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审神者是吉祥物》雨声入南柯

137、般若篇

　　幻术的光辉在一瞬间照亮了庭院，所有头颅都像暴露在阳光下的雪花般迅速消融，只留下满地余烬。

　　同时消失的还有声音。

　　光芒黯淡下去后，庭院便彻底安静了下来。鉴心川根据敌人威胁程度自动检索出来的适用的幻术等级过高，幻术把所有被光芒照到的人，都拉入了幻术世界中。

　　现在般若、噬神和药研都进入了幻术世界，回到了他们在过去的岁月中发生过的，足以他们沉醉一生的最快乐的时光中。如果没有百名取唤醒他们，他们将一生都被困在幻术中，也就是说，他们有可能一辈子都醒不过来。

　　或许对于般若而言，这是最好结局了，他求之不得。但对于药研，这个结局何其残忍。

　　幻术世界的记忆再美好，它也已经随着时光远逝了，是已然破灭的过去。它是由过去的一切美好记忆堆砌的世界，但对于不想沉溺于过去的人来说，它就是这个世界最坚固、也最可怕的囚笼。

　　在已经化为废墟的庭院的一角，在碎石板与木架搭建的临时庇护所的阴影中，堀川国广双目直直地盯着头顶黑色的石板，脸颊上的眼泪被风吹凉后，新的眼泪又顺着原来的痕迹落下。

　　明明特效药发挥作用后，他是不会感受到痛苦的，可他依然觉得身体很痛。每一次呼吸，他的皮肤血肉骨骼内脏都像从自己的灵魂上撕裂一般……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觉得痛苦：因为他还活着，而同伴们牺牲了。他在为自己必须清醒活下去、必须清醒地继续完成使命而痛苦。

　　药研带来的特效药就像游戏里的血瓶一样，可以以一种不讲道理的方式恢复一个人的生命能量。

　　这是百名鸿特地为百名取找来的配方，他当初只是觉得她总有一天能用到，却没想到它正好可以克噬神，误打误撞救了狮子王和堀川国广一命。

　　……百名取这货脑子一直都有点疯病，魔化后，她这病似乎更严重了。她可以想出一百种阴间手段搞死敌人，却不会去花费时间去想哪怕一种阳间的方式保护自己。

　　她从不给自己准备什么保命的道具，连治伤的药也不是什么好药。她似乎内心深处认为，只有杀死敌人才是保护自己的唯一办法。而她自己……也并不爱自己。

　　堀川这边的是改良版，按照原本的配方，药效生效后他应该会立刻昏倒，就像晕在百名取房间的狮子王一样。

　　没晕，就得抓紧时间行动。

　　药效让少年的四肢不太听使唤，它们像棉花一样绵软使不上劲，他废了好大的力气才从石板的阴影下爬出来。

　　碎石块簌簌落落从身上落下，在爬行的过程中蹭出了不少血。前方是废墟，想要爬过去，他的双手和膝盖必然会血肉模糊。但他不在乎，少年只以焦灼的目光直视前方，说道——

　　“快一点……！”

　　快一点！

　　他必须快点去见主人！

　　因为就在刚刚，他忽然想明白了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

　　——断缘。

　　没错，就是它。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断缘”是主人的翻车保底，是为了防止实验失败的应急措施。

　　他从没想过其他可能，他也不可能想到其他可能！

　　但那晚两人的对话，让他一直很在意。尽管当时他并没有发现异常之处，可他总觉得，有没被自己注意到的细节。

　　就在刚刚，他把所有线索都串联了起来，于是那晚受信息局限而忽略和无法理解的细节，立刻在他面前全部铺展开。然后他敏锐地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或许一直以来，他的理解都只在第一层。

　　“断缘”一定还有更深层次的意图，证据就是他刚刚从主人身上，再次感受到那天晚上他在后山时察觉到的气息，而主人却在第一时间去找邪神。

　　接下来一定会发生什么！或许这才是“断缘”的真正用途！

　　他必须快点去找主人，他必须阻止她！

　　百名取的策略一直可以的。

　　她对般若、对邪神、对堀川的判断从未出过错，他们的每一步都在她的预料之中。即使中间出了不少意外，但结果还是和她当初预测的一样。

　　但她又是个笨拙的阴谋家，她以绝对的理性算计自己的每一颗棋子，却从来没想过，棋子的感情可不会像无爱者那样理性。

　　而她自己，也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理性。她是无爱者，但终究……还是一个凡人。

　　【B114还是开枪了。

　　在这之前，她用这把枪，接连杀死了自己的上司、自己的师傅、自己的朋友，最后这把枪……终于对准了自己守护的人类。

　　事到如今，纠结自己的信念到底是程序逻辑还是真实的思想，都已经不再具有意义。

　　B114生来就是为了守护人类，可人类自己都不想保护人类。

　　他们制定规则，又破坏规则；他们崇拜正义，又扼杀正义；他们视生命至高无上，却又将生命踩在脚下。

　　她一直信仰的是什么？

　　正义？公平？

　　不不不……她信仰的，是人类以不存在的道德构建的海市蜃楼！

　　她不会遵循这种可笑的规则。如果只有毁灭才能重建秩序，那就让她当这个魔鬼吧。将所有的不合理消灭，将所有破坏正义的毒瘤清理，世界才能真正和平，她的信仰才会真正存在。】

　　百名鸿感觉自己一瞬间被抽光了所有力气，这个高大的青年垂下肩膀，无力地靠着椅背。他面对的，正是百名取在不久前打开，然后看了十多个小时的章节。

　　百名鸿的卜算结果显示，这里有让她恢复理智的线索。

　　他打开电脑时，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没想到她的电脑根本没关，一下子就跳出这片未完成的章节。

　　这篇文章，百名取一直隐藏地很好，她以各种方式躲避他与百家的监控。这是她心灵的秘密花园，是她唯一可以倾诉真实想法的地方，她不想被发现……但最终，还是百密一疏，忘记了自己的结界对百名鸿无效。

　　看到这个章节时，百名鸿立刻把机器人B114与她本人联系在一起。他又将她前面的章节检索出来，一目十行地迅速看完。

　　然后他确定了，B114就是她。因为这已经不能算既视感了，这根本就是百名取的翻版。

　　在这篇文章中，她以B114的身份完成了她在现实中所有做不到的事情。

　　B114叛逃了，可百名取不能叛逃，因为以百家的势力，她一旦叛逃就会立刻与全世界为敌。
　　B114一个个杀死了自己身边所有阻碍她的人，最后把枪口对准人类。百名取不会这么做，但以她的立场，她有充足的理由把它变成现实。

　　百名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想得一清二楚，但她什么都不说。在她表面的妥协之下，一颗充满怨恨与杀念的心，早已在所有人不知道的情况下积蓄力量……只等一个时机，她便会彻底爆发。

　　B114就是她一切情感的凝结。

　　只有被温柔对待过的人，才会想要同样温柔地对待这个世界。

　　无爱者真的没有感情吗？不，她的怨恨是真实的，她的痛苦是真实的。即使无爱者的心灵是沙漏，所有情感都会像细沙一样从沙漏中流逝，但上方的沙子积蓄过快，沙漏也有撑不住的一天。

　　也就在这时，百名鸿终于意识到：已经，没有办法挽回了。

　　真的没有一点办法了。

　　百名取从来没有做错过一件事，她仅仅是活在这个世界上，就要遭受这些不公。百家像看管犯人一样长达二十年的监视，她接受了。百家从小给她灌输的严苛的道德标准，她也都做到了。

　　秋元星因弱小无能备受欺凌，她就让他变强摆脱困境；含冤而死的怨魂无法进入轮回，她就做出鉴心川让以后的所有冤魂得到拯救；甚至当初魔化了，她都不想伤害其他无辜的人。

　　她做到了人类道德所能够到达的极限！

　　……

　　可父亲，还是要杀她！

　　只有她死了，他所保护的苍生才能真正安全。

　　对于生命而言，生存是第一条件，没有什么人生来就该死。她和父亲有着不可退让的立场，他们的矛盾永远不可能调和。只要有一方还活着，厮杀就不可能停止。

　　这一刻，百名鸿觉得自己也变成了B114。他所追寻的、所信仰的、所希望的……都在这一刻破灭。

　　——电车难题最后的结局，是被绑在轨道一端的那个人，将另一端的人全部杀死。

　　这就是他卜算的结果。原来让她恢复的理智的办法，就是把一切毁灭。

　　……这就是百名取想要的。

　　在百名取力量所守护的冰层消融后，包裹着百名鸿心相世界的锁链也寸寸断裂。心相之门轰然打开，邪神欢呼雀跃地奔向她最后的希望。

　　组成他过往的记忆在邪神面前一幕幕展开，她几乎是喜极而泣地笑出了声。

　　所有的绝望，都在这一刻变成了希望！原来百名鸿才是终极杀器！原来百名取才是真正的可怜虫！！

　　这，才是终极反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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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百名取：你觉得你又可以了？
邪神：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