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龙戏凤（美人吟）》肖公子

18、辞别黄鹤楼

　　清晨一大早，茉莉换了身轻便的男装和赵明鉴、三位师兄及几个随从出了罗府，罗肖的父亲见爱子与这大陈国炙手可热的人物交厚，也自欢喜，嘱儿子好好款待两位贵客，便不再过问。
　　宋定风等三人初时碍于赵明鉴身份，言语之中颇多忌讳，后交谈下来，发现这位年轻位重的王爷并无一丝骄纵之气，举止、谈吐之间坦荡大气，而又不失谨慎，都大为心折，暗赞这第一公子果然名不虚传。
　　几人说说笑笑一同到了黄鹤山下，现在正值春末夏初，树木苍翠成荫，林鸟时而幽鸣。顿觉神清气爽，一块儿觅路上山。这黄鹤山虽算不上险峻，但山路陡峭，相对于赵明鉴几人，茉莉修为较低，不一会儿便娇喘吁吁。几人放慢脚步等候，和茉莉齐上山来，待登上黄鹤楼时，日已过午。
　　茉莉居高临下，俯瞰长江，心中不胜感慨，无怪乎那么多文人墨客都爱来此赏景作赋。
　　“大哥，你不来写首诗作首赋什么的吗？”茉莉歪头问道。
　　赵明鉴苦笑着摇头：“好妹子，饶了你大哥吧！你看着四周多少名家遗笔，我看着连念头都兴不起来了！”
　　茉莉摇头失笑，难得见大哥这么谦虚。
　　宋定风笑道：“王爷过谦了，这天下谁人不知康乐王世子十六岁的状元才，十七岁定边疆？”
　　赵明鉴连道谬赞。茉莉笑道：“大哥不用谦虚了，你是威震四方的年轻将军，三位师兄是名满江湖的青年侠客，就我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跟着你们可沾了好大的光！”
　　罗肖扯着嘴角道：“是吗？要我说，我们几个加起来也比不上你一个，随便下一次山，就把整个江湖折腾的天翻地覆，你说说，你还不够厉害吗？”
　　“三师兄！”茉莉跺脚嗔道。
　　几人一齐大笑，向三楼登去。
　　不一会儿，赵正急匆匆地赶来了：“爷，京城的飞鸽传书到了！”
　　赵明鉴“哦”了一声，接过纸条，笑道：“并无大事，契丹遣使者来京了，太子召我回去接待，商谈议和事项！”抱歉地对宋定风三人道：“三位兄长胸怀磊落，与我甚是投缘，本还想多聚几日，可眼下俗务缠身，实在可惜了！”
　　宋定风忙道：“王爷不需介怀，正事要紧，我们三个一介闲人，他日有机会，一定再上门叨扰！”
　　赵明鉴笑着答应，转身对茉莉道：“莉儿，你跟我一块儿回京吧，父王和母妃都很记挂于你！”
　　茉莉略一思索，摇头道：“还是不了，大哥，我刚回山才不几个月，就惹下这么大麻烦，现在回去，爹爹一定要责罚我的！等过些日子，爹爹气消了，我再回去看他们。再说，我还要赶回去跟师父请罪！”
　　赵明鉴叹口气道：“也好，我明日启程返京，你和你几位师兄也即刻回无游山吧！我留下八十个玄衣卫护送你们回去！”
　　“这么多人！大哥，我可没钱供他们一路吃住！”茉莉皱眉嚷道。
　　赵明鉴笑道：“他们能养活自个儿，不用你费心了！”忽又若有所悟地看茉莉一眼，“你别想再缠着你师兄不回山去！现在江湖上风头正紧，不许胡闹了，乖乖听话！”而后又不放心地对赵正道：“你负责带人将小姐护送回山，若有什么意外，你也不必回来了！”
　　赵正笑嘻嘻地看着茉莉：“谨遵爷吩咐，必不辱使命！”
　　茉莉张口定定地望着赵明鉴，暗叹：果然还是大哥最了解自己。
　　罗肖见茉莉一副苦相，在旁幸灾乐祸。茉莉圭怒的瞪他一眼。
　　赵明鉴向宋定风三人抱拳道：“莉儿就拜托三位照顾了！”
　　张听涛开口道：“王爷放心，我们定将师妹安然无恙地送回山去！现在日过午时，不如咱们在此置酒，算是为王爷饯行吧！”
　　众人齐声道好，于是赵明鉴着人置备酒菜。
　　茉莉不经意间回望山下，见树林中人影幢幢，这才知大哥早叫人将这一带戒严了，难怪一路上不见游人。暗暗感激大哥用心良苦，心中也释然了。
　　酒菜置办妥当，几人相继入座。茉莉和赵明鉴想起分别在即，都不免兴致低落。
　　“大哥，契丹使者来朝，是不是意味着边疆稳定，你也不用再赴边关了吧！”茉莉强打精神开口问道。
　　赵明鉴点头道：“暂时该不会了，不过契丹盟主必不会甘心，毕竟咱们边境的五州原是契丹的国土。”抬头见茉莉迷惑地望着自己，便笑着解释：“当年西周宣明帝萧慕枫失踪后，与咱们大陈交恶，突厥和契丹也纷纷趁乱向西周出兵，西周国内忧外患之下，穷于应付，柔然又被突厥占领，契丹则夺回了燕云十六州中的檀州、顺州、新洲、妫州、儒州、武州。李将军也就是咱们的姑丈李锐趁机连下幽、蓟、瀛、莫、涿五个州。此后的六七年中，咱们大陈、西周、突厥、契丹为国土边疆纷争不休。去年年末契丹为我所败，又有西周对其虎视眈眈，近两年内应该不会有干戈了！”
　　宋定风举杯向赵明鉴：“靖北将军威名远扬，可比当年宣明帝，咱们大陈定然国泰民安！定风这里敬将军一杯。”
　　赵明鉴连忙起身饮下一杯。
　　茉莉也举杯：“大哥，我这里预祝你前程似锦，鹏程万里！”赵明鉴笑着又饮一杯。
　　“大哥，你可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寿辰，今年除夕我就满十五岁了，你可要好好给我补过！”茉莉眨眼向赵明鉴道。
　　赵明鉴歉意笑笑：“我去年身在边疆，实在脱不开身，今年一定给你补过，为你举行及笄大典！”
　　茉莉嫣然一笑，众人又纷纷劝酒，气氛活跃起来
　　赵明鉴忽而叹口气，放下了酒杯。众人都不解地望向赵明鉴。
　　赵明鉴叹道：“我这次回京叙职，只怕比在塞外还要劳心竭智，说起来也不过是帝王平衡术中的一枚棋子而已！”
　　茉莉也收起笑容：“大哥，你和太子哥哥是一派的吗？”
　　赵明鉴点头道：“姑丈的妹妹李贵妃现在正得皇宠，所生的六皇子又渐渐成人，姑丈本是皇上一手提拔的将领，现在却有尾大不掉之势，太子担忧也属正常！”
　　罗肖执杯笑道：“果然还是皇家的事最累人，为君者，身边若无亲信，则整日担惊受怕，于是拼命培养势力；可手的下人过于聪明，就会出现功高震主的局面，还是不得安寝。所以说自古以来，这个‘度’字是最难掌握的！”
　　宋定风和张听涛闻言都皱眉不悦地望向罗肖。
　　赵明鉴却大笑道：“正是这个道理！人都说‘伴君如伴虎’，反过来说，君臣之间又像训蛇的艺人和蛇，艺人可以驱使蛇往东向西，可若方法不当，就会遭蛇反噬！”
　　张听涛赞道：“不想王爷小小年纪，竟看得如此透彻，前途必然无虞！听涛心中既佩服又自惭形秽，能结识王爷这般人物真乃三生有幸！”
　　赵明鉴举杯起身，“能认识三位快意恩仇的游侠儿，此乃明鉴之福，咱们共饮一杯！”
　　赵明鉴羡慕三人仗义江湖，潇洒自由，宋定风师兄敬佩他才学过人，胸怀坦荡，惺惺相惜之情溢于言表。赵明鉴虽到过无游山，与宋定风三师兄也有过几面之缘，但来去匆匆并无深交，此刻畅谈下来，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茉莉插口道：“大哥，太子哥哥是要你回京牵制姑丈吗？”
　　赵明鉴正色道：“也不止是为太子，身为赵氏子孙，自然都不愿见外戚专权，皇上虽不表态，心里必定清楚，所以也就顺太子之意，乘我这次打败契丹，擢升我做了尚书令！”
　　茉莉笑嘻嘻道：“大哥，这可是朝廷里的第三把手，比你以前的户部尚书大多了！我生辰时，你可要送我份大礼！”
　　众人哑然失笑。赵明鉴无奈道：“你这丫头没个正经，就会算计我！”
　　茉莉嘻笑不答。不知不觉间日落西山，众人尽兴而归。
　　次日，茉莉和宋定风三人齐送赵明鉴到码头，颇为不舍。
　　“大哥，你回京后万事小心，姑丈大权在握，怕不好对付！”茉莉捉着赵明鉴衣袖，巴巴的望着他。
　　赵明鉴怜惜地替茉莉整整衣襟，强笑道：“莉儿放心，你哥哥岂是易与之辈？我唯一不放心的就是你了，一路上我都安排好了，你跟你师兄安心回山，不可再生事端！”
　　茉莉点点头。
　　赵明鉴对宋定风三人一抱拳，拉着茉莉走开两步，低语道：“莉儿，我知你和你几位师兄心无芥蒂，如同亲生，可他们心思未必同你一样，你这般七窍玲珑，当晓得我的意思！切记，万事需得把握好分寸，否则，陡然伤人伤己！”
　　茉莉心中一动，猛抬头。
　　赵明鉴深深凝望茉莉一眼，转身登船。
　　茉莉呆呆望着江面上逐渐消失的黑点，叹口气和几位师兄上路了。
　　茉莉坐在马车里，想起大哥临走时的一番话，心中思绪万千，掏出玉笛，悠悠吹了起来。
　　罗肖听得大皱眉头，以为茉莉为离别伤感，刚想打马前去，逗逗她开心，张听涛却伸手拉住了他衣袖。
　　“二师兄，有事？”罗肖回头，不明所以地看向张听涛。
　　张听涛淡淡看罗肖一眼，“肖儿，你还是和茉莉保持些距离为好！”
　　罗肖一愣。
　　“你以为赵世子因何让我们知晓茉莉的身份?”宋定风扯出一丝苦笑。
　　罗肖黑亮的眸子渐渐黯淡下来。
　　“一定要记住，以后莉儿只能是我们的师妹！”张听涛呢喃道，眼中一片抑郁，像是说给罗肖听，又仿若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