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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14 沉鱼之美(1) ...

  •   自从离开会稽,范蠡一路驾车北行,寓情于山水之中,辗转于吴越两境,见识到不少民间的欢欣与疾苦。
      这一日,他来到越国境内一处隐于山中的佳境,感到腹中饥渴,于是停下车,准备去溪边取点水,捉条鱼来吃。
      他捉鱼摸虾可是个中好手,见溪水清澈,山川灵动,暗赞此处鱼虾定是十分美味,于是捥起衣衫,站到水中,摆好架势,聚精会神地准备饱餐一顿。但在溪中堪堪站了半个时辰,最终竟一条鱼也未捉到,甚至连个鱼影也没瞧见。
      仔细一瞧,原来鱼儿隐隐约约都沉在溪底浮游,十分奇怪。
      范蠡不明所以,不过,看来今天是肯定吃不到鱼了。他既好奇又扫兴地上了岸,穿戴好衣履,沿溪岸溯溪而上,没走多远,便见溪中突起的一块石头上,站了一个身穿浅绿色轻衫,脚踩木屐的妙龄少女,双手轻抖着一面薄纱,在溪水中浣洗,姿态婀娜,面容清丽。
      而岸边已洗好的薄纱,挂在木杆上,随风悠扬翻飞,翩跹起舞。
      远处炊烟袅袅。
      这一切在青山绿水屏障之中,竟是如此优美娴静。
      平凡却令人安稳的人间烟火。
      他自小随父母颠沛流离,后来父母为仇家所杀,直到被师傅收养,人生才稍微有了落脚。眼前的一切,看来如此普通,却是他失去了那么久,可遇而不可求的痴人说梦,深深震撼着他的内心。
      若能于此度过余生……
      正在范蠡赏心悦目、心之向往之时,那姑娘不经意抬眼间,便瞧见了他,本是笑靥如花,瞬间警觉中带了点惊慌,立即摞下薄纱,转身便跑。
      “唉,姑娘!姑娘!”范蠡完全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他自觉自己也没有什么过于唐突的举动,这姑娘远远的,怎么跟瞧见凶神恶煞似的,一句话没有,转身就逃啊?
      范蠡一个纵身跃上溪间石头,轻身几步跨到对岸,飞身追去。
      “姑娘,别跑!”他喊道,“我并没有什么恶意!”
      可那姑娘却逃的慌不择路,只见她脚下灵巧,于山石间奔跳娴熟,可见是常来此处的,令范蠡一时间竟追不上。
      等转上山路,兴许是慌乱间,跑到了连她自己也不熟悉的地方,突然脚下一沉,心道糟糕,肯定是踩到了谁家设的捕猎陷阱,于是不禁大叫一声。
      “啊-------”
      范蠡一见她身子突地一沉,便知不妙,纵身而起,脚踩一树干借力一蹬,飞身向她扑去,在她落入陷阱之前,将她掳了起来,环在怀中,双双翻滚在地。
      等两人止了身势,那姑娘慌推开他,站起了身子,转身又要跑。范蠡急道,“是我冒犯了姑娘,请姑娘杀了我吧。”
      那姑娘止了脚步,尽力按捺下来,才低着头怯道,“你救了我,我为什么要杀你?”
      范蠡走到她的身旁,看着她如水的明眸,认真道,“看到姑娘的真容,难道不是死罪么?”
      那姑娘这才抬起头来,偷偷瞧了他一眼,柔声道,“那不是死罪的。”
      范蠡瞧着她,轻轻一笑,她才知,这男子原来是在开她玩笑,但能感到他并无恶意,不觉自己也跟着笑了一下,这才看清眼前男子,散发长衫,毫无拘束,风流倜傥,谦谦有礼,绝非父母口中常提醒他当心的坏人,这才稍稍心安,脸上旋而飞起一片红云。
      见她不再逃跑,亭亭玉立地站在那,范蠡这才关心地问道,“姑娘,为什么一看到我就惊慌逃跑呢?”
      她又瞧了范蠡一眼,赶忙收回视线,低声回复道,“爹娘这样教我的。”
      “爹娘教的?”范蠡讶异,不解道,“为什么?”
      “打仗的时候,又怕逃兵,又怕敌人,所以我爹娘就教我,见到陌生人要赶快躲开,保护自己。”
      “原来是这样,”范蠡感同身受地点了点头,而后慨然道,“我还以为,这村子深居山中,会远离战乱呢。”
      她亦失落道,“生逢乱世,哪有太平的地方?唯有自保了。”
      “可是,现在并没有打仗啊?”范蠡问。
      他觉得,即使吴越会有一战,也不至于这么快。光是战前粮草的准备,就要不少时日。
      “我也不知道,我爹说,最近觉得山里有点古怪,让我当心。再说,不打仗的时候,还要防山贼,那些人,不但打劫,还强抢民女,我们也惹不起。”
      范蠡凝视着她,那美丽的容颜中的天真与纯朴、对生活的无奈,都深深触动了范蠡,“如果姑娘不嫌弃,让我一生一世照顾你吧。”他突觉自己是否有些唐突,忙认真补充道,“真的。”
      她听罢,眸子中又一阵惊慌无措,忙低头道,“别开玩笑了。”
      范蠡紧跟着强调道,“我没开玩笑。”
      “当我在溪边看到姑娘的时候,你的沉鱼之貌,已经让我的心……,”范蠡觉得自己的措词似乎有点轻浮了,转而道,“就算你真的跑了,我也会找到你的。”
      他有点执着,又有点诚恳道,“难道这不算缘分么?我也走过大江南北,见过无数美女,我原本以为我的一生只会浪迹天涯。但是见到姑娘,我发现,我发现……”
      范蠡虽风流无羁一介名士,但说到追求女子,却是个生手,他很真诚地表达了心里的真实想法,可说出来,又觉得不太合适,还是太随便太轻浮了吧,他竟觉得无论如何也无法表达自己的心意,曾经巧舌如簧的一个人,如今却如此笨拙,于是他略停顿一会儿道,“请你做我的娘子吧!”
      “啊?”她这次更是惊讶到瞠目结舌,她觉得眼前这个男子太大胆了。
      半天她才道,“公子的盛情,西施不敢答应。”
      “为什么?”范蠡问的天经地义。
      “我们只见过一面,怎么可能这么快答应?我们甚至都不知道彼此的姓名,不知道彼此究竟是怎样的人。”
      范蠡敏捷道,“如果这么说的话,那在你们村子,天天跟你见面的男子不在少数,你跟他们见面的次数多了,你就会喜欢他们么?”
      范蠡的一番反问问得西施更不知如何回答,他说的话如此荒谬,可她竟然觉得似乎很有道理。
      范蠡只是凝视着她,又极认真地反问道,“你喜欢我,对不对?”
      西施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虽然此刻她的内心如此娇羞雀跃。
      范蠡又道,“请给我时间,让我证明对你的真心吧?”
      “西施!”远处的一声叫喊,像是终于解脱了她。
      “是我爹!”她连忙道。
      范蠡理所应当道,“那正好,我刚好可以正式拜访他。”
      “不行,我爹管我管的很严的!你先走吧!”说罢,西施转身便跑开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见面?”范蠡问道。
      西施却只管跑,并未回应。
      他忙道,“今天晚上,我在你浣纱的溪边等你!”
      西施并没答应,但他却觉得她一定会来。
      不管她来不来,他都会等候她。
      临走的时候,文种开玩笑说,他需要的不是一个知己,而是一个娘子,一个家。或许有了家,有了责任,有了牵挂,他看待事物的角度与考量会有所不同。
      是么?
      范蠡轻笑今天的自己如此鲁莽,看着西施的身影消失在树林中,远处老伯担忧的询问声也渐行渐远。
      “孩儿,我不是让你不要来这片山么?你有没有受伤?”
      “这段时间绝对不要再来这里!前几天有人发现这里……”
      范蠡微蹙起眉,略一思索,来到先前那个陷阱的地方,以剑拨起已经略微塌陷却仍然覆着的一堆杂草树叶,陷坑下,寥落几支竖起的利刃。
      范蠡眼眸遽时一缩:这的确是捕猎的陷阱,不过,不是普通猎户设的,而是……
      那竖起的利刃,都是卸下的残断的战戟!
      是越国的战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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