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雁何处是归途》端木遥

42、可堪回首月明中(二)

　　话未说完，他已从墙上轻然跃下，“哗啦”一声，风雨楼杀手纷纷后退，端木无忧手腕一翻，亮出明晃晃的刀面，刹那间短刀寒光闪动，一声惨叫，一玄衣人还来不及阻挡便已横尸在地，端木无忧衣袂翻飞，落在一黑衣人头顶之上，点足又起，刀刃见血，又杀一人，众杀手彼此相视，有些人不禁脸露惊惶之色，发出了低沉的吼叫之声。

　　“叮铃铃——”一声尖锐的清啸，只见三丈之外梧桐树下，密雨之中，凉亭之内，有人背对满场杀戮，横琴摆放而坐。左手持箫而吹，另一只手抚弦而弹，那琴师的手指一根一根狠狠削过琴弦，时而内气透指而出，时弱时劲，以替代持萧之左手，指法内力并用，托劈钩剔，弹指而挥，心无旁骛，甚是潇洒惬意。

　　萧声起，琴声响，一曲《十面埋伏》淋漓倾泻，声声肃杀，满曲唯见剑光飞射，那群彩衣人闻之陡然一震，背脊挺得笔直，如领到新的指令，纷纷举刀散开，隔一丈站一人，形成一个阵势，将端木无忧团团围住，同时衣袖一扬，横眉冷对，随时准备攻向端木无忧——这琴声仿佛是一颗定心丸，打退了在场的所有杀手萌生退意之心，涣散之气转瞬消散，誓要令端木无忧横尸当场。

　　端木清鸿站立墙头，凝神静气，冷眼相看——端木无忧跳下围墙的时候，他并没有逃走，也不打算逃走，他在看，看端木无忧到底可以强到一个什么样的程度……只有足够强的端木无忧，才能够让他为之倾心，才配他花去如此多年如此精力与他作对；他也在等，等一场他生命中最耀眼的烟花绽放，等一个可以一举将端木无忧置于死地的锲机，仰或是置自己于死地的锲机……端木无忧说得不错，他要死，也是要把他拉下地狱的，碧落黄泉，天上人间，没有了端木无忧这个弟弟的陪伴，要他情何以堪？！

　　一声惨叫，眼见人头落地，端木无忧一刀得手，步步逼近，砍杀之间毫不留情，众杀手纷纷举刀相向，以人做盾，冲向端木无忧。

　　背对着这漫长杀戮，琴师不闻不问，只顾弹琴，琴声泠泠，淋漓尽致，指尖挥洒，骤然腾起的杀气一拨一拨，以音做刃，刀虽不见血，却是让人背脊侧侧生寒，紧张得连毛孔都要竖立起来。

　　十面埋伏。

　　壮士埋伏草间。

　　决战的时刻到来。

　　当时垓下兵集，楚汉决战，月黑风高之时，山川就这样变了颜色，天下归刘，终是一人成王，一人成寇。

　　如今天下已定，百姓无忧，有豪门生怨，兄弟相残最终，终是刀剑相向，血刃拼杀。

　　一面埋伏，犹可能逃，十面埋伏，无路可遁。

　　既无路可遁，便只有迎刃而上！

　　端木无忧一声冷笑，刀刃横洒，堪堪挡去众杀手排山倒海汹涌之势，几人倒下之时，一黑衣人利剑插缝而入，穿过同伴的身躯，直刺端木无忧背面柔软之处，端木无忧蓦然回首，避过身侧数十把利刃交错，挥刀格挡，“叮”的一声，刀剑相错，端木无忧右手一凝，气势稍减，周围各色衣人见缝插针，迎利而上，端木无忧左手挥袖，袖卷雨水，凝水成冰作镖洒出，终是晚了一步，“嘶”一声衣袖破裂之响，端木无忧左臂中剑，鲜血淋漓，顿时侵透衣衫。

　　到底是谁？能让原本涣散的杀手的心凝聚起来，宁死不逃、不叛？端木无忧眉毛一挑，眼光渐渐深沉下去，身形飞转，急速格开黑衣人的利剑，转瞬回手，“唰唰”一连数刀，将他身侧的人砍翻在地，背后突如其来一阵轻光闪耀，端木清鸿暗红衣衫一闪，如暗影一阵，直取端木无忧。

　　恩？端木无忧手持冷刀，以一抵十，又抵琴师杀音侵袭，本来勉强游刃有余，骤的一把短剑自侧面急来，清光剑影，乍如疾风，却是不得不挡，挥袖横刀，“当当”连响数声，端木清鸿被端木无忧连连震退三步，然而左右几把利剑连连刺来，端木无忧微笑侧身，“咯啦”声响，端木无忧手中利刀再无法受力，顿时断成两截。

　　笑看着端木清鸿，端木无忧手凝内气，撒雨成兵，再伤左右玄衣一二，手腕顺势一转，力道加大，断刀脱手而出，纵身一跃，直扑亭内抚琴之人，“萧琴琴，你以这百余人命与我缠斗，是要以人海战术拖时，耗费我体力么？难道你就真能够看着满院人命白白牺牲。”话音未落，端木清鸿点足疾追，堪堪挡住端木无忧去路，端木无忧右手一伸，再握断刀，身子在半空中漂亮一翻，与端木清鸿短剑相接，兵铁交击之声彻响，端木清鸿竟硬生生的将端木无忧劫了下来。

　　萧声骤停，琴声依旧，《十面埋伏》，“埋伏”之下，节奏渐缓渐急，如战争陡然爆发，万箭千刀一夜杀，鏖战到底，到天明时分，血流成河，尸横千里。

　　寒夜渐深，冷风划过树木侧侧作响，风吹叶动，草木萧萧，满院血腥味道鱼贯入鼻。

　　萧琴琴手指翻飞，用中速“遮扫”手法，力度由弱渐强，越发疾速，正弹得酣畅，背后蓦地一紧，只觉一阵阴风扫过，一位白衣人不知何时已悄然站在了他的身后——以她之功力，能如此轻易而举隐于自己身后许久不被发现，当今武林，除楼主风雨芹、秋玉骨、江南山庄庄主江南丰，和正在厮杀的端木无忧之等少数几人外，已属罕有，如今这人能无声无息站在他身后许久不被发现，不知是敌是友？究竟是何方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