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龙戏凤（美人吟）》肖公子

33、白雪映红颜（三）

　　赵明鉴放下手中的折子，伸指揉揉额头，由于年底将近，朝政上的各项事务都要总结、清算，因此这几日差不多都要熬到深夜。抬头，见窗外明月高挂，夜凉如水，有些出神，猛然间些微伤感涌上心头，一时愁绪难以排遣，披了衣走出书房。
　　赵明鉴自问并不是个多愁善感、妇人之仁的人，生于王族之中，自小他就清楚自己的定位，知道如何潜藏自己的心思，三年的边关风月，征战沙场，更铸就铁般的心志，在朝中的争权夺势上也是手段强硬，雷厉风行，仅不到一年时间，就建立了牢固的地位；然而在情之一字上，他却也如一个普通懵懂少年一般小心翼翼、患得患失。
　　赵明鉴收住脚步，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走到了锦绣园门外，苦笑着摇摇头，院内灯笼早已熄灭，想必人都已经睡下了。“嗖”、“嗖”几声，十来个玄衣卫从暗处蹿出，赵明鉴怕吵到人，忙摆摆手，叫他们回原位去了，自己呆立半晌，叹口气又转身离去。其实，赵明鉴自己心里也清楚：茉莉并不是那种肯听从父母之命，三从四德的女子，因此一直以来都很小心地维系着和茉莉的关系，不断试探，猜忌，他害怕他和茉莉兄妹关系揭破后，茉莉不能接受他，因此一拖再拖，知道现在再也拖不下去的地步。由于太了解，所以他不担心茉莉会喜欢上别人，可是蓝天涯的出现，让他感到了从所未有过的恐惧，他不敢也不愿去深究茉莉这几日怪异行为的原因，打定主意，这次无论如何也要和茉莉说清楚，否则就会太迟了！
　　寒鸦惊鸣，冷月无声，赵明鉴呆呆地站着，一时间无数心事涌上心头，捻起玉箫，呜呜吹了起来。
　　“凤箫声声肠百结，为谁悄立寒风中！”
　　赵明鉴收起一脸伤神，慢慢回头，茉莉正站在一旁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你这丫头，就爱拿我打趣，这么晚了怎么还出来？是我吵到你了吗？”
　　茉莉摇摇头：“大哥，你还没交代呢，是哪家千金竟有此殊荣，能得京城第一公子如此牵挂？”
　　赵明鉴解下披风，披在茉莉身上，轻轻拢了拢她被夜风吹乱的秀发，轻斥道：“你呀，就爱胡说八道！天晚了我送你回去休息，要不明天又该生病了！”
　　“大哥，再过几天我就及笄了，以后就是大人了，不许你们再丫头长，丫头短的叫我了！”茉莉嘟着小嘴嘀咕道。
　　“是，是！”赵明鉴戏谑地道，“那我以后也改口叫你赵明澈赵四爷好了！”
　　茉莉抿嘴笑了起来，原也没想过能瞒过大哥去。
　　赵明鉴望着茉莉明亮的眼睛，片刻失神：“莉儿，有我在，不会让你受委屈的，你就别费心思去找那些人麻烦了！”
　　茉莉笑道：“你每天那么多正事要办，我这些琐事怎还好意思烦你呢，我自己能应付过去！还有大哥，我不喜欢被人盯着，一点也不自由，你就别叫人跟着我了好不好？”
　　“不行！”赵明鉴淡淡地一口回绝。
　　“大哥！”茉莉不悦地拉着脸，跺脚嗔道。
　　赵明鉴看着茉莉一脸委屈的表情，怎也狠不下心：“好吧，我答应你莉儿，如果过没有什么意外，你的事情我可以不过问，但他们是一定要跟着你的！”
　　“大哥！”茉莉还要讨价还价，赵明鉴却抢先开口道：“莉儿，这是最大的让步了，不许任性！现在京中暗潮汹涌，想要暗算我的人数不胜数，如果因此而让你有什么损伤的话，你叫我如何是好？”
　　茉莉凝望赵明鉴，清冷的月华在他身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辉，不知何时开始大哥身上竟染上了一层浅浅的忧郁，心中一阵憋闷。
　　“大哥，我听你的就是了！”茉莉冲赵明鉴眨眨眼睛，双手叉腰冲着锦绣园上空嚷道：“你们都听清楚了吗？大哥刚才说了你们这些天只管听我的，要是你们敢吃里爬外，背着我和你们主子暗通消息，看姑奶奶我饶不饶你们！”
　　黑暗中传来几声低咳声，算是应了茉莉。
　　赵明鉴也被茉莉的俏皮摸样逗得笑起来：“真拿你没辙，罢了，以后再出门让赵正当你的跟班吧！那些被你作弄过的人都在四处打听你，万一碰上了也不至于吃亏！”
　　茉莉辩道：“大哥每次都是他们沉不住气先动手的，我是自卫，怨不得我！”
　　“是，是，不怨你！”赵明鉴笑道，“可是莉儿，你说碰到你还能沉得住气人，你见到过吗？”
　　茉莉张了张嘴，感觉大哥说的有道理，又郁闷地闭上了嘴。
　　赵明鉴止住笑意道：“好了，不逗你了！快回去吧，当心别着凉！”
　　茉莉微微一笑，走出两步又回头浅浅一笑：“大哥，你也早些休息吧，别累坏了身子！”
　　赵明鉴点点头，呆呆凝望着空空的院落，俊朗的脸上溢满笑容。

　　接下来的几天，因为有赵正相护，茉莉更是有恃无恐，玩的顺风顺水，几乎会遍了京城中所有的大家子弟，其中要数兵部尚书的公子最让人印象深刻：茉莉千算万算也没算到武将出身的兵部尚书，其公子竟是个不折不扣的书呆子！那天茉莉不顾赵正阻拦，非要挑拨一下尚书公子，无论茉莉如何绞尽脑汁地寻衅找茬，那尚书公子就是不恼，还一会儿一段《孔子》，一会儿一段《孟子》地和茉莉说教，直把茉莉气得七窍生烟，好，好，算你好耐性，最后一杯酒泼在尚书公子脸上气冲冲的走了，赵正在一边闷笑不止。
　　这一日茉莉应皇后邀请进宫赴宴，应酬了一天，出宫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茉莉靠在轿子里有些困顿，一会儿轿子了停下来，“怎么回事赵正？这么快就到家了？”
　　赵正上前回到：“小姐，前面有个小厮拦住了去路，说是和您相识，他家主人要他带了件礼物给你！”
　　“哦？”茉莉好奇地揭开轿帘，见一个面孔陌生的小厮正站在不远处，向这边遥遥望来，张狂不羁的表情和一身粗布短衣的打扮甚是不谐调。
　　茉莉冷眼瞧着来人，叱道：“大胆奴才，见了本郡主竟敢不跪，你有几个脑袋可砍得？”
　　那小厮死死盯着茉莉，眼睛一个劲儿地眨呀眨的，刚要上前，却被两个侍卫拦住。
　　茉莉轻轻咳嗽一声：“贼眉鼠眼，尖嘴猴腮，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来人，将他拉下去砍了！”
　　那小厮一听，立马一脸谄笑的跪了下来：“郡主息怒，郡主息怒！小人我是前来给你送礼物的，千万别误会！”说着双手恭敬地托起一个样式古朴的雕花木盒。
　　茉莉叫人呈上来，只瞄了一眼，随手又扔了回去。那小厮飞扑上前，将盒子搂在怀里，左翻又翻生怕有所损坏。
　　“本郡主花容月貌，才艺双全，倾慕我的人不知道多少！像你这种心怀不轨的好色之徒，我见的多了！来人，将这个人给我乱棍打下去！”
　　那小厮难以置信地瞪着茉莉：“你、你、忘记了……是我啊……你、你……我……”
　　茉莉冷笑道：“打的就是你！把他给我拖下去，狠狠地打！”
　　两个侍卫上来拖住小厮就要下去。
　　“喂，喂……真的是我啊……”那小厮挣扎着，不停地挤眉弄眼，急得满头大汗！
　　茉莉哼了一声，放下了轿帘，努力克制着才没有笑出声。
　　赵正仔细盯着小厮的一眼一行，眉头紧皱，吩咐一声起轿走了。
　　赵明鉴听完赵正的汇报，脸色气得煞白，一把将茶杯贯在地上：“蓝天涯，又是这个无赖！他竟然还敢到京城来，好，我就好好的招待招待他！”
　　赵正小声道：“公子，你确定那人就是蓝天涯？”
　　“不会有别人的！”赵明鉴冷声道，“我倒要看看他这次还有没有命活着回去！”
　　赵正看着主子眼中冰冷的眼神，冷不丁打个寒战。
　　这几日夜里，迷迷糊糊中茉莉总是感觉有什么人在打斗，出来看吧，又什么事也没有，只好认为自己是在做梦，便不多想。府里都在张罗过节和茉莉寿辰的事宜，琐事很多，茉莉便留在家里，偶尔帮帮手，将那日小厮的事在身后，不去理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