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审神者是吉祥物》雨声入南柯

129、般若篇

　　“我看不透你，般若。”邪神百无聊赖地托着下巴，看着般若像个小蜜蜂不停地在这片空间里忙活，它像是兴致使然一般抛出了这个话头，并露出类似烦恼的表情。

　　彼时的般若精神状态和心态都还算稳定，正处于游刃有余地和刀剑互相演戏的阶段。

　　“怎么说？”般若头也没回，不甚在意地接话。

　　他认真地检查封印每一处，手里拿着小锤子到处敲敲打打，寻找可能被邪神力量侵蚀的地方。

　　这就是他每天的工作，繁琐无聊，耗时很长，还是重复工作。毕竟百名取的封印规模又大结构又复杂，他要仔细检查每一处，实在是不小的工作量。……要真但论起工作量，和百名取和百名鸿这两个日常997和007交替的人比起来，他可以说是幸福多了。

　　所以除了邪神每天都会在他耳边逼逼叨叨让他觉得很烦之外，他没有任何地方不满。

　　见他接了话，邪神来劲了，它艰难地翻了个身坐起来，视线跟随般若走来走去的背影，接着道：“我去过你的心相世界，知道你的所有记忆。但是，在你意识最深最深，布满欲望业火的地方，还有一个封印。”
　　说到这里，它夸张地叹了口气道：“可那个地方，就算对于我而言也太危险了。虽然我在心相世界有优势，但如果那是你们无论如何，宁愿死也不想被别人知道的秘密，我也没有任何办法。”

　　般若闻言一愣，“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邪神：“嘻嘻，或许吧，毕竟那是你自己封印的记忆。可能，那是你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想起的记忆？”邪神合理推断，然后发出了真诚的疑问：“但有什么记忆，会比【她】的背叛来得更重要呢？我是真想不通。”

　　般若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他顺着邪神的话想了想，不由感觉到一丝迷茫和困惑。

　　原来有这样一个封印吗？

　　他已经完全忘记了。

　　或许是从来没有受到和那段记忆类似的外部刺激，或许是他从内心否认它的存在，又或许是其他不知道的原因，它并不像其他封印容易松动，所以它的存在，甚至已经在他的意识中彻底消失了。

　　虽然什么都想不起来，但他认为邪神没有骗他。

　　当然，信归信，他是绝对不想探究那段记忆的。或许什么都想不起来，才是最好的。

　　于是他继续低头敲敲打打，“是吗，但我没兴趣讨论这个，尤其是和你一起。”

　　“我可太伤心了，说话别这么难听嘛~”邪神还是笑嘻嘻的，脸上干瘪的皮肤笑得皱起来，“我知道的，如果不是立场对立，你其实并不是那么想让我死。你怜悯我，而且你几乎没什么求生欲，所以从这一点来看，我其实很喜欢你。”

　　“闭嘴。”般若声音陡然变冷，他猛地起身，直视邪神：“你用不着和我套近乎，没有意义！我对阿取接下来的计划一无所知，你没法在我这里得到任何情报。”

　　“噗。”邪神笑出了声，然后认真点头：“确实。”那神情透着说不出的嘲讽。

　　般若：“……”拳头，硬了。

　　他就不该接话！

　　“别气，我开玩笑的，我知道这是你们的计策。”邪神笑嘻嘻地安慰他，然后接着说：“那么再把话题回到开始吧。”
　　它兴致勃勃：“虽然我几乎知道你的全部记忆，但我还是一点都不了解你，这很奇怪。”

　　般若不耐烦地问道：“你到底想干嘛？”

　　邪神：“闲聊而已，这都不行吗？你太紧张了，现在的我什么都做不了，有必要这么防备我吗？”

　　“有、必、要！”般若翻了个白眼，拎着自己的小锤子再次投入工作。他故意用力把金属敲得叮当作响，盖住邪神的声音。

　　但他毕竟不是什么力量强悍的妖怪，检查工作看似简单，实际十分累人，因为那个小锤子其实是百名取制作的法器，它会源源不断消耗他的妖力用来检查异常。

　　直到他敲累了，不得不停下休息时，邪神的声音适时响起：“现在你可以听我说了吗？！”

　　般若：“……”

　　啊啊啊啊他不该接话的！！！

　　……行吧，今天他是不听也得听了。

　　见般若郁闷地背对着自己坐下不说话，邪神就当他默认了，于是开心地坐直了身体，眉飞色舞地讲了起来：“我知道，你对那个百名取的感情不单纯。在感情上，你是恨她的。”

　　“……”

　　“你对这个世界充满恶意，因为你恨着那个对你下‘诅咒’的人，她背叛了你们的誓言，却用自己的死，将你永远困在过往中不得解脱。你恨她，也恨这个容不下你和她的世界。而百名取，就是你顺应[那个人]的愿望找到的同伴，你因[那个人]的愿望善待她，也因[那个人]的诅咒而恨她。”

　　“……”般若漠然地看着前方的黑暗，眼底如死水一般，没有波澜。但仔细看，就会发现他拳头紧握，指尖泛白。

　　“但理智上，你知道这一切和其他人无关，你也想和那个人愿望中的一样，快乐地生活下去。你是嫉妒的化身，你天性就喜欢冲突和斗争，可因为[那个人]，你愿意改变自己，你愿意去相信这个世界有美好的东西。”

　　“你的心态很割裂，我完全不懂你到底想做什么。一方面，你恨这个世界、恨所有人，包括你自己。可另一方面，你的内心深处愿意相信‘真善美’的存在，你愿意去追求它们，像她说的那样好好活下去。你愿意真心对待百名取，因为你们是同类。还有其他人，虽然你对他们假意居多，但你付出了善意，也同样希望可以有善意的回报。包括——”邪神说到这儿，很轻地笑了一下。

　　但那并不是同以往一样，或欠扁或猖狂或阴阳怪气的笑，而是很正常的、用它一贯喜欢的孩童的声音道：“包括我在内。”
　　“你怜悯我，因为我一出生就被认为‘不该存在之物’，你认为我们从某种程度上，是同类。”

　　般若不愿意听这个。

　　因为这只是他当初意志不坚定的时候，昙花一现的想法。它甚至没有生根发芽，就被他抹杀了。

　　但现在邪神却用这种，正常到不应该在它身上出现的语气对他提了出来。般若对别人的情绪非常敏感，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去观察它的神情，试图从中挖出更深层的信息。

　　然后他发现，原来邪神原来还有不报任何目的，正常说话的时候。

　　……哦，“不报任何目的”这句话还是当他没说吧，作为见证了邪神整个成长过程的观测者，他可太了解邪神了。它忽然和他谈心不可能完全没有理由，只在于他能不能理解它的理由。

　　此时的邪神的眼睛是没有眼白的黝黑，比起平时充满煞气的样子，现在那双眼睛里带着异样的平静，甚至显出几分悲哀。

　　当般若转过身以探究的眼神审视它时，它将视线错开了。

　　它这时就像个人类一样，躲避他的视线，不愿意让般若探究自己的想法。它说：“你一直想救困在这具身体中的人类女孩的灵魂，我想说，这是可以做到的，她还没死……”
　　“但我想活着回到母亲身边，只有在母亲身边我才有存在的意义。”

　　或许是百名取当初的嘴炮对它造成了心理阴影，它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和语气都很坚定，仿佛在强调一件重要的事。

　　般若听到这儿，总算是感觉到了不对劲。他戒备地后退，冷声问道：“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你想做什么？”

　　邪神笑了起来，如同对他告别一样，透过有些反光的冰面和昏黄的光，她的笑安静而模糊。

　　般若还没来得及细想，这片空间唯一一盏灯熄灭了。

　　黑暗如黏稠的胶水、又如细密的藤蔓一般缠绕而上，冰冷的空气变得沉重无比，这沉重而黏稠的黑暗如某种不可名状的怪物，试图将他吞噬。

　　在一片漆黑中，邪神猩红的眼睛如一对诡异的红烛，忽明忽暗。

　　它清脆的童音在这片空间内回响，它说：“我们是敌人，但我感谢，你曾对我抱有善念。虽然那只存在了很短的时间。”

　　般若不妙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求助地看向邪神头顶的俞独苏，可当他抬头时，却发现那里什么都没有！

　　四周的黑暗越来越黏腻沉重，甚至出现了熟悉的恶臭，他有种自己跌入泥潭的错觉，黏稠腥臭的空气灌入他的口鼻，让他几乎不能呼吸。

　　这片空间似乎是邪神自己的心相世界，这里与外界隔离，百名取的符咒在这里完全失效，俞独苏也不可能破开这片空间来救他。

　　般若忽然心生恐惧，他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似乎在这片黑暗里，他连勇气都会消磨殆尽。

　　眼前生起一片火光，驱散了些许寒意。火焰明亮而炙热，却是血红色的……不，般若发现，这是他自己的心相世界的欲望之火！！

　　火焰照亮了这个世界，般若看到了很多模糊却身形高大的巨人，将他们围在中间。巨人们冰冷高大，屹立在天地之间，沉默又充满威慑地弯腰俯视着这片小小的世界，如将倾的大厦。

　　它们皮肤漆黑，无论火焰怎么燃烧，都无法照亮。仿佛它们就是黑夜本身。

　　般若在自己的心相世界见过很多次邪神，却是第一次来到邪神的心相世界，他一时间陷入了混乱，不知道邪神到底想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更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有个人从火中信步而出，而火焰似乎还眷恋他，在他的金发和衣摆上留下了血红的火光，艳丽而诡异。他笑着对般若打招呼：“嘻嘻，你好，初次见面。我是弑神一号，也是……你的未来。”

　　般若因震惊一时无法言语，大脑彻底混乱，“你……！”

　　金发金眼，脸上有红色勾玉状妖纹，连脸上的笑容都和他一模一样。与他面对面的时候，般若甚至产生了自己在照镜子的错觉。

　　这就是他自己！！！

　　邪神到底要……不，他已经猜到它想做什么了！！

　　邪神没有理睬又是混乱又是慌乱的般若，她仰头看着那些遮挡天空的漆黑的巨人，眼底似有什么情绪喷薄欲出。

　　她仅能活动的一只手伸向天空，伸向那永远以冰冷的目光俯视她的巨人，“总有一天，我会撕碎你们，夺回我的天空。以你们的血，来铺垫我成神的道路吧！”

　　*

　　接二连三的冲击，让般若的精神如丝线一般，处在随时断裂的边缘。

　　这次的他，并没有封印自己的记忆。因为他太累了，已经失去了封印记忆的力气。

　　他早就知道，这么做没有意义。他的人生，有很多不如意的事，而在那其中，属【她】的记忆最刻骨铭心。

　　他们曾经拥有最快乐的回忆，但最后，却有着最痛苦的结局。

　　时光悠悠，一切美好的事物都如泡沫般易碎。

　　到了最后，无论怎么都无法释怀的他，开始怨恨自己的爱人、怨恨她临终前的愿望、更怨恨着将灾难带来却无力承担的自己。

　　现在，他如幽魂般跟在其他人身边。看着百名鸿集齐了所有人的红线，编出了一个超大的元夕结，再将那些栩栩如生的桔梗花装饰在上面。

　　那是一根非常漂亮、包含了所有人心意的结绳。

　　真好。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可以放心地爱着一个无爱者。

　　真好。
　　他们还什么都不知道，阿取可以快乐地待在自己编织的幻梦中。

　　回忆【她】离开后，直到现在的这些岁月。般若发现自己其实很废物。

　　即无法回到过去做真正的恶人，也无法像【那个人】和百名取一样做好人，他既没有办法去恨这个世界，也没有办法爱着这个世界，他一直在中间徘徊，是个彻头彻尾的半吊子。

　　【她】希望自己可以找到同伴，可事实上连无爱者都不愿意做他的同伴。

　　——那他能做什么呢？

　　般若迷茫地想。

　　对了，他要提醒阿取，不能相信这些人。

　　因为他们对她好，是因为他们不知道她的本质。一旦他们知道了真相，就会背弃她而去。……就算接受了，他们也会因为承担不了她被诅咒的命运，离她而去。

　　异类……注定孤独。

　　他站在人群之中，面对所有人欢喜真诚的笑容，只觉得悲凉。

　　——我也曾相信过的……！我曾经比你们所有人都更幸福、更快乐！

　　无法从痛苦的记忆中解脱的般若，忽然发自内心地嫉妒这些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可以露出这种单纯笑容的刀剑付丧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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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邪神：我要杀光你们这些鼠辈，wryyyyyyyyyyyyy！
百名取：呀嘞呀嘞，我才几章没出场，你就飘成这样了？别急，下章就来杀你。
堀川：不不不，主人你预告早了！
百名取：咦？早了吗？作者那么早就丢出一个BE，都拖了这么多章了，难道不是应该快点解释发生了什么吗？！
堀川：作者说‘在解释了在解释了，速度太慢她也很绝望！’……呃，好吧。那么下章预告——遥远的记忆·星辰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