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1、总司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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濑户弦十一郎：“你杀过人吗？……哦，问了个蠢问题，你是武士，当然杀过。”
冲田：“你杀过人，然后悔恨？”
濑户弦十一郎：“大概吧，我也不清楚…冲田君，你会忘记不惜放弃一切也要除之后快的人吗？”
冲田：“当然不会，哪怕他化成灰我也会认出他。…你是在说那个被你用禁术杀掉的人？”
青年叹气，他感觉没什么好说的。
像这种事，外人再怎样都没有办法共情当事人，他只能安慰：“你说你忘记了很多事，但大家都没有责怪你。倘若被你杀掉的那个人是个十恶不赦，让你很厌恶的人，我觉得忘了就忘了吧，就当他没有存在过。”
濑户弦十一郎：“虽然他死了，但他存在的痕迹深深地镌刻我的生命中，每时每刻都在提醒着我，他存在过，真实地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我忘记了他，没人再记得他，可我依然要不断地承受杀死他的代价。”
他神色平和，看着架在篝火上的药锅冒出的热气。“……那日，我在乱石中醒来，我看着眼前的平地陷入了迷茫。在我的记忆里，我刚刚还在山顶观赏风景。只是睡了一觉的功夫，整座山都不见了。我的身边有一摊血肉，看到它的一瞬间……我就知道，这是个人，我在不久前杀了他，为了达到这个目的甚至不惜使用禁术。但是他是谁，我一点都不记得。”
濑户弦十一郎的眼眸蒙上了一层阴霾：“和他一起死去的……还有原本居住在那座山的村民。他们甚至没有留下尸体……他们和那座山一样，灰飞烟灭……为什么我要那么做？这么多年，我始终想不通，到底是什么理由让我升起那样的杀心？”
冲田：……
濑户弦十一郎苦笑道：“看，你也不劝了，你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些年我几番寻找这个人的身份线索，想要知道我杀他的动机。但他在所有人的记忆中消失了，甚至我的下属都不记得我找人决斗过，但明明在出发前他们还哭着让我别去。还有那些村民，甚至没有人记得那里曾经有一个村子。他们就像山上的露水，阳光一出来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只能我怀抱着这个永远的谜题，迷茫地承受禁术的代价，迷茫地……接受内心的诘问。”
冲田：“看来这个禁术，不但燃烧了你的记忆，也燃烧了这个世界对他们的记忆。这个世界没有人再记得他们……除了你……这的确不是轻易能够放下的事。”
但即使知道了内情，青年的态度依然堪称冷酷无情：“但你不该用这种自虐的方式赎罪。你永远无法补偿被你无意杀死的村民，他们死在了过去，而现在的难民与你的过去毫无关系，你不欠他们，反而是他们欠你一条命，他们该跪下来对你感恩戴德。”
濑户弦十一郎无奈地笑道：“冲田君真爱算账……但我却不能算这笔账，因为一旦开始算账，我就会实质性地成为一个掌权者。正如你所说，这个队伍的规模足以组成一支军队。我没有称王的野心，这不是我的命数，我只是一名占卜师。所以我不愿意思考他们的事，我救他们……只为了让我心里好受一些……只是这样。”
夜深潮气重，一阵风吹过来，濑户弦十一郎猛地打了个寒战，他伸出手凑近火堆，“路已经走了大半，再行半个月，这支队伍就能到达吠陀国。我算过，虽然过程会有一些小波折，但最终还是会成功到达。冲田君，你要找的地方也在那里。”说完，他悄悄瞥了冲田一眼。
这货一个眼神抛过来，冲田总司就知道他想放什么屁，这小子试图转移话题。
但此时此刻，他也只能深深地叹一口气。
想要说服一个人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困难的事。你有你的道理，他有他的道理，每个人都只能遵循自己的道理活着。
不过知道濑户弦十一郎心中所想，知道他不是真傻，只是装傻后，冲田也算放心了一点。
见冲田不说话，濑户弦十一郎以为他在生气，小心地加了一句：“不过在病好之前，我应该暂时不会再碰占卜。头真的很痛……再继续我应该真的会英年早逝……”
冲田扶额，又是好气又是无奈地说：“原来你还知道痛啊？”他用热水搓了下帕子，然后递给他，“给，擦擦脸上的汗。”
濑户弦十一郎：“哎！”
冲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要找什么？”
濑户弦十一郎：“因为我是占卜师啊。你在找一扇门，对吧？我是很奇怪你为什么要找一扇门啦……但你一定有特殊的理由。不过这扇门的位置有些……微妙，它在北斗私人宅邸内。放心，我和他交情很好，我带你去！”
说着他一拍自己单薄的胸膛做保证，结果把自己拍岔气了，当场就是一顿咳。
冲田赶紧拍拍他的背给他顺气，一脸无语地吐槽：“你算了吧，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人家的私人宅邸想必也不喜欢有外人进去，你不远千里去找他求医，可别因为我这点小事让他把你赶出去。”
濑户弦十一郎：“那不可能，北斗是好人咳咳咳咳……！”他咳得上不来气，“还有，我不是……专门找他求医的……咳……是我遇到了占卜上的瓶颈，特地找他解惑的。看病……咳！……看病只是顺便……”
他咳得实在太揪心，冲田：“那不是更糟了吗？有求的事变成了两件，你更要收敛。”
濑户弦十一郎：“咳咳咳咳……”
濑户弦十一郎咳了半天才把这口气缓过来，他的精神肉眼可见地颓靡下来，但眉间的金纹却诡异地越发明亮。冲田看得直皱眉。濑户弦十一郎抖着手端起脚边的瓷碗，想要掀开锅盖乘药，冲田一把抢过，从锅里捞出一大碗药递给他：“喝吧。”
濑户弦十一郎战术后仰：“不，这全是药渣子，不能喝……”
青年把药又倒回锅里，撇了一碗清汤给他。那阵阵刺鼻的药味扑面而来，冲田忍不住痛苦面具。他问：“这药是不是熬过了啊？这一锅全是药材，都没多少水了。”
濑户弦十一郎：“就要这么浓的。”
冲田想起自己不久前的经历，痛苦地看着手里的药说：“这个汤药……可比我之前喝的苦多了。看看这颜色，都浓成墨水了，这药靠谱吗？”
濑户弦十一郎笑起来，“良药苦口嘛。你知道吗，连北斗第一次闻到自己配的药的时候都差点吐出来呢。”
他端过碗一边吹热气一边喝，脸皱成一团。
冲田好奇地问：“对了，你刚刚说你去找北斗是因为瓶颈，是什么瓶颈能难住现在的你，居然还要大老远跑过去求助？”
濑户弦十一郎捧着碗：“其实……也并不算求助，因为北斗也不知道怎么解答我的问题。但他兴趣很大，所以邀请我去吠陀国和他一起探讨，顺便给我看病。”
冲田：“所以到底是什么问题？”
濑户弦十一郎神色迟疑。
冲田：“啊……是不方便说？”
濑户弦十一郎摇头：“倒也不是，只是听起来有些狂妄。不过……大概所有人在经过一些事后，都会萌生出这样狂妄的想法吧。尤其是身为占卜师……”
“我想知道……到底怎样，才能改变注定的命运。”
冲田怔住。他最近似乎总是听到“命运”二字。
在这一瞬间，他的脑子里闪过了很多。
阿司和阿冥的弑主之心，铁之助绝望的眼神……还有将“命运”的概念第一次镌刻在他脑海中的七郎。他仿佛回到了那个无法忘却的黄昏。阿七看着夕阳，温柔又冰冷地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我们都有一生都无法逾越的障碍。冲田总司，只有命运是无法改变的……”
但是阿七改变了他的命运。明明他会因为肺痨必死无疑，可阿七却用不死药水救了他。
他问道：“命运……也不一定改变不了吧？比如有一个人本该死掉，可他却忽然因为某件事逃过一劫……”
濑户弦十一郎：“那只能说明这人命不该绝，这并不意味着他改变了命运。在这世上，只有命运是绝对无法撼动的。因为这是一个人出生之前就定好的东西，就算是神也无法改变。”
冲田：“但你……？”
濑户弦十一郎：“明知……不知为之……对吧？许多人都想要改变命运，但没人能做到。”
一碗药灌下去，他的精神肉眼可见地恢复过来。同时，他眉间的金纹淡了下去。
濑户弦十一郎：“从前我也以为这是一道无解的死题，不过是凡人的痴心妄想罢了。直到最近，我与前辈论道时，忽然悟出了一个道理——这世上唯一永恒不变的事，就是没有事物可以永恒。一切都会改变。我想，那也一定包括命运。”
冲田愣了好一会儿，说：“我有个朋友，总是说‘命运’无法改变。但我能感觉到，这不是她的真心话……在她的心里，大概比任何人都想要改变命运。因为……她看起来总是很寂寞、痛苦。如果能介绍你们认识就好了……嗯……”
他忽然想起来，这两个人在现实中说不定真认识，但是以敌对的方式。毕竟这位仁兄在几百年后已经不做人了……
濑户弦十一郎说：“想要改变命运的无非是三种人。一，深刻地感受到命运不公之人；二，为过去发生的某件事感到强烈的悔恨，想要改变一切之人。三，不满足于已有的一切，想要索取更多的贪婪之人。”
冲田想了想：“你是第二种？你想要改变使用了禁术的过去？”
濑户弦十一郎：“是，我想要改变。或许寻找改命之法，就是我的命运。”少年人的眉眼染上月光，竟显得有些温柔。
他问：“冲田君，你有过在某个瞬间，忽然感受到天命吗？……就是那一瞬间，你忽然知道自己为什么来到这世上。”
冲田仔细回想了一下，遗憾地摇头。“我有许多次出生入死，把生命献给某个人、某件事的时刻……但我觉得，那应该不是你说的天命，我只是在为某个人而战。”
濑户弦十一郎：“或许只是时机未到。不是每个人都带着天命降生，但我能感觉你有。”
“这种感觉很奇妙……明明在那之前，我从未觉得自己为此而生，甚至……无法理解。因为逆天改命最开始是我老师的老师留给他的课题。我的老师终其一生都没有想出破解的办法，最后，他把这个课题传给了我。可以说……它伴随了我整个占卜师生涯。”
“但曾经……我只道这是无法完成的妄念，并我不理解我的师父穷极一生也要追寻答案的执着。现在我明白了，我觉得……他其实很可怜。”
冲田想起来在上个幻境濑户弦十一郎曾经提过这事，但没有具体说到底是什么难题。
“可怜……”他的思绪飞到了阿七身边，他仿佛看到阿七蜷缩在黑暗中疗伤的身影。
他的痛苦尚有人来抚平，他的命尚有人来拯救。可是她的痛苦……有谁知道？又有谁……能帮她呢？
……濑户弦十一郎能帮她吗？但是……
冲田回过神，对濑户弦十一郎笑了下：“你长大了，曾经的你还为此怨恨你的师父来着，甚至不想当占卜师。”
濑户弦十一郎垂头：“是啊……我曾经觉得人的命运不应该去改变，我打心眼里不认同逆天改命的说法。所以，我不想完成他的遗愿……但是……哎……但是人总是要长大的，或许每个人的一生都会做出一些令自己无比后悔的事。执念，由此而生。我理解了师父，也步上了师父的后尘……我不知道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但我想去做。”
冲田没忍住，问：“如果做不到呢？”
濑户弦十一郎表情平静，他看向高挂在天空中的月亮：“只有努力过，才有资格论成败，不是吗？”
作者有话说
第221章 总司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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