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龙戏凤（美人吟）》肖公子

22、 无忧谷斗艺（二）

　　茉莉见钱右这般琴技仍不自知，暗暗好笑。李痴孟癫两人不精音律还罢了，茉莉和蓝天可是好不容易挨到曲终。
　　钱右得意笑道：“怎么样小丫头？听过我抚琴，以后只怕再也听不得别人琴声了。”
　　茉莉笑道：“你的琴技好坏先不说，有一样你们两个一定是天下第一！”
　　“噢，什么，快说快说！”钱左连忙追问。
　　“自然是面皮了！”茉莉答道，“这样的水平，你们也好意思拿出手，面皮之厚，天下以你们两个为首！”
　　李孟两人哈哈大笑，钱左气呼呼地道：“死丫头，胡说八道，我倒要看看你能奏出个什么东西！”
　　茉莉淡淡一笑：“你们几个听好了！”走到案前随手调了调弦，赞道：“好琴！好琴！”随即端坐，玉手抚上琴弦，轻扬不羁的琴声由低到高，由缓至急，倾泻而出。初始琴声和平中正，清幽淡雅，众人听之忘俗，均敛声静听；忽而峰回路转，琴声转激，仿若晴空万里无云，苍鹰冲天而鸣，铮铮不息，在座之人均觉意气风发，豪情万丈。钱左钱右，李痴孟癫四人心神激荡，不约而同忆起当年纵横江湖，喜怒随兴的年轻岁月，再顾身自鉴，须发苍苍，一时间老怀悠悠，不能自拔。
　　蓝天涯几分意外，几分赞许的看向茉莉，眼底难掩惊艳之色。
　　茉莉收式起身，走到钱左钱右身边连唤几声，两人方才回神。
　　茉莉笑道：“前辈，我这一曲比之你那‘天籁之音’如何？”
　　钱右强道：“那还用说，自然是我们奏得好，你没见我们几个人都听得走神了吗！”
　　茉莉好笑道：“那叫陶醉好不好，你再问问在场的人，咱们两个孰优孰略！”
　　钱左哼一声走到水声跟前，“乖徒儿，你说刚才为师那一曲弹得好不好！”
　　水声看了看茉莉，又转头向师父，为难道：“师父我还是觉得赵姑娘的曲子好听些！”
　　“反了，反了！你这个傻小子！”钱左突然出手，狠狠敲了水声额头一下，“你也学会和我做对了是不是，快说，这小丫头给了你什么好处！”
　　水声只怯怯地低下头，也不争辩。
　　茉莉看不过眼骂道：“两个老头，胡子一大把了还不知羞，技不如人还怪人家说真话！”
　　钱右却道：“小孩家家懂什么，我这是在教育他不要被人迷惑！”说着走到蓝天涯跟前道：“臭小子，你要是敢说一个‘不好’，哼，再也休想从我这得到半分好处！”
　　蓝天涯赶紧谄笑道：“师叔多虑了！刚才师叔一曲仙音惊绝天下，将梅花傲世独立，坚贞不屈，高洁不俗的品质表现得淋漓尽致，正是师叔二人自身品格的写照！”
　　钱左钱右听得捋须点头，笑得眉眼都挤到一块儿了。
　　茉莉不悦地瞥一眼蓝天涯，对他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早就见怪不怪了。
　　李痴却嚷道：“好你个臭小子，吃里爬外，以后休想再见小丫头，明天我就带她回山！”
　　蓝天涯刚想说话，钱左却接口道：“贤侄不用担心，有我们两个长辈在，保你享尽齐人之福！”说罢意有所指的看向茉莉。
　　蓝天涯听得苦笑连连。茉莉见几个老头拿自己打趣，脸一红，怒瞪向两人。
　　蓝天涯见茉莉脸色不予，忙道：“师叔此曲冠绝天下，比之当年桓伊有过之而无不及，堪称当世第二高人！”
　　钱右心道：“天下第二已经很不错了！”于是满面喜色。钱左却追问道：“那第一高手是谁呢?”
　　蓝天涯笑道：“自然是明澈丫头了！”
　　钱左一呆，暴跳到蓝天涯身前，飞快出手，往他头上敲去，却被蓝天涯甚是稔熟地避开，“臭小子，说来说去，你还是向着那个臭丫头！”
　　“师叔息怒！”蓝天涯连声告绕，将钱左钱右拉在一边嘀嘀咕咕了半天。
　　茉莉见蓝天涯一脸坏笑，不用想，也知他在说些什么，心下恼怒。果不其然，不一会儿，钱左钱右笑嘻嘻的走过来，围着茉莉打了个转，啧啧笑道：“不赖，不赖，一场比试，换个侄媳妇回来，划算划算，嘿嘿……”
　　茉莉俏脸一沉，正要发作，蓝天涯却抢先一步道：“小澈儿，这一局比赛我师叔认输了，你们还要不要对弈？”
　　茉莉不屑地瞥一眼钱左钱右道：“就他们这水平，胜之不武，我才不要和他们浪费时间！”
　　钱左钱右一听之下可气坏了，“死丫头，不知天高地厚，今天非叫你开开眼界！”
　　茉莉不愿跟他们纠缠，刚想溜开，却被两人架住双臂，按在几前。无奈茉莉只得硬着头皮和他们两个周旋起来。果然不出茉莉所料，这两个老头棋术又差，棋品又臭，茉莉几着下来杀的两人吼声连连，丢盔弃甲，但仍不认输，却耍起混来，平时连一个时辰也走不了的一盘棋，愣是拖了两个时辰还没走完，茉莉被他们两个缠得头疼不堪。
　　蓝天涯却在一边幸灾乐祸：“我早叫你不要来无忧谷，你偏不听，这还是刚开始呢！”
　　茉莉见他在一边说风凉话，心中不愤，开口道：“我口渴了，要喝茶！”
　　蓝天涯叫道：“你口渴管我什么事，我又不是你的小厮，为什么要伺候你！”
　　茉莉也不理他，举棋不着，钱右等得不耐烦，嚷道：“臭小子，啰唆什么，叫你去就去，别在这里妨碍我们！”
　　蓝天涯望着茉莉一脸奸笑，闷闷转身去了。心中怎么也不明白，自己堂堂一派之首，笑傲江湖，潇洒自如，偏偏拿这小丫头没办法，还每每搞得一身狼狈！
　　“你们两个商量好了没有，我要落子了！”茉莉连声促道。
　　“等等，不能下这儿！”钱左又将落下的棋子捡起来，皱眉苦思，和钱右争吵半天仍举子不定。
　　蓝天涯过来将茶盏重重放在几边，瞥一眼棋盘，小声哼道：“这么一盘破棋，两个时辰还没下完，你也够无能的！”
　　茉莉也不怒，看了一眼茶杯道：“我突然又不口渴了，嗯，想吃水果，洗盘葡萄过来吧！”
　　蓝天涯又拉下了脸，钱左钱右凝视棋盘不语，孟癫却怒瞪向他，蓝天涯马上举手投降：“好，我这就去，就去！”
　　茉莉在旁窃笑不已，回神看了一眼棋局，对钱左钱右笑道：“三子之内咱们定输赢，你们两个小心了！”
　　那钱左钱右又盯着棋盘半晌，虽觉落于下风，但并不到无处回旋的地步，抬头嘲笑道：“小丫头胡吹大气，鹿死谁手，不到最后，仍是未知！”
　　茉莉摇头轻笑，待钱左落下一子后，也紧跟着布一子道：“第一着！”
　　钱左钱右又端看一会，并瞧不出什么伏兵高招，便又落一子，茉莉啜口茶也跟着落下一子，道：“前辈最后一子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钱左捏着棋子，几次起落不定，最后终于想到一处妙招，，欣喜道：“小丫头，我看你这最后一招怎么赢我！”
　　茉莉微微一笑，“可落在此处？”
　　钱右答道：“就在此处！”
　　茉莉又道：“不反悔了！”
　　钱左道：“绝不反悔！”
　　茉莉连连摇头：“你们看好了！”语毕在上部“七四”路上落定一子，连吃十余枚黑子，钱左钱右瞪大眼睛盯着棋盘，只觉连不上，断不开，冲不出，却又退不得，当真是山穷水尽，穷兵末路，不由得跌回座上。
　　李痴孟癫见两人神情，笑道：“这回你们两个可服了？”
　　钱左沮丧道：“不错，是我们输了！”
　　孟癫厚着脸皮道：“这小丫头是我们徒孙，你输给她就是输给我们两个了，哈哈……”
　　钱右一拍石几怒道：“我们会输给你们两个老东西，快别做梦了，刚才那局不算，是我们着了小丫头的道，我们重新来过！”
　　回头却不见茉莉，茉莉趁他们争吵的功夫早溜之大吉，没了踪影。
　　次日，茉莉一早醒来，简单梳洗一下，徒步走到竹林后的草地上，想起昨日太师叔和钱老头对打的招式，若有所悟，展开手脚，比划起来，倒也似模似样。
　　“招式大致不差，不过你功力不深，显不出这套掌法的厉害之处！”蓝天涯走上前来，指点道。
　　茉莉收招叹道：“那也没法子了！”
　　蓝天涯朝茉莉一笑，摆开架势，将昨日钱右和李痴对斗的功夫使了出来，身影飘忽不定，变幻无方，飘飘若仙。茉莉看得也有一瞬的失神，随即又脸红的甩甩头，心道：“这小子明明就是一个登徒子，采花贼，又哪里像神仙了！”回头再看时，果然还是一副涎皮赖脸的样子。
　　蓝天涯使完一遍，走回来道：“澈儿看清了没有？这是我师门的一套‘分花拂柳手’专攻人身上八十一处大穴，很适合你练，你且过来和我交手试试，我只用这一套‘分花拂柳手’以对！”
　　茉莉挑眉笑道：“这是你自愿挨打，可怨不得我！”说完，飞身上前，攻向蓝天涯。茉莉体态轻盈，蓝天涯进退迅捷，两人姿势都优雅俊美到极点，偏又暗藏杀招，但见花瓣纷飞，衣带飘飘，两人如翩然起舞的双蝶，游斗在灿烂山花之间。
　　茉莉招式繁杂，忽而掌，忽而拳，下一招已变作擒拿手，可终是近不得蓝天涯之身，无论她如何进攻或躲避，蓝天涯总能抚上她穴道，只是一带而过，便即退开。几十招下来，茉莉懊恼不已的住了手。
　　蓝天涯安慰道：“小丫头别灰心，这几个月你功夫见长不少呢，现在正好修习这套‘分花拂柳手’！”
　　茉莉仍是闷闷不乐。
　　蓝天涯又道：“小丫头，你若练成这套功夫，非但谢兰儿斗你不过，就连江湖上的一般人物，也都奈何不得你！”
　　茉莉一听，双目亮了起来。
　　蓝天涯好笑地摇摇头，“咱们这就开始吧，这套‘分花拂柳手’共有三十六式，你再向我出招，我只使第一式‘蜻蜓点水’拿你左肩‘缺盆穴’。”
　　茉莉心道：“你只出一招，又言明出招部位，若还让你拿中穴道，我岂非太过蠢笨！”叫道：“接招了！”当下一招“燕子投梭”向蓝天涯当胸抓来，蓝天涯回手格挡，茉莉中途变招，却拿向他“缺盆穴”，不料蓝天涯一个侧身，右手横划，茉莉顿觉左肩一麻，被他抚中了穴道。
　　茉莉推开两步道：“这次不算，我没看清，咱们再来！”
　　蓝天涯笑道：“好，再来！”
　　茉莉变换招式攻来，又被蓝天涯抚中穴道。蓝天涯轻轻松开茉莉道：“这路‘分花拂柳手’虽只三十六式，但每一式又都能幻做无数变化，但万变不离其宗，你再来试试，注意我出手的方位！”
　　茉莉再变招数，仍被蓝天涯拿住左肩。这次茉莉看得分明，蓝天涯虽知简简单单一招，但每次出手的部位，角度都不同，变化巧妙，心中佩服，再出手已有计较，以蓝天涯的路数拿向他左肩。
　　蓝天涯轻飘飘的退开赞道：“小丫头不错嘛！”
　　茉莉笑道：“再来!”又欺身攻来，蓝天涯一边和茉莉拆招，一边将招式中精义详尽解释，待茉莉领悟后再一一演练，而后才传第二式、第三式……茉莉本就生性好武，而这分花拂柳手又是极精妙的功夫，不一会儿，便沉浸其中。待传到第十式上，蓝天涯停了下来，茉莉才觉劳累不堪，抬头见日已过午了，娇喘吁吁地躺在树荫下，再也爬不起来了！
　　蓝天涯掏出丝帕，轻轻拭了拭茉莉额上细汗，笑道：“我瞧你这丫头也不笨，怎么同门学艺，你和你师兄怎么就差这么多？”
　　茉莉不经心道：“师父嫌我练了功夫后闯祸，不许我习武，我的这些功夫都是偷学来的！”隔了会儿又道：“你怎知我师兄功夫深浅？难道你和他们交过手了？”
　　蓝天涯笑道：“当然，而且还不止一次呢！”
　　茉莉一惊，怎么从没听师兄提起过？猛然间又想起前段时间无游山戒备比平时严了几倍追问道：“难不成你也学杨坚大哥，强闯无游山来着？”
　　蓝天涯点头笑道：“我第一次上山，碰到了你三师兄罗肖，刚交上手，你其他的门人就赶来了，无功而返，第二次碰到了张听涛，也没讨的好处去，第三次上却是你师兄三人联手，我还差点被他们擒下!”
　　茉莉抿嘴笑道：“你活该，我师兄可不像我这般好欺负！”
　　蓝天涯道：“你好欺负吗？不知道是谁割了谢兰儿两条眉毛，害我差点毁容，咬了我两口，还要我给她当上马石，小厮使唤！”
　　茉莉哼道：“这都是你们咎由自取，自小到大还从没有人敢碰过我一根手指头，到便宜了谢兰儿这贱丫头一个耳光！若不是看在你面子上，我可不会就这么轻易的绕了她！”
　　蓝天涯面色一喜，定定望着茉莉：“小丫头，你刚才说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很在乎我的感受吗？”
　　茉莉被他问的一怔，知自己说错了话，耍赖道：“我说过吗？我不记得了！”
　　蓝天涯委屈道：“你说了，你刚才明明说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放了谢兰儿的!”
　　“我没有！”
　　“你有！”
　　“没有！”
　　……
　　两人静静平躺在树荫下，四周只闻蝉鸣，却不觉烦躁，反而感觉格外温馨。
　　隔了一会儿，茉莉出声问道：“杨坚夜闯无游山是为了百草灵玉，你是为了什么呢,百草灵玉和金丝软甲可都在我身上呢！”
　　蓝天涯倨傲道：“这些俗物，我还没瞧在眼内！”接着转向茉莉，风情万种地一笑：“我三闯青海派，自然是为了偷香窃玉！”然后飞快地在茉莉颊上印下一吻。
　　茉莉脸一红，随后才想起又被这个登徒子轻薄了去，举起拳头就要打他。蓝天涯伸手抓住茉莉粉拳，顺势将他压在身下。茉莉一颗心砰砰乱跳，紧张地说不出话来！蓝天涯凝望眼前娇颜半晌，轻叹一声，低头吻上了茉莉朱唇，时深时浅，舌尖在茉莉唇上逡回嬉戏，留恋不返。
　　茉莉春心初开，哪里经得起蓝天涯这一番挑逗，只觉身子柔若无物，脑子一片眩晕，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一阵清风徐来，顿时清醒。
　　蓝天涯闷哼一声，离了茉莉香唇，左手抚上嘴角，暧昧笑道：“小野猫，还是改不了爱咬人的习惯！”
　　茉莉大窘，也不答话，推开蓝天涯，飞快起身跑开了！远处蓝天涯一阵爽朗的大笑传来：“小丫头，你是逃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