蛛丝里挣脱，破烂的衣服“嘶”的一声，连同内衣裤一起掉了下来。

　　她甚至来不及反应，就光luo在他面前。

　　慕骄阳赤红的眼睛一闪，连忙移开了视线，将自己的西服与衬衣一并脱了下来，披到她身上。他身上仅有一件白色工字背心。他正要替她扣紧纽扣，手却颤抖得系了许久也系不上，而她一把扑进了他的怀里，紧紧抱着他，感受他的体温，听着他的心跳，她才觉得自己是活在世上的。

　　这种煎熬的感觉对于他来说也是一样。只有拥抱着她，将她嵌进身体里，感受她的温度，他才是有生命的。才不是一具行尸走肉。

　　突然，手电亮起，陈星喝了一声，发现并不是凶手，而是衣不蔽体的肖助理时，只觉得浑身血液都涌到了脑上，自己也险些哭了出来。他也是那么硬朗的一个铮铮男儿汉啊！

　　手电瞬间熄灭，留了徐一一在这里，陈星猛地冲了出去，誓要抓到凶手。

　　肖甜心嗓子哑了，怕大家担心，还是说了出来：“我没有事。他没有碰我。”

　　听了她的话，徐一一才放开了紧绷的心。之前她都不敢提一句这件事，现在知道没事，她猛地扑了过来，抱着肖甜心，泪水都打湿了肖甜心的脸。

　　“一一，我没事。”肖甜心说。

　　徐一一也离开了。

　　慕骄阳默默抱着她。还是她打破了彼此的沉默，“阿阳，我们出去，希望赶得及，我想抓到他。”

　　“但是你tun上的伤……”

　　“他没动真格，只是划破一点肌肤，血也止了，我们得抓紧时间不能让他逃出山头埋伏圈。”肖甜心眼睛闪了闪，压下了心中的恐惧，X抚mo她肌肤时的可怕感觉还在体内翻涌，使她战栗不已。但她都努力克服了下来。

　　“好！”慕骄阳迅速地替她将所有的扣子扣好，还把西服也给她套上，里里外外地包得严实。她人娇小，他的衣服全部遮到了她膝盖下。

　　她穿好鞋子正要离开，被他双手托着她tun部一把抱起，牢牢地贴在怀里，快步跑了出去。他说：“让我抱着你。”于是她就乖乖地搂着他的颈项，将脸也伏在了他肩膀上，与他脸贴着脸。

　　她说：“阿阳，你别难过。我真的没事。”

　　后来的一切，发生得太快，惊心动魄。

　　慕骄阳已经将X逃走的一切路线封死，他才从水路逃了出来，上了停靠在隐蔽山坳里的越野车，才开出没有多久，就被慕骄阳驾着银色宾利撞了过来。

　　两辆车在狭窄的山道里互相推挤，后面跟着好几辆警车。陈星更是将车开得要发疯似的，与慕骄阳一起撞击X的车身。

　　但X车技非常辣，是不要命的拼，用尽全力往下坡处冲，快出他们两个车位，来到拐弯处却突然一个急停，趁着慕骄阳和陈星的车冲了过去，他急速倒车打转了过来，又往上坡冲去。

　　慕骄阳急踩刹车，转过车来，往山上冲，速度很快，肖甜心咬着牙双手紧抓着安全扶手，眼睛紧盯前面的车……近了，五米、三米、两米……“咚”的一声巨响，慕骄阳将宾利撞了上去，X的车开始倾斜打滑……

　　而后面紧跟着的陈星，将方向盘交给旁边的何庭来抓，喊道：“你来开，撞过去！”然后自己攀身出车窗，对着X的车轮胎开了两枪。

　　又是“嘭”一声，X的车胎爆了。

　　坡顶上一棵枯树。

　　除了那棵枯死的树，什么也没有。天地间，猛然剩下孤寂，就像X的人生。

　　车窗早已裂开，X伸出苍白的手轻扶孤单的树。

　　看见那棵孤树，慕骄阳也猛然觉得什么也不剩，就像他的人生。

　　有种想要同归于尽的念头，疯狂地冒起。慕骄阳突然踩下了油门，被撞凹下去的车头再一次撞击到了X的越野车身上。

　　肖甜心转过脸来看着慕骄阳，他的神情很陌生。他的眼里只有那棵树！

　　慕骄阳被催眠了！X是个催眠高手！

　　“阿阳！”肖甜心用尽全力地喊，“阿阳，醒醒！我需要你！”

　　他全身僵硬，但脚向前伸了出去……“慕教授！”肖甜心眼睛红了，泪水在大而深陷的眼窝里打转，“Tom,我需要你！你回来！”

　　最后那一刻，他猛地制住了自己的身体，才没有踩下那一脚油门。但车身向前的冲力太过于猛，肖甜心撞到了挡风玻璃上，“咚的一声。”

　　X看见了，嗬嗬嗬地笑，然后猛地打转方向盘，突然就撞出了隔离带，往山体陡峭的坡度冲了下去，下滑十多米，轰的一下，坠入下游湍急的河流中。最后那一刻，他松开了安全扣，借着入水的冲击力、猛地推开车门，游了出去。
　　***

　　“甜心？！”慕骄阳抱着她大声喊道。

　　她觉得头晕，只是攥紧了他的衫袖，无意识地回应：“教授，我没事，你别担心，”在她还没意识到说了什么时，慕骄阳猛地吻住了她的唇……

　　他太用力，还用牙齿咬，似乎有些恨意。她吃痛，想挣扎，舌头被他卷着含着缠着，无法放开……而她渐渐觉得窒息，忽然双眼一闭，头就沉了下来，伏在他肩上。

　　只是短短的一刻钟，但肖甜心觉得似乎是过去了一个世纪。在梦的另一头，她看见了一个女人朝自己走来……

　　“甜心？”他再次唤她。这次，他的声音很低很柔，还带着满满的愧疚。

　　“嗯？”肖甜心终于睁开了眼睛，“咦，我怎么睡了过去。哎，怎么来了这里呀？”她觉得头很疼，断断续续地回想，又说：“奇怪了，怎么还穿着你的衣服，”说着低头去看看摸摸，然后呀的一声，脸红得能滴出水来，“阿……阿阳，你把我内裤弄哪里去了？”

　　她再度失忆。

　　而且，她失忆前分辨出了谁才是他，谁才是慕教授。

　　因为慕教授哭了。

　　慕教授的泪水，唤醒了她心中的未可知。而以为她出事的那一刻，他的世界是空的，是坍塌的，他几乎成了一具行尸走肉，所以他没有泪水。

　　“甜心，你不记得了吗？”他轻抚她脸颊问道。

　　“阿阳，你看起来很难过……”她欲言又止，看着他问道：“我是不是病了？”

　　原来，她终于察觉到，她失忆了。

　　“甜心，你的体内，有一个‘补偿型’次人格在逐渐成长。那个人格似乎并不是那么想要靠近我，‘她’一直在躲避，不想我接触到她。”

　　“是这样吗？”肖甜心摸了摸自己的脸，觉得自己陌生，“难怪，在梦里，我总是见到一个女孩子，她说她叫小甜。她刚才就出现了。她对我说，想过简单轻松的生活。她说她向往加州的艳阳和大海，她想去哪里躲起来。当个快活人。”

　　是，这就是她分裂的初衷，她在逃避。

　　逃避当年那件孕妇案。

　　逃避自己，对慕教授的感情。

　　十年分别时光，她终于还是爱上了别人。

　　慕骄阳垂下眼睫，脸色淡如白雪。

　　她看出了他的伤心和绝望。

　　尽管，她并不知道，是什么让他绝望。

　　突然，似是想到了什么，她猛地抓起他的手按在自己的心上，说：“阿阳，不会的，你说过的那种事不会发生的。我这一生，只爱你一人。”

　　他曾说过，双重或多重人格的人，由于有不同的人格，是会爱上不同的人的。洛泽这种情况，只爱一人，已是极少。肖甜心急了，几乎要哭出来了，说：“阿阳，你要信我啊！我只爱你一个。你帮助我好不好，帮助我对抗小甜，把她赶走。小甜，她……她很可怕。她想拿走我的身体……她说她要当个鸟类观察员，她要去新西兰、亚马逊，甚至是地球上任何一个角落观察珍稀鸟类。她还说，她要走遍全球，看遍每一个地方的飞鸟。她不愿停下，不想在同一个地方待超过半年。她就要‘出逃’了。”

　　她的话使得慕骄阳沉默，小甜似乎是一个极度难以捉摸的人格；而小甜的出现，好像是本我人格对慕教授感情的逃避产生的另一次补偿。

　　见慕骄阳不说话，肖甜心怕他以为自己会变心，突然身子一动，从副驾驶上跨了过来，直接kua坐到了他的身上。

　　四周很静，大家都跑到山下打捞X的车去了。这个时候没有人会打扰他们，也把空间留给了他们。

　　慕骄阳依旧是无动于衷的样子。

　　肖甜心说：“阿阳，你要帮助我！我们把小甜赶走！”她急红了眼睛，眼泪掉了下来，他连忙伸手去接她的泪水，而她头一仰，已经衔住了他的嘴唇，急切地吻了起来。她一边亲吻，一边呜呜地低泣：“阿阳我只喜欢你啊！”略略略略略略略略略略略略略略……这样的撩拨使得他失去了分寸，也是赤红了眼睛。

　　一抹残阳映红了半边天，他只看到她，和她身边依旧挺立的那棵枯死的树。

　　她的吻变得激烈无比，几次甚至咬到了他的舌头，咬得他鲜血淋漓有一种麻木的又叫嚣的痛滋生。略略略略略略略略略略略略略略略略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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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小甜。”慕骄阳双手箍着她的腰，不让她再扭动，“你是小甜。我只想要甜心，也只想和甜心一个女人上床。”

　　小甜忽地笑了，是肖甜心从未有过的妩媚。

　　慕骄阳猛地意识到，这是一个“不自由，毋宁死”的热情奔放的女人，就像卡门。

　　小甜说话了，她的声音低低的，沙沙哑哑的，是完全不同于肖甜心的声音和语气：“你压抑什么？不就是想做吗？我和你做，然后你放我走。”

　　飞鸟，有翼，能冲上云霄，融入高空，代表自由。

　　慕骄阳明白，小甜，是要讨回被禁锢的自由。这个人格已经形成，不再是当初肖甜心为了掩饰自己，而对自己做的补充和补偿。这个补偿型人格进化了。还是急速进化的。是肖甜心不敢面对正视自己的心造成的，在肖甜心内心深处，其实是知道也一直知道慕教授的，但她一直在压抑，不愿正视，甚至欺骗自己不知道慕教授的存在，因此产生了小甜这个可怕的产物。

　　见他不说话，知道他是在分析自己，小甜忽然从他大腿一点点滑了下来，她眉眼上挑，腮边是妩媚的笑靥，说：“毫无疑问，我同样爱你。你那么出色，哪个女人不动心呢？我自迷雾中走来，看着你的脸庞逐渐清晰，我就想，这个男人多好啊！我喜欢他，他是我的猎物。我要得到他。你也喜欢我对不对？我会给你的，我们风流快活，不管人世变迁，不管那些捉不完的罪犯，我们只做-爱做的事；当然我还是要走的，但你想我了，可以来找我，我会在世界各地等着你，我们可以重温旧梦，然后各自分开。只是偶尔重聚，不需要对彼此负责，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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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咳咳咳，小甜这个人格奔放得有点可怕啊……娇娇是会受不住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