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日常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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堀川：“那我问个最简单的问题——你是先是百名取，还是先是审神者？”
百名取：“……我好像懂了。”
堀川：“那你觉得，我是先是堀川国广，还是先是刀剑付丧神？”
百名取发现自己又不懂了，她费解道：“这两者应该没有先后顺序吧？”
堀川：“是的，开始是没有的。堀川国广就是付丧神，是为了守护历史才存在的，听从审神者调遣的兵器。”
百名取：“听你的意思，后来又有先后了。为什么？”
堀川：“因为你。”
百名取更费解了：“我不明白。”
堀川：“我们今天就是要坦诚相见的，所以我可以对你说实话。我和其他过分天真乐观的同伴不一样，但我也不至于到认为审神者和付丧神是普通同事、契约关系的程度。我仅仅认为我们是主人和下属，为了同一个目标努力。除此之外的一切，我并没有太多想法。”
百名取：“我知道，所以我才认为你是‘断缘’的最佳持有者。”
堀川：“那我还有一个问题：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呢？”
百名取摇头：“这你不该问我，我活着仅仅是因为想活。”
堀川：“你恶劣的生存环境，让你除了生存无暇顾及其他。可我不一样，我生活在平静的本丸，只是偶尔上战场，我有温柔的同伴的陪伴，还有强大的主人的庇护，我很幸福。或许你可以认为，我活着是为了守护历史。这就是我生存的意义，其他同伴也一样。”
“这当然是没错的，不如说这是一个万能的参考答案。”
“但参考答案，仅限参考，它不是真理。如果这是真理，那么多暗堕本丸又是哪来的呢？”
“‘人类生下来最重要的就是活着’和‘刀剑付丧神存在着就是为了守护历史’，这两句话，是同义句。”
百名取若有所悟，但同时又出现了新的疑问：“那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堀川：“人类明明最重要的东西就是生命，但他们往往会为了某些重要的事物，放弃生命。那么刀剑付丧神呢？我们是最接近人类的非人群体，自然也是一样的。”
“我们的生命在见到你的一瞬间，才真正开始。你才是我们存在的理由，你从一开始就不仅仅是审神者，而是赋予我们生命的人。”
“可是，仅仅这样是不够的。许多本丸的审神者与付丧神也互相尊重，但他们相处依然平淡，并没有达到我们这种程度。在他们的心中，自己拥有的名字和刀剑付丧神的身份没有先后顺序。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百名取：“为什么？”
堀川：“因为缺少‘激情’。”
百名取：“但我也不是那种有激情的人？？”
堀川很满意她的自知之明：“确实。你死气沉沉又冷冰冰的，夏天待在你身边都不用开空调。”
百名取：“……都说了禁止人身攻击！”
堀川：“但是你知道吗，我们的灵魂是人类模仿自己的最高结晶，我们能够理解人类的一切。并且因为继承了正体的阅历，我们能够知晓、能够感悟的，其实远超过一般人类。”
他湛蓝的眼眸如平静的大海，仿佛诉说着一件平平无奇又理所当然的事：“因此，我们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你和别人不同。只是并不知道你就是无爱者而已。”
百名取哑然。
虽然早就猜到了，但堀川当面承认，她的心情还是很复杂。
仿佛甜甜的泡泡从酸楚的苦水中冒了出来，滋味一言难尽。
堀川：“最初我只是觉得你很怪，似乎并不只是单纯的性格冷漠，，你身上有着我说不上来，超出我们这个群体理解范畴的气质。直到邪神出现，我才明白过来——是异类感。你就像误入人类社会的天外来客，浑身上下都充满着对整个人类群体的格格不入。
“你对很多事情都反应迟钝，这并不是因为你不聪明，而只是单纯地不知道，不理解，所以无法做出常识中的反应。这样的你，很让人担心。担心你被伤害却不知疼痛为何物，担心你误入歧途又无法醒悟，担心你一腔孤勇，冲到我们无法触及的地方。”
他叹气：“或许在你眼里，你是强者，所以你理应是保护者。但在我们眼里，你强大而脆弱，对常识毫无感知力，所以我们才是保护者。我们想要保护你，这是我们共同的愿望。”
“…………”
百名取今天脑子卡壳的次数格外多。她也从没想过，他们对她的看法居然是这样。她愣了好久，声音闷闷地问：“即使到了现在，你们依然这么想吗？”
堀川：“……不如说更担心了。”
他心疼地看着她满头白发，认真道：“因此，我们衍生出了另一种情感——抗争。为你抗争。”
“……”百名取眼睛缓缓睁大。
此刻她的心中又涌现了另一种复杂的情绪。高兴，但又夹杂着难言的悲伤。
堀川笑道：“你的表情好复杂啊。”
百名取：“……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比较合适。”
堀川：“其实我们很高兴，能够为自己的人生赋予除了守护历史之外的意义。因为，虽然我们认同自己是复制体的身份，但在我们内心深处，依然希望着我们是特别的。”
百名取：“……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
堀川：“这很好理解。除了我之外，还有很多人叫堀川国广。除了兼桑之外，还有很多人也叫和泉守兼定。我们和其他成千上万的复制体，叫着同一个名字，有着同一个使命。我们拥有着同样的过去，拥有着同样的差不多的审神者。”
“那些暗堕的刀剑，暗堕的理由千奇百怪，但最终也没有跳出我们的身份框架。因为他们，曾经也是我们。或许在他们心中，也曾有一分不甘，因为大家都一样，也曾希望自己因某个人而特殊。哈，我们就连拥有的这种想法也一样……这是一件多么让人无奈的事。”
说到这儿，他的眼睛亮了起来。
虽然本身就像盛着光的大海那样亮晶晶的，但此刻他的眼睛就像有炽光从其中迸射出来，让被他注视的人恍若直视太阳。
“但你不一样，你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你的异常，就是我们的救赎。我们因你变得特殊，变得独一无二，我成为了那个特殊的‘堀川国广’。”
“我们的生命因你一分为二，我作为堀川国广的存在意义，一瞬间超过我作为刀剑付丧神的存在意义。我们的命运从此跳出既定轨迹，我们不再困顿于正体的过去，我们的生命因你点燃！这，就是我们的“激情”所在！”
在代表所有同伴发表了狂热宣言后，他长吁了一口气，优雅而平静地问道：“现在，你能理解了吗？”
百名取听完他一番话，沉思许久。
然后，露出一个富有深意的笑容：“看来和我在一起久了，你们也变得不正常了起来。”
堀川有些狂妄地笑道：“哈哈，确实！但这又有什么不好呢？”
心里却在叹气：这已经表现地很保守了，如果让已经进化成过激主厨的长谷部来说……那画面他都不敢想。
百名取不知他的心理活动，叹道：“你们的思想觉悟这么高，我是比不上。我光是思考以后的事，就已经精疲力尽了。”
对面的这家伙，该知道不该知道的他全都知道了，已经没什么话是不能对他说的了。
她坦诚道:“我并不喜欢我的特殊，因为它给我带来了太多磨难。我的特殊让我的亲生父母，我曾经最尊敬的人，我的姐姐，都离我而去……他们畏惧我，畏惧我终有一日会成为他们无法战胜的敌人。”她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说感动也不像，说难过也不像的笑容：“我从未想过，我这种特殊，会让什么人得到救赎。”
堀川完全理解。“平庸的人，一生都在为了成为别人眼中的特殊而努力。而特殊的人，一生都在为了平庸努力。人总是特别眷恋自己得不到的东西。”
明明是少年模样，他却像个长者语重心长地劝慰道：“平庸的我们因你特殊，但你最应该做的，却是接受自己的特殊。我们到底是不一样的。”
百名取长叹一口气。并不是觉得难过，而是经历成长阵痛后的感叹。
她靠上椅背，看向穹顶：“从前我的人生，就像这个温室。”
“其实百家，对我不算差了。虽然限制我PUA我，把我困在罩子里，锁在里面不得自由。但在罩子之外，是命运的寒冬。虽然罩子里的生活不怎么样，但把我放出去，我就一定会被命运碾碎。”
“无爱者的命运，就是这么残酷。”
“我的生命，本应该一片荒芜。擅自将自己的心献给我的人，只会跌得粉身碎骨。他们不让我接触别人，不是为了保护我，而是为了保护别人。我现在不懂感情却尊重你们，只是因为我想尊重你们的心意。在我不想尊重的时候，我把它们碾碎，也不会有半点心痛。”
堀川想想还是很郁闷，忿忿道：“这个我已经深刻体会到了！”
断缘，万恶之源。
百名取忽然说了句让他始料未及的话：“我曾经有过喜欢的人。”
堀川：“？？？”
百名取：“但后来发现，我的喜欢就像人类喜欢猫猫狗狗，甚至还不如人养猫养狗的。怪我年轻不懂事，以为只要喜欢上一个人，就能证明我和其他人并无不同。可那归根结底，只是我心底不服气，我在利用那个人的感情，利用他来证明我自己。还好最后我醒悟了……但又没完全醒悟。”
“我因为他完全理解了自身的特殊，所以迫切的想要脱离这样注定孤独的命运。我做出了一些行动，然后失败了……但又没有完全失败。”
堀川一脸黑线：“你搁这儿搁这儿呢？”
百名取：“我失败，是因为我所期盼的人让我失望了。我在绝望中来到了这里，却得到了意外收获。”
“本来，我不抱希望的。我从未在你们身上投注过希望，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和你们和平共处，短暂地逃离现世的压力。我一度认为自己一生也就这样了，绝望，且毫不意外地，走向注定的终点。”
堀川：“没有人可以孤独地活着，就算是无爱者也一样。百家这操作属实反人类。”
百名取：“不过结果就是，在我真正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时，我自己却因为无法理解产生了畏惧和排斥。也是够可笑的。”她自嘲道。
“我从未想过在你们这里得到什么羁绊，从不觉得自己的人生会因为你们有所改变。我错了，你们将太多太多我不曾拥有过的东西双手奉上……我的人生，被你们救赎。”
她说到这儿顿了顿，然后笑了起来，“平庸者被特殊之人救赎，特殊者被平庸之人救赎。”
堀川也笑，他接了下去：“这波，是双向救赎！”
这时，百名取表情神神秘秘地拿出了一朵桔梗花，放在堀川面前。
这朵普通的紫色桔梗花在白色桌面的衬托下还有些娇艳。
他们绕了一圈，终于绕回了最开始的话题。当然，他们并没有跑题，而是像赛跑者那样绕操场一圈来到了终点。
起点，即终点。
堀川看着它。花很漂亮，但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他疑惑道：“你把它带出来，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百名取‘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她打了个响指，桔梗花表层似乎有什么剥落了下来，“你再看？”
亮晶晶闪着金属光泽的桔梗花，静静地躺在桌面上。
堀川眼睛一亮，把它拿起来，惊喜道：“桔梗花！居然没有丢！你一直留着？！”
当初绑在她手上的元夕结消失后，这朵花就不知所踪了。堀川还以为是掉里世界里了，没想到是被她收起来了。
百名取：“我是那种因为不喜欢，就随意丢别人礼物的那种人吗？而且这是你们一起送我的礼物。”
堀川尴尬道：“……你当初那个抗拒的样子，没丢我脸上就已经很好了。”
百名取：“这些天，我一直在想，我到底应该把你们放在我生命的什么位置。一直以来，我只需要考虑我自己，从未想过要在心上给其他人腾位置。”
“嗯……？”堀川有些意外，他笑眯眯地托腮，嘴角高高扬起，笑得像只不怀好意的小猫咪，他问：“那你想好了吗？”
百名取也托腮，稍微拉近了两人的距离，捏着嗓子嗲嗲地问：“所以，另一半的花语到底是什么呢？”
堀川眨巴着无辜的眼睛，“你不知道的话，我也不知道呢。”但怕她真想不到，他还是略作提醒：“一半的花语，是无望的爱。源自它的背景传说，那个永远等不到爱人的少女。”
百名取笑了起来。
答案的出现是水到渠成的。只要回忆他们的过往，他们在雪原中坚定的神情，一个答案便呼之欲出，她胸有成竹道：“答案是——真诚的爱与永恒的陪伴！”
“没错！”他打了个响指，“你终于想通了！”
百名取站起来，向他伸出手，笑容是从未有过的畅快与明亮。堀川有点愣住，他没有想过他这辈子还能见到她这么爽朗的笑容。一如阳光终于照进深渊，雪原冻土终于迎来春天。
百名取笑着说：“我们是互为救赎的同行者。无论以后等待着我们的是什么，一起面对吧。从今以后，我们就是同伴了。”
她眉目神采飞扬，笑容明朗。
这可比他预估的最好的结果还好！居然直接跳过主人和下属、人与非人的界线，把他们拉到和自己对等的位置！
想想也合理，百名取从始至终都对他们抱有近乎严格的尊重。少年感觉身体里的血液都因她这句话而沸腾！
同行者，同伴！从此之后，一路同行！
堀川站起来回握她的手，两人的手掌紧紧掌握，如同他们已然牢不可分的羁绊。他以同样明亮的笑容，回应道：“以后，请多指教了！”
作者有话说
第165章 日常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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