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同人——战友啊，战友！》幽狼

3、晴天响雷敲金鼓

　　被太阳蒸烤了一天的营地入夜之后依然是闷热难耐，各色的草虫齐齐鸣叫，搅得人心神不宁。圆珠笔手电的微弱灯光下，桌子上的地图显得庞大而复杂，模糊不清的字迹在忽明忽暗的光线里变幻扭曲。一个个图形的符号标画出或是高山深峡或是敌军关卡，交错的红蓝箭头叙述着一种种可行的不可行的出击方案。
　　高建国拿起手边的水缸喝了一大口水，揉了揉有些发烫的额头，这几天的夜里他总是会发起低烧，嚼了几片医疗队发的药片也不见效果，只能寻着土法子一个劲的灌水。看了一眼腕子上的手表，已经熄灯一个小时了，高建国不再理会还堆在桌子上的各种计划书、方案书，活动了一下每条肌肉都在疼痛的身子，他得去查房了。
　　训练强度大，战士们一沾着床就睡死过去，高建国每天晚上查房的时候都要和副队长杨玉马一起给队员们打水洗脚，保证他们能睡个好觉。
　　出了帐篷，高建国见着杨玉马已经拿着手电等在门口，也是一对红眼睛。
　　杨玉马看了看高建国：“队长，要不今天晚上你去歇歇，查房的事我一个人来吧。”
　　高建国瞥了他一眼哑着嗓子笑道：“就你那德行，要歇也得你去歇着！”
　　两个人互相看了看，半斤对八两谁也不比谁好多少，于是都笑了起来。因为怕打扰了战士休息，笑声被压的低低的，却还是在夜晚的营地里回荡开来，引了执勤的哨兵向这边不时眺望。
　　笑过了，高建国拍了拍杨玉马，用他那半哑的嗓子道：“都是咱的兵，咱不罩着谁罩着。”说的语重心长，情真意切。
　　查完房已过了11点，高建国又和杨玉马简单的商量了一下第二天的突训计划，才各自回房休息。
　　高建国把自己扔的床上，却一下子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刚刚研究过的地形、战术、方案。跟着就有一张张笑脸浮现到眼前，有以前部队的，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被拉上前线，听说北边也很紧张大军压境战事一触即发；也有现在侦查支队里的，小伙子们都挺棒，一不怕死二不怕苦，玩命的往死里练；最后还有他没见过面的儿子——高城，不知道长的像自己还是像媳妇。
　　思绪飘的远了，高建国也就囫囵睡了过去。
　　半夜下了雨，临时的营房里湿乎乎的一片，高建国翻来覆去睡得很不踏实。
　　他梦见云雀小队领了任务向越军身后穿插，任务很困难道路很崎岖。
　　穿插进一片茂密的丛林，抬头不见天日，身旁的蒿草有半人多高，微微摇摆中隐藏了不知道多少危机。他拿了砍刀带着队伍在前头开路，忽然听见有人在后头喊：“不好啦！有人掉队了！”
　　回头望过去，昏暗的光线让一切都变的特别模糊，他揉了揉眼睛，确定是王庆瑞在那儿喊，一脸的焦急。他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糟了，袁爱国跑了！他立刻折回去，发现果然是袁爱国不见了，再一回身发现王庆瑞已经倒在他身旁。脑袋被手枪射出个洞，血蹭蹭的往外冒。他伸手去堵，鲜红的血黏糊糊的裹在手上，异常刺目。
　　高建国大叫了一声，蹭的从床上坐起来，一身的冷汗。
　　黑暗里手上是湿糊糊的触感，赶忙凑到鼻子前闻闻，没有味道知道是漏进来的雨水，才放下了心。躺回床上，看着滴水的天花板，高建国想：袁爱国的问题不能再耽误了，他得找临时指挥部的领导谈谈。

　　第二天一早，上面派来了军车拉着侦查支队去参观边防，说是参观其实宣传教育的成分更多一些。
　　边境上的情况不可谓不糟，所谓边防实际上是有边无防。敌人在肉眼所及的边境线上，布满了一个挨着一个的永备性、半永备性的碉堡工事。拿起望远镜，黑洞洞的枪口已经瞄准，随时准备开火。而越南军队袭击过的边防哨所，村镇人家，一排排密集的弹孔更是显示着敌人的狠毒和残暴。
　　就算听过再多的报道和指示精神，也赶不上相片和现实带来的巨大冲击。
　　照片里鲜红的血迹和稚嫩的面孔刺激着高建国的神经。
　　托儿所幼儿园这些本应该承载着快乐和天真的场所，在机枪的扫射下变成了进行血腥屠杀的地狱。连可爱的孩子都不能幸免，幼小的生命被无情的摧残，美好的人生被残忍的剥夺。
　　这么多年以来，这片土地上朴实热情的人们高喊着把自己的国土当作对方“最辽阔的大后方”，而现如今，报答这种慷慨和恩情的是什么？是对方无情的杀戮！是敌人忘恩负义的反咬一口！
　　高建国的血在沸腾，心在疼痛，满腔愤慨就要破胸而出。无论是最为一名战士还是一名父亲
　　，他都恨不得立时打过凉山，踏平河内，消灭了那帮不要脸的白眼狼。

　　回来的路上，军车里战友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将要到来的战争，扫平河内，打击狂妄的小鬼子一时间已经成为所有人的目标和梦想。高建国坐在角落里，难得的沉默着，副队长杨玉马凑过来，递了根烟给他：“支队长，想啥呢？”
　　高建国看了看手里的烟，掏出打火机先给杨玉马点上，自己也点上抽了一口道：“我愁啊。”
　　杨玉马有点不知所以的看了看高建国。
　　高建国挥了挥手笑道：“没啥的，瞎愁！”
　　“说的根啥似的，不就是想老婆孩子了么！”杨玉马推了推高建国了然的笑道：“我也想！”
　　说着从怀里掏出张黑白相片，一家三口，女的长的眉清目秀，怀里抱着个两三岁的娃，男的就是杨玉马，脸上挂着灿烂的笑。
　　杨玉马指着那娃对高建国道：“长的俊不？俺上次休假的时候照的，算着到现在也有快2年了，估计都会打酱油了。”杨玉马平时很少笑，笑起来的时候薄薄的嘴唇就咧了开去，在脸上荡出一对书名号。
　　高建国看着杨玉马，又低头看看他手里的相片，本来并不浓重的思乡情也泛了出来，低着头闷头抽烟，不愿再言语。
　　“看！41军！”
　　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他们身旁行进的队伍上。
　　身旁的队伍不见头尾，犹如一条蜿蜒的巨龙穿行在莽莽丛山之间。
　　步兵连的战士们，高唱着战歌大步向前，虎目圆瞪杀气腾腾。各种大红的荣誉锦旗随风飘扬，上面金色的大字炫耀着曾经辉煌的历史，显得格外耀眼。路边有宣传队正打着竹板，清脆的呱嗒声和跄跄的锣鼓声应和着战士们的战歌在山谷中回荡。
　　有隆隆的战车轰鸣声由远及近的响起，一辆辆糊满泥巴的坦克和炮车从身旁驶过，车轮碾起的烟尘窜向空中，遮天蔽日。
　　不知道哪个支队的战士将半个身子探出车外，甩着手中的军帽，冲着经过身边的队伍高喊道：“同志们，党中央和全国人民在看着我们那！”
　　“祖国人民盼望我们打胜仗，报效祖国的时候到了！”
　　他的呼喊让原本表情庄严肃穆的坐在坦克和炮车上的人活跃了起来。
　　在一片军礼中，“坚决完成战斗任务！”“绝不辜负祖国和人民的信任！”的吼声此起彼伏的响起来。

　　医疗队就在临时指挥部旁边，运兵的卡车经过的时候，高建国跟杨玉马交代了一下下午的训练计划，就提前下了车。
　　中午，天上的太阳正大，灼晒着大地，昨晚上的雨水早就蒸干，偶尔有低洼的地方还留下些泥泞的痕迹。站在医疗队和指挥部之间，高建国忽然有点犹豫。身边不时有战士军官或走或跑的经过，有的行色匆匆，有的展颜一笑。许是给晒的太热了，高建国呼噜了呼噜自己刺短的头发，抬头瞪了眼天上的太阳，低头给自己掏出根烟，叼的嘴里慢慢的抽。
　　有风吹过，带来的都是烦躁，没有一丝凉意。一颗烟抽完了，高建国在手里按灭了烟头，带着火星的烟头灼的掌心有点疼，高建国没撒手攥的死紧，半天才把已经捏的不成样子的烟头扔了出去。
　　走到临时指挥部门口的时候，正赶上一号首长拿着饭盒从帐篷里出来。
　　首长抬头看了高建国一眼，把饭盒交到警卫员手里，“帮我打两份饭回来。”看着警卫员跑走了，首长站的帐篷门口冲高建国招手：“小高，进来。”
　　帐篷里弥漫着浓郁的烟草味道，桌上各种文件堆在一起，后面挂着一张巨大的中越边境地区地图。
　　首长给自己找了个凳子，又指了指不远处的凳子，对高建国说：“坐。”
　　高建国没坐，戳的那里拔军姿。
　　首长笑了笑，给自己点上根烟道：“有想法？说吧！”
　　高建国似乎是牟足了力气，收腹挺胸大声道：“报告首长，我要求将袁爱国同志调离云雀小分队！”
　　“胡闹！”首长一下子拍了桌子，眉毛一立，瞪向高建国。
　　高建国毫不示弱的瞪了回去，一对剑眉在额头上拧成了疙瘩。
　　首长深深吸了口烟，捏了捏眉头道：“理由！”
　　高建国舔了舔嘴唇，蹦豆子一样说出一串：“他年龄大，体能差，自动武器使用不熟练，昨天又进了医疗队，我不想他拖了小分队后腿！”
　　首长笑着看了看高建国，忽然声色俱厉的说道：“借口！”
　　高建国愣了一下，嘴紧紧的抿成了一条线，直楞楞的看着首长，满脸的不解。
　　“不理解是不是？以为自己编的挺全乎是不是？”首长眯着眼睛冷笑了一下道：“这要是你要求调人的理由，你就不佩当云雀小分队的队长！”
　　高建国没说话，于是帐篷里是剑拔弩张的沉默。
　　首长挥了挥手：“不想说是不是？那你走吧！你要求的调动我不会批准的！”
　　高建国咬了咬牙，一副豁出去了的样子道：“我怀疑他是那个！”
　　“什么？”首长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特务！”高建国有点急，嗓门也跟着大了起来。
　　“什么！”首长也是吃了一惊，但是很快冷静下来：“证据呢！”
　　高建国皱了皱眉有些尴尬的说道：“没有证据，我觉得……”
　　“没证据！”首长气极了反而笑了起来：“觉得！觉得！觉得能当饭吃么！你知道你这句话说出来有多严重么！”
　　“我知道。”高建国说的有点底气不足。
　　“知道！你还敢说你知道！”首长指着高建国的鼻子骂道：“你怀疑你的队员！你知道他是谁么！他是你的战友！是你的兄弟！是你在战场上的依靠！你怀疑他就是自乱军心，自毁长城！你懂不懂！”
　　高建国没说话，眼神里头都是倔强的坚持。
　　首长缓了口气接着道：“你好好检讨一下自己的问题，明天给我交一份3000字的检查，深刻的认识一下你的问题！”
　　高建国还是没有说话，直楞楞的戳在桌子前，不动也不走。
　　“这个问题不做讨论，我不会批准的！”首长挥了挥手：“滚吧！”便不再搭理他。
　　过了好长时间，高建国才敬了礼，走出帐篷。
　　外头的阳光依然刺眼，高建国眯了眯眼睛，觉得心情更加烦躁。
　　心里总有个声音在吼叫：我的直觉不会有错！
　　等高建国走远了，一号首长揉了揉自己让尼古丁冲的有点疼的头，拿起了电话。虽然把高建国骂走了，但是云雀小队中可能出现敌特这样的问题还是极其严重的，他不能不高度重视起来。电话那头传来接线员清晰的声音，一号首长沉声道：“给我接许司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