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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12 范蠡辞官(2) ...

  •   文种将范蠡拉到大臣们用来休息的偏殿,帮他醒了醒酒,教训他道,“你啊,我就是因为你足智多谋,才把你推荐给大王的。”
      “但,范蠡啊,君臣之间,总得有个礼仪,就算你为大王立了多少汗马功劳,臣子始终就是臣子,要谨守礼仪嘛。”
      范蠡笑呵呵地坐在那,听着文种的唠叨,文种长他五六岁,自相识以来,一直如兄长般关心呵护着他,“文兄说的总是对的,君臣之间是要守些礼仪的,可我已经向大王请辞了,我已经不是大王的臣子了,现在是无官一身轻嘛。”
      “你这是酒后胡言。”文种皱着眉说。
      “唉,文兄,我可是当真的,我大夫令都还给大王啦。”范蠡作势展了展袖兜给文种看,又拍了拍怀中。
      咦?
      范蠡伸手一摸。
      嘿,那大夫令的玉牌怎么又回来啦。
      文种一瞧,更确信范蠡是酒后胡言了。范蠡有点苦笑着摇了摇头,大意了,真是大意了,看来今天这一出戏,又没演好。
      “文兄,你也知道我范蠡是个山野之人,从来也没想过要当什么大官,当时帮助大王抵御外敌入侵,只是为了维护我越国的安宁,现在我越国国泰民安的,我也没有任何事情可做,每天在这陪着大王喝酒,我还不如去四处游山玩水呢。”
      “胡说,若说你无入世之心,又怎会与我一同出奔越国?”
      范蠡不禁叹了口气道,“文兄,我想入世一展学识是真的,不想做官也是真的啊。”
      “入世不做官,又怎么施展抱负?”文种再驳他,“唉,我不听你说这些自相矛盾的醉酒话,总之你现在回家洗个脸,好好睡一觉,明早还要上朝。”
      “做人是要顺势而为的嘛,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便施展才能,不需要我的时候,我自然要退隐江湖,过潇洒自由的日子,不矛盾啊。”
      “赶紧回家洗脸睡觉!”
      “明天早朝我可不去。”范蠡道,“这令牌,我会再找机会还给大王的。要不明天你帮我带过来还给大王?”
      文种才不要听范蠡在这说醉话,可又怕他明天真的发了疯不来上朝,毕竟没什么是范蠡不敢做的,便直接拉着他道,“走走走,我现在就同你回家洗脸。”
      “什么?你自己有家不回?”
      “我明天拉着你来上朝!”

      第二天一大早,范蠡便被文种拉了起来,文种家的家仆昨夜已送来朝服,在文种的“威逼”下,或者说是不停的苦口婆心的唠叨下,两人终于整理妥当,坐了马车赶去宫中早朝。
      “参见大王!”
      越王宫议事正殿,众臣齐喝,气势恢宏。
      勾践高高地坐在王座上,看到范蠡还是立在原来的位置上,心中欣喜,“范蠡,寡人说过,醉酒说过的话当不得真,寡人就知道,你今天一定会来上朝的。”
      范蠡笑道,“大王,范蠡今天是以客卿的身份来凑凑热闹。”
      大家都知道范蠡这人不拘一格,经常做些出格的事,而大王却对他极其信任宠爱,所以对范大夫的说辞都会心地笑笑。
      果然,大家听勾践笑道,“是什么身份并不重要,你来了就好。”
      范蠡微微躬身,算是对勾践表达了尊重与会意。
      勾践既而问向范蠡身旁的文种道,“文大夫,你不是有急事要向寡人禀报么?”
      “回大王,自战胜吴国以来,这三年,百姓休养生息。微臣视察民间时发现,他们的生活越来越好。不过,我国地广人稀,虽然国土富庶,无饥馑之患,但相对于齐鲁诸国,仍然农耕落后,商贸不兴。”
      “是吗?”
      文种答道,“微臣认为,我们应该轻徭薄赋,鼓励农耕,以使百姓能够积聚财富,令国力富强。”
      范蠡也肯定文种的意见,继续道,“针对地广人稀,我觉得大王应该鼓励生育,增强劳动力,并且减田税三年,鼓励百姓开垦荒田。”
      “英雄所见略同,”文种附和道,“大王,范大夫所言,正是微臣的愚见。”
      文种的政见,以养民富国为主,这与范蠡的期望不谋而合,两人在国计民生上总有聊不完的话题,这也是当初相识时一见如故的原因。槜李一战,为越国暂时稳定了周边局势,赢得了相对稳定的发展环境,这是二人所乐见的。
      勾践有点心不在焉地应和道,“这些事情,文大夫,范大夫,你们两个拿主意就是。”
      范蠡与文种相视一笑,这些问题,他们已经聊的十分通彻,只要大王支持,文种很快就能将有利于民生的政策落到实处。
      “不过,还有一件事情,寡人要跟你们商量一下。”勾践口气一变。
      “请大王吩咐。”文种躬身道。
      “刚才文大夫说,要积聚财富才可以国力富强,寡人认为,要国力富强我们还有更快捷的方法。”勾践扫视了一下群臣,“不错,三年前,我们赢了一仗,但这三年里,吴王夫差在日夜练兵,寡人相信他一定会兴兵复仇,与其坐以待毙,我们不如先发制人,攻其不备,到时候吞并吴国,我们国力自然倍增,不是比减税减赋要快多了么?”
      “这……”
      “主动向吴国开战……?”
      “……”
      一听到大王的真实意图,百官们都不约而同地纷纷低下头,窃窃私语起来,相互之间屡屡眼神交流,都是噤若寒蝉。
      范蠡紧锁眉头,也低头不语,他知道,攻吴的事,大王迟早要提上日程,但这么快,他却没想到,看了看大家都不出声,他又瞧了眼文种,文种也是一脸忧虑地低着头,向范蠡摇了摇头。
      范蠡却深出一口气,朗声道,“大王,时机未到,我们便不该轻言战事。”
      大堂之上,敢这么直接反驳勾践的,也只有范蠡。
      “时机未到?”勾践眯起眼睛质问道,“那依范大夫之见,什么时候时机才算成熟呢?”
      “大王,一切须从长计议。要想必胜,先要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以我越国目前的国力,还远未到需要通过战争来攫取利益的地步,按照文大夫的治国方针,脚踏实地地充实国力才是我们目前首要的事情;何况,即使我国国力准备充足,也有许多方法可以达到目的,发动战争永远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是最后的下下之选……”
      勾践面色铁青,断然打断范蠡道,“战争,就是快速积蓄国力的捷径!何况,寡人已等了三年,还需要什么从长计议!”
      大堂之上,气氛陡然变得死寂。
      范蠡并不是不懂为臣之道,也并不是傻到别人不说,只有他这么明目张胆地反对,而是他知道,勾践攻吴的想法由来已久,他此前也曾私下给出了自己的见解,但显然都没有什么效果。今天他若仍给出摸棱两可的态度,是没有用的。因为一旦在大殿上下了王令,便再没有收回的可能。
      范蠡转而苦口婆心道,“大王。‘兵者,凶事也’。战事一开死伤无数。纵然我们赢了,也必定伤了元气啊。”
      文种瞧了眼范蠡,便也坚定地抬眼望向勾践道,“况且自槜李之战后,我们国力才刚刚恢复。大王,如果现在兴兵伐吴,劳民伤财,恐怕,这三年的努力将付诸流水。”
      “错!妇人之仁!”勾践紧盯着这两位重臣,一口回绝道,“如果我们不是不断讨伐,扩展版图,又怎么可以成为强者,称霸天下!”
      范蠡答道,“大王,攻伐是可以成为强者,但,无谓的攻伐,却会失去民心,失去天下!”
      勾践不耐烦地反诘道,“有谓没谓,打了才知道!寡人不想再听你这么多的理由!说到底,你就是不想寡人伐吴!既然如此,三年前,又何必帮寡人打赢那场仗!”
      范蠡、文种闻言,皆是一愣。很明显,大王说的是气话,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殿下有人已窃窃私语起来。
      范蠡却顾不得他人的妄自揣测,语重心长道,“大王,当年是吴国攻我越国在先,它是自取灭亡,与人无由啊。”
      勾践突然声音大震反诘道,“难道只能吴国攻我越国在先,我才可以反击么!”
      范蠡紧抿唇,片刻才安奈住口吻,语气和缓道,“大王,微臣认为,我们不妨和夫差和谈。以边境的和平,为越国的发展赢得充足的时间。”
      “和谈!?”勾践大喝道,“寡人打了胜仗还要同他和谈?想不到这种荒诞的建议会出自你范蠡之口!”
      “可是,大王,哀兵必胜啊!夫差带着他父王战死的仇恨号令子民,一定举国合应,锐不可挡,这一仗打起来,我想大王难保胜券在握!倘若我们败了,以吴国对我们的仇怨,后果将不堪设想!”
      范蠡的声音铿锵有力,尤其是最后一句出口,如雷震耳,一时间群臣沸腾,交头接耳之声起伏,大家纷纷点头称是。勾践见此情景,心中恼怒,一下冒了出来。
      他竟没想到,自己称霸天下的大业,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竟是范蠡。
      勾践又急又气。
      一个君王,怎么会允许任何人阻挡自己的宏图伟业!
      哪怕这个人他如此赏识。
      他拍案而起,指着范蠡大骂道,“够了!范蠡,你好放肆!你算什么!你不是已经辞官告退了么!你既然不是寡人的臣子,凭什么在这里煽动群臣!凭什么要寡人听你的话!”
      “寡人告诉你,寡人不会失败!当日,寡人能杀他父亲,今日,寡人就能杀他!寡人怕他什么!”
      勾践的震怒一下惊得殿上群臣鸦雀无声。这是第一次,他们瞧见大王在大庭广众之下对范蠡说出这么严重的话。
      范蠡低下头,咬紧了牙,最后,沉沉舒了口气。
      他做人一向通透,深知许多事情,终究也并不是谁能左右的。
      他将怀中的大夫令取出,交给一旁的宦官,然后转身向勾践行礼道,“大王,范蠡告退。”
      声音平稳,听来无一丝急躁情绪。
      说罢,转身穿过群臣,大步向殿外走去。
      众人又是一愣,这也是第一次,范蠡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绝然地反对勾践。范蠡的行动,可以说是一种立场鲜明的对抗。一向聪明绝顶的范大夫,会以如此唐突不留余地的行为反对大王,众人心中又惊又凉。
      看着范蠡如此退场,文种心中一阵焦急,喊道,“范蠡请留步!”
      “由他去!”勾践喝道,范蠡于他当然重要,但若让他此时留下范蠡,他身为君王的颜面何在?他大声斥道,“像范蠡这种不识抬举的臣子,寡人不稀罕!”
      范蠡径直走出大殿,没有丝毫停留。如此决绝的步伐,更激起勾践逆反般的决心。范蠡站在大殿外的石阶上,听着勾践在殿中激昂的声音。
      “寡人一定要攻吴!”
      “你们说,夫差该不该杀!”
      停顿片刻后,大殿里终于陆陆续续响起了响应的声音:
      “夫差该杀!大王战无不胜!”
      “夫差该杀!大王战无不胜!”
      声音此起彼伏,渐渐地,一浪高过一浪,最终汇在一处,振聋发聩。
      范蠡站在那里,心痛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便没有半点留恋,拾阶而下,直奔宫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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