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龙戏凤（美人吟）》肖公子

64、陌上花开蝴蝶飞(三)

　　茉莉抱着蓝天涯策马狂奔约个时辰，因担心蓝天涯伤势不支，勒马停了下来，将他扶进一间荒庙中，轻轻拭了拭他额上冷汗，哽咽道：“你……你怎么样了！”
　　蓝天涯虚弱地摇摇头，扯起嘴角轻佻地笑了：“好娘子，这下我总算放心了，你不会卷了我的钱跟别的小白脸私奔！”
　　“我讨厌你这个轻薄样！”茉莉被他逗得勾起了嘴角，眼泪却流得更加汹涌。
　　“别哭了澈儿，你哭起来的样子真难看！”蓝天涯撇撇嘴，将茉莉拉进怀里，不停地替茉莉抹着眼泪，忽邪气地眨眨眼：“澈儿，我们成亲吧！等你做了我老婆，我所有的财产都归你管，包括我在内！”
　　茉莉瞥一眼蓝天涯满身的血迹，泣道：“你还敢娶我么，你不怕……不怕我大哥杀了你……”
　　蓝天涯笑着摇摇头：“澈儿，只要你不离开我，我什么都不怕，嫁给我好么？”
　　茉莉仔细凝视蓝天涯，脑海中来回晃着二人相识以来的一幕幕，有苦有痛，有甘也有笑，一路走来磕磕碰碰，到底是谁降服了谁呢？难道这就是自己这一世的良人么？茉莉认真思考起来。而蓝天涯身子前倾，一颗心仿佛要跳出喉咙一样，生怕茉莉说出一个“不好”来！
　　“真是一笔糊涂账呢！”茉莉心中长叹一声，捏了捏蓝天涯因紧张而汗湿的手心，嫣然颔首：“好，我答应嫁给你！”
　　蓝天涯这才长长舒了口气，动容地将茉莉拥进怀里。
　　“等我们见到大哥时，我们一起求他好不好，大哥从小就疼我，不会真舍得我真伤心，他一定会成全我们的……”
　　蓝天涯不以为意地撇撇嘴，却也不和茉莉争辩，心道：等你大哥找到我们时，米已成炊，不怕他不认！
　　茉莉和赵正等人一番心神交战，早已心力憔悴，趴在蓝天涯怀里絮叨不停，慢慢睡了过去。
　　蓝天涯爱怜地在茉莉颊上印上一吻：“真像个小野猫，有时张牙舞爪，有时候又温顺地让人无可奈何！”摇头笑了笑，扯下身上外袍，裹在茉莉身上，自己也闭目养神。
　　连日来，茉莉和蓝天涯专挑偏僻少人烟的乡间小路行走，一来掩饰行踪，二来也便于蓝天涯养伤，如此走走歇歇十余日，行近苏州时，蓝天涯伤势已好了七八分。
　　两人半月来不问世事，不知江湖上早已闹得天翻地覆：江湖采花贼——花行和武林中恶名昭著的钟山四煞分别在建安和邓州被杀，而且皆是伤于蓝天涯的成名绝技分花拂柳手，全身筋骨错断而死，更有传言蓝天涯留书，在衡山、泰山之巅约战飞鹰堡少堡主唐胜男和武林耆老玉矶散人，众江湖豪客纷纷奔走相告，任谁也不想错过这场武林盛宴。
　　茉莉和蓝天涯面面相觑，满腹疑团：这些谣言似是有人故布疑阵，借以扰乱玄衣卫和青衣阁的视线。
　　“究竟会是谁呢？难道还有什么人会使分花拂柳手？不可能是无忧谷的老怪物吧！”茉莉沉吟着向蓝天涯问道，自离金陵来，蓝天涯和茉莉朝夕相对，也非他授意谢生等人散布的消息。
　　蓝天涯摇摇头，过会儿又道：“要人筋骨错断而死并非一定要分花拂柳手，我倒是想起一人来，很有可能是他！”
　　“你是说萧慕华？”
　　蓝天涯点点头：“除他外，没有人清楚你我的关系，而且也没有人敢和你大哥做对！”
　　“可是他怎么会知道我和你……嗯，我大哥一定遮掩的密不透风！噢，一定是你告诉他的对不对！”茉莉怒瞪向蓝天涯。
　　“冤枉啊澈儿！”蓝天涯委屈地叫道：“我和他相识多年，彼此知之甚深，他未见我登临凤仪台，由此猜想而得也不足为奇！”
　　“那也是你不好，让别人都笑话我！”茉莉不甘心地狠揍蓝天涯一拳。
　　蓝天涯捉住茉莉粉拳，笑嘻嘻地道：“是啊，都怪为夫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捕获了娘子一颗芳心！”
　　茉莉嫌恶地甩开蓝天涯，忽又调皮地眨眨眼：“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么？不知道那菜豆芽是谁？鼻涕虫又是谁？嘻嘻……”
　　“你……你……那个该死的家伙，他都跟你胡说了些什么？”蓝天涯黑着脸，恶声声地嚷道。
　　显然，茉莉并没有被他的凶神恶煞样镇住，掩嘴笑道：“说了很多呢，比如你小时候长得又黄又瘦，常常被他揍哭，打不过人家时就爱扑上去撕咬……”
　　“不许笑，我不许你笑！”蓝天涯大声嚷嚷着：“我那时刚六岁，又大病初愈，打不过他有什么好稀奇的！哼，早晚有一天我要当你的面把他揍趴下，不许笑……”
　　“我偏要笑，嘻嘻……鼻涕虫，真恶心……”

　　两人打打闹闹，在山路尽头的一座庄子前停了下来，茉莉走近竟然是一座尼姑庙，上书慈溪庵。尼庵规模不算大，但四周云雾缭绕倒也清幽，庵门前一个妙龄女尼手持扫帚，静静地掸扫着俗世尘埃。
　　茉莉转头看向蓝天涯，不知他又故弄什么玄虚。蓝天涯微笑不答，拉着茉莉向庵内行去。
　　茉莉不动神色地瞄了两眼阶前低眉顺目的女尼，冷笑着甩脱被蓝天涯牵着的手：“这就是你要我见的人？”
　　蓝天涯一愣，细看之下，那妙龄女尼赫然是他身边的侍妾若水，心中一紧，复又抓住茉莉手腕：“我发誓澈儿，我真不知道她在这里，我带你来是要你见我母亲的！”
　　茉莉哼了一声，并不言语，若水已走下台阶，屈膝行礼：“婢子见过门主，赵小姐！”眉宇之间尽是哀怨之色。
　　蓝天涯察看茉莉脸色，知道多说无益，摆了摆手，拉着茉莉向内行去。走不出几步，又一个美貌女尼远远行来，杏目桃腮，亦乃蓝天涯侍妾之一绮梦。
　　茉莉瞥蓝天涯一眼，冷笑不语。蓝天涯则叫苦不迭，不住挥袖擦拭额上冷汗。
　　那绮梦乍见蓝天涯，身子一振，神情激动地快布行来，然而在蓝天涯冷凛的目光下，又慢慢回复沉寂。
　　蓝天涯不待她行礼便冷声问道：“夫人可在后院？”
　　绮梦目光在茉莉身上转了一圈，黯然地点点头。
　　蓝天涯冷哼一声，拉着茉莉想后院走去，穿过一道拱花门，入目的是满园的修竹寒梅，甚是清雅。蓝天涯折下一支梅花别于茉莉鬓间，讨好地笑道：“澈儿，别生气好不好，我真不知道她们如何会在这里，若非如此，我又何苦给自己找罪受，只消你眉毛动一动，我就心惊肉跳，怕得要命！”
　　茉莉白了他一眼，笑骂道：“没出息，你若不做亏心事，怕我作甚，你武功高我百倍，我还能把你怎么着了！”
　　“若真被你怎么着了还好！”蓝天涯小声嘀咕着：“我最怕你生气，冷冰冰的不睬我！”忽又几分自嘲地笑了：“想我蓝天涯叱诧风云，号令群雄，不意今时竟被你一个小丫头折磨至此！”
　　茉莉故意板起脸道：“怎么，不甘心是不是？”
　　“哪里，哪里！”蓝天涯轻啄茉莉手心：“小生甘之如饴！”
　　“油腔滑调的登徒子！”茉莉嗔蓝天涯一眼，转身跑开。
　　蓝天涯被茉莉这一瞥，只觉一阵心旌摇曳，等回过神来茉莉已行远，苦笑着尾随而去，想自己流连花丛，阅人无数，却连小丫头一颦一笑都抵消不住。
　　茉莉边行边打量，忽然一声娇喝传来，茉莉闻声转身，却是宿敌谢兰儿举剑刺到。
　　茉莉侧身避过，退开几步，若在平时茉莉说打便打，从不让人，可如今和蓝天涯情份已定，也就不愿再得罪她，笑道：“兰姐姐，平日里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跟你说声对不起，咱们就此揭过，刀剑无眼，不可妄动！”
　　谢兰儿冷哼道：“说得轻巧，不杀你难消心头之恨！”自己也知武功及不上茉莉，从怀中掏出一个约半尺来长的碧玉筒，冷笑道：“今日叫你见识见识厉害！”
　　蓝天涯听见人语，疾步行来，远远瞧见谢兰儿手中的碧绿之物，大惊失色：“澈儿，快让开！”
　　与此同时，谢兰儿恶毒地笑道：“来不及了！”也不知碰了什么机关，一蓬钢针，细如牛毛，罩向茉莉，带动嗡嗡风声。
　　茉莉自见谢兰儿手中之物就暗自戒备，但见此情景仍不免色变，也不及细想，点足飞退的同时，双手化掌，凝聚内力，将无数钢针收拢，掌力斜引，全部射进旁边松干上，发出噗噗声响。
　　谢兰儿一击不中，还要扳动机关，茉莉岂能容她再射，长鞭甩出，卷上谢兰儿手腕，微微运劲，那碧玉筒脱手摔出，撞了个粉碎，谢兰儿痛哼一声，右臂脱臼，摔倒在地。
　　“澈儿！”蓝天涯奔来，颤抖着一把将茉莉搂进怀里：“吓死我了，澈儿！”
　　茉莉也心有余悸地盯着散落一地的钢针，紧紧搂着蓝天涯，一时间只闻彼此心跳声。
　　“赵明澈，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蓝大哥，你们……你们……”
　　茉莉推开蓝天涯，心中大怒，长鞭“唰”的一声飞出，将谢兰儿鬓上珠钗卷下，击了个粉碎：“你再敢骂一声试试！”
　　谢兰儿吓得脸色苍白，愤恨地盯着茉莉，但终究不敢再骂出声，转头委屈地望向蓝天涯：“蓝大哥……”
　　“说，你从哪里得来这歹毒暗器！”蓝天涯双目猩红，暴喝道。
　　谢兰儿还从未见过蓝天涯这个样子，吓得呆在原地，怯懦地道：“是……是……薛姑姑……薛姑姑……针上没有毒……”
　　蓝天涯踏上两步，痛声道：“定是你花言巧语骗了薛姑姑之物！你年纪已不小，却如此不懂轻重是非，身怀武艺，是祸非福，不如没有！”
　　“蓝大哥，你要干什么……”谢兰儿惊惧地望着蓝天涯，终于哭了起来：“蓝大哥，你不要过来，不要废了我的武功……”
　　“喂，不如就原谅她这一次吧，反正我也没什么损伤！”茉莉瞥了谢兰儿一眼，终究不忍，出声劝道。
　　蓝天涯摇头不答，手掌抵在谢兰儿后心，轻声道：“兰儿，你需明白，我这么做是为你好！”一狠心，正要发劲之际，身后一声喝声传来：
　　“且慢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