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道是无晴却有晴（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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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无意中听李铭和李陌阳说起天香阁新来的头牌阿蛮要在中秋夜挑战秦淮十里烟花巷，便留心倾听，自然不能错过这么大盛宴。
本来秦淮畔数得上的教乐坊有四家，长乐坊被毁后还剩下怡红院、天香阁和艳阳楼，怡红院除有四金花之首的叶翩翩外，还有绿珠、霓裳和海棠等人，俱是色艺绝佳的美人，近年来一直压着天香阁和艳阳楼，这次天香阁和艳阳楼不知从哪里寻来几位绝色，相约中秋之夜在玄武湖竞艺，要扳回一局。
回去的路上，茉莉一直想着如何说服大哥带自己去游玄武湖，也没留意路程，直到赵明鉴拉着茉莉下车后，茉莉才发现他们停在了东郊别院。
茉莉不解地看向大哥。
赵明鉴笑道：“若是回家，父王母妃定然不允我们今夜出门，倒不如在这里换了衣服，直接去玄武湖！”
“谢谢大哥！”茉莉欢呼一声，奔进房间，换了身男装，顾影自怜，自认风流潇洒不输大哥，喜滋滋地拉着赵明鉴登车奔玄武湖而去。
茉莉和赵明鉴等人来到玄武湖时，天色还未全黑，湖岸上已停满了大小船只。刘非等人正候在一条华丽的画舫旁，上面茶水、点心一应俱全，看来早有准备。
茉莉和赵明鉴相视一笑登上画舫。
湖面上星光点点，清风徐来，芬芳馥郁，沁人心脾，湖心泊着一艘大船，船身四周缀满鲜花，船舱中搭起一个宽阔的高台，是歌姬献艺场所，高高耸立的桅杆上挂着无数琉璃盏，映得整只船灯火通明，富丽堂皇。天渐渐黑下来后，各个教坊的花船陆续向湖心的大船靠拢，玄武湖上一派歌舞笙箫。
不一会儿，太子和罗肖先后到来，赵明鉴吩咐水手向湖心划去，挑了个适当的位置停下，正好能看清大船上的动静。此时花台上自弹自唱的是艳阳楼的头牌依依，娴熟的琴技、清润的歌喉，博得不少彩声和赏金。
“怎么样？太子哥哥！”茉莉笑着看向旁边笑得一脸惬意的赵涉。
赵涉呷了口茶，不紧不慢地道：“指法虽熟，但缺少意境，歌声又乏感情，一言概之：尚可！”
茉莉笑道：“太子哥哥一句‘尚可’在别人眼里已是极为难得！赵正，看赏！”
赵明鉴和罗肖都无奈地笑了起来，对茉莉嘉赏美人的嗜好颇为不解。
几人正说笑间，另一艘画舫正慢慢向茉莉所在的船只靠拢：
“皇兄好兴致，这么有趣的事情怎么能落了小弟呢！”
赵涉等人回头却是晋王（六皇子——赵汲）站在船头，正向太子施礼，身旁还有李铭、李陌阳、秦稼芝、王鹏远及堂弟王鹏举等人，秦稼芝还是首次见茉莉这身装扮，而且还是在这种场合，有些错愕，其他人却已是见怪不怪了。
赵涉、赵明鉴等人起身还礼，众人客套完毕，齐上了赵明鉴所在的船只，一一落座。
湖心花船上的表演仍在继续，几个回合后，仍不见叶翩翩、阿蛮、绿珠等绝色露面，一些豪客阔少沉不住气，纷纷鼓噪起来，“叶翩翩”、“阿蛮”等人的名字叫个不停。
众人正闹得不可开交，忽然“铮” 、“铮” 几声琵琶声传来，一抹红影由远及近乘风而来，在空中变幻几个姿势，最后轻轻飘落在花台中央，台下众人一脸惊叹，一时间只闻抽气赞叹声，直到琵琶声再次响起，众人才回过神来，掌声如雷，“阿蛮”的名字被叫个不停。
茉莉一惊，没想到阿蛮就是上午拦路行刺的那个慕容婉儿！
赵明鉴也有些意外，剑眉微微拢了起来，凤目时不时瞟向茉莉。
身旁王鹏举等人的掌鸣声打断茉莉沉思，凝目望向高台，慕容婉儿赤着双足，身着红色贴身纱裙，裸露的脖颈及双臂挽着一条长长的红绫，漫天飘动。急切的琵琶声响起，慕容婉儿踏着乐声摆动腰肢，纤长的玉臂、白皙的足髁引起人无数遐思，翻飞的身姿，犹如一只火蝶翩舞风中，叫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即便是被炽成灰烬。
至此，茉莉也不禁佩服起这个出身名门、火一般勇敢的女子来，由衷鼓起掌来，其余的金陵子弟更是如痴如狂，不断送上重礼，不乏一掷千金者，茉莉也从太子手中抠出一千两银票，送了上去。
慕容婉儿得意地看着台下众人，还了一礼，还未来得及下台，便被一白衣男子扯了下去，两人在一旁拉拉扯扯的，不知争些什么。
此时，天香阁的管事正好接到赵正的银票，高声唱道：“赵四公子赠纹银一千两！”
白衣男子一愣，向茉莉这一方望来，茉莉却冷笑着撇开目光，不料回头见大哥正一脸忧虑的看着自己，没来由一阵心虚，忙定了定心神，将目光转向高台，台上弹筝的云鬓美人正是怡红院的红玉姑娘。
众人正听得入深，下边一阵嘈杂声传来，不一会儿，刘非走上前来禀道：“公子，外面有一个人自称是受人之托，非要来拜见各位爷！”
茉莉还来不及说话，赵涉便自作主张地把人叫了上来。
一个三十多岁的瘦弱男人跪地拜道：“小人张三见过各位大爷！”
赵涉摆了摆手，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自称张三的人：“你是什么人？缘何要见我们？”
那男子一脸谄笑：“小人是天香阁跑腿的，我家主人说几位乃贵客，特地命小人来打点一下！”说完轻拍手掌，六个大汉各抱一只酒坛走上船来。
“桂花酿、竹叶青、状元红……”赵涉目光依次扫来，抬手将那坛桂花酿的泥封拍开，一阵浓郁的酒香迎面扑来：“别的酒我不太懂，这坛桂花酿可是珍藏百年的极品了，你家主人可真够神通广大的，竟将我们几个人的好恶摸得一清二楚！”
那张三咧嘴笑了，脸上颇有自豪之色：“我家主人说时间仓促，区区薄礼，不成敬意，另外主人还吩咐我送上令一份礼物！”
赵涉笑地两眼发光：“哦？还有什么东西，一并送上来吧！”
张三微微一躬身，从怀中掏出个一尺来长的锦盒，双手托上：“这是我家主人的一片心意，请赵四公子笑纳！”
赵汲、李铭等人均是一愣，不约而同的看向茉莉，猜测着张三口中的主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赵涉最先反应过来，厚着脸皮笑道：“张三老弟客气了，我的就是四弟的，四弟的东西也就是我的！”说完伸手去接锦盒，眼角瞥见茉莉正一脸阴郁地看着自己，讪讪地笑了笑，又缩回了手。
茉莉轻“嗯”一声，赵正接过锦盒，递到茉莉手上。
茉莉漫不经心地打开盒子，赵涉等人都伸长脖子望过来，但见十八颗夜明珠，流光溢彩，依次排在锻盒内，竟然有鸡蛋般大小。
茉莉捻起一颗珠子，左瞧右瞧，冷笑两声，转向赵正：“跟在你家爷身边这么多年，还不清楚爷我的喜好吗？这么个不值钱的破玩意儿，也敢拿来丢人现眼！”说完玉手一扬，那颗夜明珠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光晕，落在了水中。
赵涉、赵汲等人均瞠目结舌地望着茉莉，显然茉莉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若自认第二，天下无人敢居第一，任谁也知，这般大小的夜明珠乃千金不换的宝物，却被茉莉说成破烂，随随便便的就扔了。
那张三微微色变，愣在当地。
茉莉“啪”得一声合上锦盒，丢给一旁的赵正：“拿出去丢了！”转眸冷眯着张三，喝道：“哪里冒出来的狗奴才，也不打听打听在坐的都是些什么人？哼，不自量力！怎么，要我叫人抬你们出去？”
那张三也是个见惯场面之人，知道情况不妙，忙点头哈腰赔不是，和另外几个大汉退了下去。
赵涉见到手的美酒就这样没了，颇不甘心，笑呵呵地道：“大半年不见，皇妹的本事又见长不少，和古人司马昭有得一比了！”
茉莉俏脸微红，咳嗽两声，怒瞪向赵涉，赵明鉴摇头莞尔，神色缓和几分。赵汲、李铭等人却茫然不解，这茉莉郡主和晋文帝司马昭又有何干系了？
罗肖笑道：“太子殿下指的是师妹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的本事吧！”
众人闻言恍然，均大笑起来。茉莉恼羞成怒，抬手将手里的茶杯掷向罗肖，被罗肖稳稳接在手中。茉莉一击不中，起身要动手，却被赵明鉴拉住。
“大哥，你瞧他们个个都欺负我！”
赵明鉴将茉莉拉回座上，轻叱道：“别胡闹了，都这么大了还是这么爱动手动脚的，小心日后吃亏！”
茉莉撇了撇嘴角，安分下来。赵汲等人笑过之后，又都深思起来，目光若有若无地瞟向茉莉一方，直到一阵震耳欲聋的叫好声传来，众人目光才又回到花台上。原来叶翩翩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高台上，一身素衣如雪，风姿卓绝，云鬓高挽，凤钗摇曳，和着丝竹声盈盈起舞，启唇高歌：种兰玉台下，气暖兰始萌。芬芳与时发，婉转迎节生。独使金翠娇，偏动红绮情。二游何足坏，一顾非倾城。羞将苓芝侣，岂畏鶗鴂鸣。
两下相比，慕容婉儿就如同烈火中修炼出的妖精，魅惑人心，叫人无法自拔；而叶翩翩则是广寒宫下凡的仙娥，我见犹怜，美得不食人间烟火。两人可说难分上下，其她歌姬无论是相貌还是技艺均差了一筹。
茉莉聚精会神地盯着高台，但见叶翩翩步生莲花，婀娜多姿，皓腕翻转，纤纤素手幻出无数指影。
忽然“啊”得一声，茉莉惊叫着抚上左肩，脸色大变。
赵明鉴和茉莉坐的最近，见茉莉脸现痛楚之色，急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茉莉转头望向大哥，犹豫片刻，又笑道：“没事啦，刚才肩膀突然有些酸痛！”
赵明鉴疑惑地看着茉莉，此时人多也不便多问。
茉莉转向赵正：“那几颗珠子丢了没有？”
赵正摇摇头，将锦盒放到几上，茉莉又拿起一颗夜明珠，端详片刻道：“珠子不用丢了，我要送翩翩姐姐一份大礼！”说完盖上锦盒，交给了赵正，赵正微一颔首去了。
“郡主好大方啊！”李陌阳笑着打趣。
茉莉别有深意地笑道：“没办法，我和翩翩姐姐的情分不如李公子深，总要花些心血才成！”
李陌阳尴尬地咳嗽两声，将话题叉开，再也不敢和茉莉搭讪了。
骚动过后，怡红院的秋海棠登台，表演的是箫曲《梅江引》，台下又渐渐安静下来，
“举杯邀月，评赏佳人，几位兄台好雅兴，不知可否容蓝某叨扰两杯？”
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赵涉等人齐寻声望去，远处一叶扁舟正缓缓行进，舟头一白衣男子负手而立，衣带翻飞，乌发张扬，说不出的俊逸风流，连赵涉都不自觉生出自惭形秽之感。小舟上并无舟子，也不见楫浆，却行得飞快，待话音落时，小舟距茉莉所在的画舫已不过四五丈远，那白衣男子足下一点，飘身向画舫飞来。
茉莉冷笑两声，瞅准身形，一把珍珠甩出，而后长鞭跟着点到。蓝天涯人在半空中，双手翻动将珍珠一一接在手中，却无力再避开茉莉手中的长鞭，无奈又退回了小舟上。
“这船是我的，蓝门主想要讨酒水，也需问过我这个主人的意见才行！”茉莉眯着蓝天涯，轻笑道。
赵涉等人此刻方确定此人就是年前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的御剑门门主蓝天涯，都不由自主地转头望向赵明鉴，留意到赵明鉴嘴角的一抹冷笑后，都选择了沉默。
“澈儿，你听我解释！”蓝天涯见茉莉动怒，也顾不得礼节，急切地道。
“放肆！”茉莉娇喝一声：“本郡主的闺名也是你唤的？”
“来人啊，把这个无耻之徒给我拿下，得胳膊腿脚的赏金百两，取首级者，赏金千两！”
赵正微微一愣，转头看向赵明鉴，待赵明鉴微微点头后，和几个近卫飞身上前，攻向蓝天涯。
“澈儿你听我解释好不好，不是我叫婉儿来找你的……”蓝天涯一边应付赵正几人一边高声叫道。
茉莉听见他叫婉儿，而不是慕容婉儿，心中更怒，不断叫人进攻。
蓝天涯苦笑连连，在大小船只中来回穿梭，不能使重手伤了赵正等人，又想不出良策，焦急万分。
正当此时，异变突起，一个个黑衣蒙面人从湖底蹿出，手持剑刃，向茉莉所在的画舫飞来，玄武湖上霎时大乱，哭喊哀号声响成一片，赵涉等人脸色俱变。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道是无晴却有晴（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