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龙戏凤（美人吟）》肖公子

44、铁骑突出刀枪鸣（二）

　　桂月西沉，喧嚣了一夜的金陵城终于安静下来，康乐王府里却灯火通明，人影幢幢。康乐亲王在堂前不停地走来走去神色焦急，李秋燕也坐立不安，心绪不宁。一阵脚步声传来，康乐亲王快步迎上去：“怎么样？可有他们两个的消息了？”
　　赵正摇摇头，跪地不起。
　　“再去找，若是再找不到，你们也不用回来了！”康乐亲王怒冲冲地甩袖而回。
　　刘非上前跪拜，不安地道：“王爷，我们在世子走散的街上找到两枚飞镖，不知……不知……”
　　吴越从刘非手上接过来两枚飞镖，仔细端详，将另一枚递给康乐亲王。
　　“这是……这是……”李秋燕猛起身走近一步，“嘤咛”一声昏倒在地。
　　“夫人……夫人……”
　　康乐亲王抢先一步将李秋燕扶住，关切的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对？”
　　李秋燕脸色苍白，目光中有惧有悲：“是我害了鉴儿和莉儿，是我害了他们！我表姐寻来了，这么多年她终于找来了！”
　　“你可确定？”康乐亲王闻言倏然色变。
　　李秋燕悲泣道，“不会错的！这七星镖是我表姐的独门暗器，上面还刻了她的名字！”
　　吴越翻过七星镖，果然见镖心刻着一个“荷”字。
　　“王爷这是怎么回事？”
　　康乐亲王长叹一声：“都是些陈年旧事，一时也说不清楚，当务之急是先找到鉴儿他们！”
　　“赵正，你马上集合玄衣卫和府里所有武士挨家挨户的给我搜，就是掘地三尺也要将人找到！”
　　“属下得令！”
　　赵正拜罢就要下去，却被吴越叫住：“王爷最好让他们带上您的令牌，到各个城门查问一下，若有可疑之人出入城门，让他们即刻出城追击！”
　　康乐亲王点点头，将两块令牌交给赵正，赵正匆匆去了。
　　康乐亲王回头转向李秋燕，轻声道：“累了一天，你先下去休息吧！放心，我一定会将他们两个寻来的！”
　　康乐王妃凄然道：“冤孽啊！都是我不好，连累了他们！”
　　康乐亲王安慰道：“怎么能怪你呢！当年若不是他们，你又怎么会……，我那可怜的孩儿……哼，我不去找她麻烦，已是网开一面，没想到这贱人竟还敢欺上门来！”
　　赵明扬、玉瑢两人惴惴不安地站在一边，王纤云开口问道：“王爷，难道真有人敢加害世子吗？”
　　康乐亲王满脸怒容，一掌将身旁的小几拍了个粉碎：“关荷这个贱妇，她若敢伤我儿一分，我定要她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王纤云吓得退后几步，拢在袖里的双手不住颤抖，成婚二十多载还从未见过一向儒雅的夫君这样狠戾无情的一面。
　　忽而，一阵悲悲切切的呜咽声从远处传来：“一张机，采桑陌上试春衣，风情日暖慵无力，桃花枝上，啼莺言语，不肯放人归。两张机，行人立马意迟迟。深心未忍轻分付，回头一笑，花间归去，只恐被花知。三张机……”吟声如怨如慕，如嫠妇孤泣，在清冷的夜空回荡，格外慑人。
　　李秋燕身子一僵，不顾众人阻拦奔到院落里：“表姐！表姐！是你么？”
　　“表妹，原来你嫁入了王府，这十五年来我找的你好苦啊！”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一个四十多岁的黑衣妇人站在屋檐上，目光幽怨地看着李秋燕。
　　“表姐，你、你这些年还好吗？”李秋燕慢慢回过身，颤声问道。
　　“不好！”那妇人幽幽叹了口气，目光飘渺，不知想起了什么往事，片刻后又清醒来，一脸怨毒：“表妹你说我怎么办呢？我夜夜不得安寝，一闭上眼就会看到柴大哥，他浑身伤痕累累，容颜憔悴在地狱里受苦，他对你还念念不忘呢？”
　　李秋燕颓然倒地：“表姐，是我对不起柴大哥，你要杀我，我也不怨你，可是，表姐我求求你，放了我两个孩子吧，他们是无辜的。只要你放了他们，我便即刻死在你面前！”说着拔下头上的金簪便往胸口刺落。
　　“夫人，不可！”康乐亲王等人都将注意力放在黑衣妇人身上，哪料到李秋燕有此一举？都抢上前去。
　　只听“当”的一声，李秋燕手中金簪落地，却是关荷掷出一支飞镖，打落了簪子。
　　康乐亲王上前将李秋燕拥在怀里，痛惜道：“你这是何苦？可有伤到了？”
　　李秋燕只摇头不语，心中十分清楚自己和关荷的恩怨纠缠太深，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自己拼却一死来化解关荷怨气，她顾着昔日情分，或许会对两个孩子手下留情，不然这么多年的积怨，不知关荷会想出什么手段来折磨自己一双儿女。
　　关荷看一眼李秋燕，尖声笑起来：“好妹妹，好戏才刚刚开场，你怎么能就这样去了？”
　　“大胆贱人，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儿在哪里？”康乐亲王厉喝道。
　　关荷目光在康乐亲王身上转了一圈，叹道：“表妹你们夫妻情深，真叫人羡慕啊！”
　　“如果当年你没有遇见柴大哥那该多也好啊！我们还是一对好姐妹，柴大哥也不会短折而死，我嫁了他后会是一个温顺的妻子，相夫教子，相携白首。”
　　“可是你偏偏就出现了！”关荷脸色一转，姣好的容颜因嫉恨而扭曲着：“此后，柴大哥看我的眼神不再温柔，他整日追逐着你的身影，人也变得暴戾起来。我那时虽然伤心，可还有些庆幸，幸好你身边有了位赵公子，我想着柴大哥一定会回心转意的！”
　　“后来你不告而别，柴大哥寻你不到就病倒了，他自来一帆风顺，那次情感受挫，人竟变得痴痴傻傻起来。整整六年，我就这样陪在他身边六年，虽然他不认识我，只要我能天天看见他，那就很好了。可是你为什么又要出现？他终于被你害死了！你该满意了吧！”
　　李秋燕听着关荷的控诉，泣不成声。康乐亲王看了爱妻一眼，喝道：“关荷，你休要颠倒黑白！柴喻包藏祸心，死有余辜，我不杀你已是天的恩惠，没想到你还是执迷不悟，兴风作浪！”
　　“若不是她，柴大哥又怎会变成那个样子？落得那般下场！”关荷戳指向李秋燕，“李秋燕，你自幼失怙，我父母将你养在身边，视如亲生，又送你到无游山学艺，你却这般恩将仇报，你对的起我吗？”
　　“这些年你在王府里养尊处优，一双儿女名传天下，你可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吗？你害死了柴大哥，毁了我一生，你还有什么资格这样幸福？”
　　李秋燕满面内疚：“表姐，表姐……你要怎样我任你处置，求求你放了鉴儿和莉儿吧！”
　　关荷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心之极的事情一样，咯咯笑了起来：“表妹放心，我是不会杀他们的！我只会毁了他们！你说名满天下的康乐王世子和自己的妹妹结为夫妇，该是多么震惊天下的事情啊！”
　　赵明扬、玉瑢及府里其他下人皆是一脸惊惧的看着关荷，想不到天下竟还有这么恶毒之人。
　　李秋燕追上两步：“表姐，你放了他们吧，他们本就是……”
　　康乐亲王上前拉回李秋燕，使了个眼色，一纵身上了屋顶，挥掌拍向关荷：“你这个疯子，快将我儿还来！”
　　关荷退开几步笑道：“王爷放心，等他们洞房后，我一定会将他们完好无损的送回！”
　　吴越、韩进及赵明扬跟着跃上，“恶妇，还想走么？快说，世子在哪里？”
　　关荷瞟了众人一眼，不疾不徐地道：“怎么，你们一群男子汉要仗势欺负我一个妇道人家吗？”
　　韩进挥掌攻向关荷：“不交出世子休想活命！”
　　关荷避开掌风，向康乐亲王笑道：“王爷，您可要三思啊！我来时吩咐了手下，若我丑时还未回去的话，世子和郡主的人头明早就会挂到城门上，王爷现在还有半个时辰就到丑时了，您还要纠缠吗？”
　　康乐亲王闻言怒极，硬生生将掌力收回，胸内一阵气血翻滚：“你、你这个毒妇！”
　　关荷并不反驳，得意地看着众人一眼，哈哈大笑着去了。
　　“表姐、表姐……”
　　李秋燕追出两步，却被康乐亲王拦下，一行人沉着脸回了大厅。
　　“韩先生，吴先生你们说该怎么办呢？”康乐亲王想起关荷的疯狂，甚是头疼，也想不出什么办法。
　　韩进躬身道：“王爷、王妃无需忧心，最迟明日我等必将世子和郡主寻回！”
　　李秋燕闻言一喜：“先生可是想到了办法？”
　　吴越点点头：“王妃只管等消息吧！”
　　康乐亲王素知二人稳重，他们如此说，定是极有把握，安心不少，李秋燕却将信将疑，又想起陈年往事，伤心不已。

　　赵明鉴揉揉额头，缓缓睁开了眼睛，忆起遇袭之事，忙挣扎起身，见茉莉一动不动躺在身边，一阵恐惧涌上心头，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颤颤巍巍地伸手探向茉莉气息，长长舒了一口气，又倒回榻上。
　　赵明鉴慢慢打量四周，只见烛台上红烛高烧，芙蓉帐里鸳鸯锦被红的耀目，身畔妖娆，人比花娇。梦也？幻也？赵明鉴痴痴望着眼前睡颜，一阵心旌摇曳，着了魔般俯身吻向茉莉脸颊，肌肤相触，只觉体内热血沸腾，燥热难当，再看房内摆设，大觉不妙。正不解间，一阵机扎声响，像是石门打开，走进来两个人。
　　赵明鉴闭目，又躺回榻上，两人进石室停留片刻又出去了。
　　一个言语粗犷汉子，语带猥琐：“估摸着时辰快到了吧，好戏快要开场了吧！真可惜了如此两个尤物，不如等他们洞房后，我们去求夫人，将这二人赏给咱们弟兄们如何？”
　　另一人道：“你道我不想吗？夫人吩咐完事后派人将他们送回王府去！”
　　“如此□□行为，康乐亲王一定会亲手杀了他们的，与其这样，倒不如送给咱们兄弟们快活快活！老子长这么大，还从没玩过郡主和世子！……”
　　赵明鉴又怒又气，浑身犹如火烤一般，强忍着不适，唤醒了茉莉。茉莉疑惑地看了一眼四周，知道身处险境，见大哥陪在身边，稍稍安心，活动一下手脚，见动作无碍，便和赵明鉴轻轻下了床榻。
　　赵明鉴看了看地形，他们似是处在一个山洞里，分两个洞口，两个汉子正把守在外洞，两人子皆是黑衣，头戴面罩，身形甚是彪悍。
　　赵明鉴知道自己支撑不了多久，必须尽快逃出去，沉吟片刻，打个手势，和茉莉背在洞口两边，茉莉一声尖叫，两个大汉果然奔进里洞，赵明鉴猝然出招，只两式便拿住一人喉咙要害，那大汉应声到地，赵明鉴抢过兵刃，刀起刀落，另一黑衣人也倒地不起。茉莉见大哥片刻间连杀两人，惊呆在原地。
　　赵明鉴喘息片刻，动手将二人衣服脱下，和茉莉分别换上，带上头罩，拉着茉莉来到外洞，摸索片刻，拉住石壁上的一个钢环，左右转动几下，一阵隆隆声响，石门缓缓打开。
　　洞外一片漆黑，山石嶙峋，两人立脚处竟是一片深山。
　　茉莉不由自主向赵明鉴靠近些：“大哥，我们往哪里去？”
　　赵明鉴呼吸粗重，强挤出一丝微笑：“莉儿，别怕，我一定会将你救出去的！”
　　“大哥，你、你受伤了？”茉莉觉出赵明鉴的不妥，出声问道。
　　赵明鉴不答，仔细辨认方向，对茉莉道：“我们现在城西郊的小密山上，一直向东行，就能进城了！”
　　茉莉点点头，和赵明鉴向东飞奔而去，行出不远，黑暗中几个人影蹿出，其中一人喝道：“月出西山！”
　　茉莉一怔，赵明鉴却已出手如电，挥刀砍倒两人，其余几个黑衣大汉怒吼着扑上来，茉莉压下恐惧，挥剑迎上来人。
　　一时间惨叫声、金铁鸣声、兵刃破体声在耳边回荡着，茉莉不停地挥着剑，仿若置身地狱，而大哥如同地狱里的修罗杀般，浑身浴血，神色冷酷，一路斩杀将自己完好的护在身边。
　　赵明鉴将长刀送入最后一个黑衣人体内，自己也跪地不起。
　　“大哥，你怎么了？”
　　赵明鉴双目通红，痛苦地摇摇头：“莉儿，你快走，回去带人来！”
　　“不，我要和你一块儿走！”茉莉拉着赵明鉴手不放。
　　“不行，我、我走不了了……你快去！”
　　此时，又一阵脚步声急行而来，赵明鉴推开茉莉：“你快走，我来拖住他们！”
　　茉莉倔强得摇摇头：“大哥，你先走，我来打发他们！”
　　赵明鉴怒喝道：“你、你连我的话也不听了么！”
　　茉莉知道处境危险，只是万不忍心丢下大哥，眼泪渗渗而落：“大哥！”
　　“很好！”赵明鉴一咬牙，“唰”的一声将刀架在自己颈上：“你走不走？”
　　茉莉无法，收起眼泪：“大哥，你等我带人来救你！”
　　赵明鉴深深望茉莉一眼，点点头。
　　茉莉转身飞奔而去，跃到一个山岗上，忍不住回头，赵明鉴已挥兵刃冲向众人，步伐散乱，不几招便被人制住。
　　“大哥！”茉莉焦急地唤道。
　　“快走！”赵明鉴嘶声吼道，喷出一口鲜血。
　　一个黑衣妇人从人群里走出，毒蛇般盯着茉莉：“丫头，你若敢再向前踏出一步，你大哥立即便要身首异处！”说完一挥手，一个黑衣人上前，手举钢刀作势向赵明鉴砍落。
　　“休伤我大哥！”茉莉娇喝一声，挺剑向黑衣妇人刺到。
　　黑衣妇人冷哼一声，一挥手，八个黑衣人围上茉莉，茉莉哪里是对手，不几招便被擒下。
　　赵明鉴颓然长叹：“傻丫头，你为什么要回头！”
　　茉莉流泪不语。
　　黑衣妇人挥挥手，几个黑衣大汉押着二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