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谢如雪乱十载＞片段合集》七巅

52、第33章 伍员设套（1）

　　然而，即使心中重燃斗志，现实却依然没有什么好转。
　　文种依旧日日跪在阖闾陵前思过，从早到晚，苦不堪言；而范蠡照样做着照料马匹、清理马厩的工作，因为勾践不能劳作，他开始承担起双倍的工作。
　　这些于他们而言，其实都已能坦然接受，最令他们忧心的，其实是越王勾践。
　　勾践后背的伤口，合仪每日尽心料理，却完全不见好转，好像伤口也随了主人的意志，放弃了抵抗与挣扎，反而有了发炎的迹象，低烧不断。勾践整个人像是真的废掉一样，整日里趴在床榻上，有气无力，面目苍白，精神颓废。
　　一切正像范蠡对文种所说的，勾践看起来一心求死，似乎这次，真的撑不下去了。
　　在过去的几个月里，文种曾是他唯一的希望，如今希望破灭，又一身屈辱的伤痕，对勾践的打击可想而知。
　　看着这样的勾践，范蠡心中难过，浑身满满的无力感。
　　他不能让大王死，但是，他现在该怎么办呢？
　　几日过去，夫差像是已经遗忘了这件事，遗忘了对他们三人的处置。但夫差的无所行动，对于他们来说，才是最大的煎熬与折磨。他甚至都不知道，夫差将要怎样处置他们，更不用谈如何劝慰大王的事了。
　　***
　　夫差的态度不明，几日来，也是另一个人的忧心所在。
　　这个人，便是伍子胥。
　　自越国国破之时，伍子胥便力谏处置勾践，但夫差没有应允。这几个月来，明里暗里，他几次想结果了勾践，都没有成功。这一次，勾践等人意图谋逆，简直就是天赐良机，他不懂大王还在等什么，他怕，大王这次又放过勾践等人。
　　这日，吴国夫人妹姒，带着儿子太子友，从齐国省亲回来。
　　夫差为自己的夫人风光洗尘，让吴国上下知道，他对夫人的敬重——如果当初没有齐国的援助，吴国不会有今天，而夫差也不会有今天。
　　洗尘宴后，太子友便忍不住兴奋来到相国府，与自己的师傅伍子胥叙旧，一展相别这些时候自己剑法的长进，但却发现师傅眉头微锁，似乎心事重重。
　　于是，太子友收剑来到伍子胥面前道，“老师，我练的不对么？”
　　伍子胥这才看着太子友道，“对，练的都对。太子的长进，已经不小了。看样子，这些日子，太子在齐国没有偷懒。”
　　太子友少年心性，一听伍子胥的肯定，便高兴道，“外公请了禁卫高手陪友儿练剑，友儿自然长进很快。”
　　伍子胥笑着点了点头，拍了拍太子友的肩膀。
　　太子友从未见过师傅如此落寞的样子，便关心道，“师傅，我看你好像有心事啊。”
　　伍子胥叹了口气，并不避讳道，“我在想，国家困难的时候，我可以和大王同心同德，可是攻陷越国之后，我是越来越不明白大王了。”
　　“师傅何出此言呢？”太子友问道，“是为了处置越国人的事么？友儿也略有耳闻。”
　　伍子胥道，“大王一开始就该把勾践杀了。把他留在身边，简直是后患无穷。”
　　“我也不明白，父王为什么不杀勾践。”
　　“就因为大王好胜，他认为勾践向他俯首称臣，就可以把勾践玩弄于股掌之中了。”
　　伍子胥提高音量道，“我怕就怕大王的想法，早就被范蠡给看穿了。范蠡这个人，不是省油的灯，心机比谁都多。老夫看他最初求饶投降，不过是因为自知国破不可挽回，所以只想保住勾践的命，以求日后东山再起。什么入吴为奴，苦肉计！都是假的，都是缓兵之计！从越国都城城破那日起，这一步步的，一点痕迹都不露，都是范蠡精心设计的！老夫都看在眼里！”
　　太子友虽未经历这些，但听师傅这样讲来，也忧心了起来，“可是父王好像被蒙在鼓里，完全没有看出来似的。”
　　伍子胥轻轻捶了捶头，这才是他头痛的地方，“大王赏识范蠡，被他的花言巧语蒙蔽，已经中了范蠡的奸计了！”
　　“那老师，你为何不去向父王进谏呢？”
　　伍子胥摇了摇头道，“大王已经听不进老臣的话了。”于是，他转身向屋内走去，太子友跟在后面，从老师言语的失落中能感觉到老师的无力。
　　伍子胥忍不住道，“这一次，越国文种游说四国，此乃谋逆重罪，是除掉勾践的好机会，可大王却至今未有发落，唉，如果错过这良机……”
　　“原来，老师今日就是为了此事才忧心重重的，”太子友道，“难道，就没有办法了么？”
　　办法？
　　伍子胥眯上了眼睛，这几日里能想到的办法都在脑海中又过了一遍，能想的都想了，的确没什么好办法了。
　　他睁开眼时，一眼看到了太子友，脑中一个念头闪过——他突然直起了身子，望着太子友道，“或许，现在，只有太子能力挽狂澜了。”
　　“我？”太子友不可置信道，“可是，可是父王说我什么都不懂啊。”
　　伍子胥看着太子友，片刻后，像是对太子友，也像是对自己说，“太子是大王的亲骨肉，保护吴国应该是责无旁贷的，”然后他道，“其实这事并不难，我们可以略施小计，试出勾践的狼子野心，这样罪上加罪，大王就不可能再放过他们，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杀了勾践！”
　　“真的？”
　　“当然。”伍子胥语重心长道，“如果太子能立下这个大功，大王对太子一定更加看重。太子不是也希望大王对太子另眼看待么。”
　　太子友听了这许多，起初心中十分犹豫，但听到能让父王对他另眼相看，便忍不住下定决心道，“那，那我该怎么做？”
　　他的父王，是盖世英雄，他从小就十分仰慕，受到父王的肯定，这对他这样一个少年来说，是一种无法拒绝的诱惑。
　　机会说来就来。
　　几日后，夫差便为太子举办了隆重的狩猎活动。
　　等夫差到得宫门，伍子胥和太子已经等在那里了，当然，还有勾践与范蠡。狩猎，自然少不了照料马匹的人。
　　勾践站在那里，一付摇摇欲坠的的样子，不仅脸色惨白，精神似乎也大不如前。
　　夫差瞧着勾践这羸弱的样子，感觉真是大煞风景，“给我当奴隶，也不知道你熬不熬的住，”夫差语气颇差地对勾践道，“不过一些皮肉伤，就变得这么弱不禁风，真是一个废物。”
　　“为什么要把这个废物叫来碍事？”说着，夫差就想让人把勾践弄走。
　　勾践和范蠡自然是求之不得，勾践背后的伤口刚有好转的迹象，整个人还很虚弱，可来时无论范蠡如何争取和恳求，侍卫就是不肯放过勾践。
　　但伍子胥此时却上前一步道，“大王，这么好的日子，怎么能少了勾践这条捡猎物的狗呢？”
　　说罢，伍子胥向身旁的太子道，“太子，这就是勾践和范蠡。”
　　夫差这时才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
　　太子友，不过十三四的少年，此时站在伍子胥的身边，目睹着这一切，对勾践竟生出些恻隐之心，有点不忍去看。
　　夫差对太子友这表现有些不满，“怎么了？不过是寡人的奴隶和车夫，你怕什么？”
　　“儿臣不怕。”太子友说着，眼睛还是不愿直视那一身褴褛的前越王。
　　“太子怎么会怕呢，亡国奴而已。”伍子胥道，“勾践，还不跪下，让太子上车！”
　　勾践听罢，低着头，眼睛无助地兜转着。他曾是一国的王，现在却要给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当上车的踏板！
　　范蠡也低着头，听罢伍子胥的吩咐，一声不吭地走到马车前，跪倒在地，挺平了后背。
　　夫差见到范蠡这样，脸色直接黑了下来。
　　“你没听到么，我叫的是勾践！”伍子胥冲着范蠡严厉地斥道。
　　这时，勾践才动了动身形，走到车前，将范蠡扶了起来。
　　“大王。”范蠡轻声道。
　　勾践没说话，示意，还是让我来吧。
　　于是，在伍子胥严厉目光的鼓动下，太子友有点心颤地走到了勾践的跟前，看了看勾践与范蠡，颇有些不忍与不好意思地踏了上去。
　　太子友的脚刚挨上勾践的后背，勾践就痛地浑身一颤，范蠡慌忙跪下来支撑着他，范蠡知道，那是勾践后背的伤。
　　终于，所有人都上了马车，每个人各就各位，队伍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