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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26章 入吴为奴(2) ...

  •   伍子胥随夫差回到王帐中道,“大王,您也看见了,越人心目中的王永远是勾践!若我们不斩草除根,以后必有后患!”
      又是这件事,夫差已经不胜其烦。
      他盯着案上那堆简书,冷冰冰道,“相国真有这些精力,就该关心一下真正要紧的国事!”
      伍子胥道,“在老臣眼中,没有什么比杀勾践对吴国更要紧的了!”
      夫差脸色更难看了。
      伍子胥是他的师傅,他比谁都清楚伍子胥的脾气耿直刚强。若非这脾性,伍子胥当年不会完全不顾念他太子的身份,往死里训练他;如此,便不会有后来能扛住一切压力重振吴国的他;更不会有现在他的一切。
      所以,先王欣赏伍子胥,他感念伍子胥。
      但有时,他师傅的脾气,还是让他难以忍受,就像现在。
      夫差闷着只是不说话。
      而伯嚭站在一旁,因为不久前刚被教训过一番,现在也不敢随意发声,怕又惹祸上身。他瞄了一眼一旁的伍子胥,希望伍子胥能收拾这个他捅下的篓子,但伍子胥却一付不管不顾的样子,上前一步,摆出一付还要继续谏言的架势。伯嚭顿时心中郁闷无比,简直想破口大骂伍子胥这个老呆子。伯嚭心中祷念,谁来救救夹在其中无辜可怜的他。
      正在此时,沮鞑手持一柄宝剑,进到帐中。
      沮鞑捧上宝剑道,“禀告大王,王孙珞将军回报,已擒获越国太子鹿郢,就地正法,这是鹿郢随身携带的越国传国宝剑湛泸!”
      夫差、伍子胥和伯嚭三人都不约而同盯上沮鞑手中那把湛泸剑。
      伯嚭心中一喜,直起身子,首先高兴地附和道,“恭喜大王,除一心头大患啊!”
      本来还一直崩着脸的夫差听罢,也颇为兴奋。
      他接过湛泸剑,拔剑一瞧,剑身光鉴照人,果然名不虚传,大笑道,“好!”
      “大王,王孙珞立此大功,大王要对他好好褒奖一翻才是!”伍子胥此时也喜道。
      王孙珞被夫差委任在越国作监国,而找到越太子鹿郢是伍子胥交待他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如此越国断了子嗣,真是大快人心!
      “那是自然!”夫差捧了湛泸看了一会儿,渐渐地,那笑容变了意味,唇角挂起一抹极为恶劣的笑,随口道,“传勾践!”

      此时,刚刚喝了点水的勾践,正襟危坐,不发一言。
      “大王,您饿了吧?”
      范蠡从怀中掏出一个由粗布包的东西,打开来,是一张沾满泥土的饼,饼面上赫然一只泥泞的脚印。
      “范蠡,”勾践目光呆滞地问,“难道,你也把我当狗?”
      合仪望着范蠡,表情也十分难过。
      那张饼曾被人深深踩进泥中,是范蠡爬过去,将饼从泥泞中扒了出来。
      “大王,请您一定要忍耐啊,文种大夫已经在想办法四处奔走,我们更不能因为他们的羞辱而自乱阵脚。”
      “自乱阵脚?”勾践绝望地反问道,“我们还有什么阵脚可言?你说让我忍耐,让我留下这条命,再谋计脱身,究竟等到什么时候?”
      勾践一把抢过那印着脚印的饼掷在地上,“我受不了了,我是一国之君,我不想像条狗一样活着,连下等的吴国士兵都能来侮辱我!”
      “大王,我知道您受苦了,可是为了能复国……”
      “复国的大任,我已经交给太子了。”勾践目中无光地说,“我真的撑不下了,我宁愿饿死,宁愿饿死……”
      勾践说罢,一头栽倒在合仪的怀中。
      在吴军中,勾践,早已成为众矢之的,每日承受着最大的羞辱与虐待。
      范蠡看着毫无生存斗志的勾践,心中焦急。伍子胥就是要让他们受不了,自己放弃自己,放弃这用屈辱换来的生的机会。但他必须要鼓舞勾践的意志,让他坚持下去。但是,他要用什么办法来鼓舞呢?
      从战败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勾践从未想过要苟活,是他一步步将勾践拖曳至此,他至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令勾践重燃斗志。
      何况,就连他此刻,也是焦虑的。他们除了被动地等待文种的努力,就只能咬牙忍住每天汹涌而来的欺凌,除此之外,他没有其他办法,但这样下去,他怕大王是熬不住的。
      “勾践!大王要见你!”
      这时,一个士兵冲着他们吆喝了一声。
      范蠡与合仪对望了一眼,眼中忧虑更甚。他们都知道,此时的勾践,再也受不了更多的打击了。
      “快点!磨叽什么!”那士兵不耐烦地又喊了声。
      范蠡与合仪这才慢腾腾地站了起来,吃力地扶起勾践,向中帐走去。
      三人进得帐中,狼狈的样子令人十分满意。
      夫差先看了眼范蠡,然后故作欣赏道,“勾践,湛泸乃是你越国的镇国宝剑,寡人帮你寻回来了。你身为国君,应该带在身上,寡人待你不薄吧。”夫差那桀骜的脸庞现着得意轻蔑的笑容,随意将手中的那把绝世名剑湛泸扔到了地上,扔到了勾践的面前。
      湛泸“当”地一声落地,而勾践、范蠡与合仪身体俱是一僵,双目圆瞪,仿佛那柄湛泸出现在这里是世上最不可置信、最不可思议、最不可接受之事!而勾践与合仪那面色更是顷刻间惨白!
      勾践双手剧烈地颤抖着摸向那把剑。
      那是湛泸,是湛泸!
      那是破国之日,他亲手递给唯一的儿子——太子鹿郢的传国之宝!寄托着他心底最深的父爱与最后的复国希望的传国之宝!
      难道……难道鹿郢他!
      他不愿意相信,不愿意接受,可是,心中却不能被阻止地向那最坏的结果想去,那也是现在一切的一切都呈在他眼前最可能最明白的结果。
      这柄湛泸对勾践的打击可想而知,但夫差却好像并不在意勾践的反应,反而将眼神似有若无地落在范蠡身上。他却发现,范蠡此时也好像并不在意其他任何人,那双明眸比任何时候都深沉黯然,无限悲悯地深深注视着勾践。仿佛勾践此时的心痛便是他的心痛,可他不知,此时他的心痛,也无形中刺激着另一个人。
      “还不叩谢大王!”沮鞑喝道。
      这一声厉喝,令勾践多日来从头至脚压抑在心中的悲痛与屈辱,最终掺着这无法再压抑下去的绝望一起爆发了!
      “夫差,我要你抵命!”勾践突然握起那柄剑,锃亮的剑身映着勾践破败的模样,向夫差刺去!
      夫差此时却一心揣摩着范蠡的神情,完全没有想到这阶下之囚已然如此狼狈不堪,还敢这样放肆,身体先是一愣,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措手不及。
      而站在一旁的伍子胥、沮鞑、侍卫们,更是反应不及,待勾践将剑尖抵上夫差身前时,才纷纷慌忙扑了上来。
      一切,如此紧急!
      但就在此时,谁都没有看清,范蠡不知何时已飞身跃前,一掌劈向勾践脑后,只听宝剑“呛”地一声,剑尖在触及夫差衣襟的刹那间,戛然落地!
      勾践也软倒在地上!
      “大王!”在所有人都还没有从方才的变故中回过神时,范蠡已经跪倒在地,“我王因为丧子心痛,所以才做出这种失常的举动,绝没有伤害大王的意思!”
      老臣伍子胥此时才姗姗来迟,一身冷汗地护在夫差身前,愤然道,“敢向大王动手!大王,今天就应该杀了他!”
      “大王,我王真的是无心的!”范蠡急忙辩解,一脸焦急地俯身在地道。
      夫差听罢,双目一犀,拨开伍子胥的遮挡,质问道,“你说谁没心啊!”
      范蠡略一滞,抬眼望了夫差一下,又赶紧俯下头,沉沉道,“大王,是勾践。”
      夫差挑眉笑道,“说的好,只有我是大王,他不是!范蠡,你最好给我记清楚!”
      勾践现在只是本王脚下的一条狗!范蠡,你看清楚!他不配你为他心痛!
      范蠡听罢,默不作声,只是身子俯地更低了。
      躲在一旁的伯嚭此时插言笑道,“看来,范蠡也学乖了。”
      伯嚭的话听在夫差耳中极其受用,夫差脸色缓和,只是视线紧紧盯着范蠡,语气也沉稳了许多,“这次就算了,如果有下次,本王绝不轻饶!”
      “大王!……”伍子胥不满地阻止道。
      “寡人命令已下!”夫差断然喝道,“你要寡人做个朝令夕改的昏君么!”
      “多谢大王!”范蠡慌忙拜谢,将此事作实。
      夫差就这么注视着范蠡与合仪一起将尚未苏醒的勾践搀扶出帐,他望着那副瘦削的背影,想到刚才范蠡阻止勾践的那一幕。
      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范蠡身形已动,就像是他早就知道一切,知道勾践将要做什么一样。他时刻注视着勾践,理解并重视着勾践,所以别人瞧不出勾践要做什么,他却瞧得出。
      在范蠡的心中眼中,恐怕都是勾践的安危吧!
      勾践这废物,明明是他的手下败将,但他却能获得范蠡全心全意的关注与维护。
      这真是对他莫大的羞辱!
      而这样的勾践,更是让他极度地讨厌、憎恶和痛恨。
      但,若是能让范蠡,让他像注视着勾践一样,注视着自己……恐怕世上的君王,没有几个能抵御得了像范蠡一样的臣子吧。
      夫差那暗了几分的眼中,又闪烁起异样的光芒。
      勾践已经没有了子嗣,越国没有了将来,范蠡,究竟什么时候能迷途知返,弃暗投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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