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菜子的番外集结地》旷宇

2、相到一只怪

　　市委蒋书记拿起电话，用少有的口气连道了几声是。挂断电话，他便整了整衣服领子，他是强势惯了的，一改态度总觉得有些不舒适。部里来的领导是宣传部的一个正部级的副部长，部省级干部很是有讲究，在这里，省委书*记这种封疆大吏卖的面子更宽广一点，当然，这样的级别，也是不敢怠慢的。他走出门外，朝秘书招了招手，秘书很机警地到一旁的会客室，向来这种人物的秘书，如果反应迟钝，也就吃不了这碗饭了。

　　会客室里坐的都是一把手，和这次会议主题相关的几个部门。李作舟是分管宣传的副市长，还有文广的局长主任，新闻、出版的局长主任，电视台的台长主任，还有两个S市在宣传上做得比较好的局领导代表。
　　李作舟之所以能在短时间内提到这样的位置，也同这市委书*记的理念有关。
　　——宣传。
　　大会小会，不外乎这两个字。
　　到任不下两个月，就狠抓这两个字，他反复强调一件事：做了事情，就是让人看的，若是没人看得到，就是一把手的失职。

　　李作舟从副出这一条线上走上来，调到正职，是借调到行政审批的一个副主任岗位半年，接管它的宣传，当时拍了好多宣传片，回去就调了正处。

　　会客室里的烟抽了半屋子，江易原本是不抽烟的，眼睛被熏得厉害，也就承情抽了一支。照理来说，副市长要派烟，不接也是一桩驳面子的事，李作舟是北方人，行为举止却有一种豪气，且并不端架子，门口经过的保安他也递了一根，保安先是一愣，再者就是一迭声的道谢。
　　江易接过那支烟，默默地点燃。
　　李作舟黝黑的脸上笑起来川字纹也是很深的，除了偶尔几句玩笑，并不多话，倒是文广和新闻的两个局长有一番攀谈。
　　江易原本耐心听着，抽了支烟却有点走神。
　　他皱起眉头。
　　袅袅盘旋的烟雾已经绕了大半个屋子，有人拍拍他的肩膀：

　　“上次江局在国际上交流的那个视频我也看了，说真的，别说北京市市长三天两头说要找替身，我每次上台也想找替身，都像江局这样，什么宣传没有力度？”
　　面前都是前辈，江易原本坐在一边，拇指抵着颞额，听到了笑着站了起来，把烟摁灭了，“都是前人的功劳，我也是凑巧。”
　　江易这句话是谦辞，但也确有其事。刘局双规出局，自然不能再提，他很巧妙的用了“前人”两个字，把功劳归为集体，这当然是最好不过的答语。
　　会客室内，其余人的目光也落到江易身上，忽然间有人提起江易似乎还未婚，一时大家似乎都来了兴致，有人夸他是逍遥派，刚准备进行一番讨论，谁曾想，电视台的主任却若有所思，似有所指地来了句：“逍遥不了两天了。”
　　“怎么了？有对象了？”
　　“我听说早有了，身材高挑气质又好。”

　　“哦？”此话一出，李作舟一根烟抽完，恰好边上有人给每人送来一杯茶水，他呷了一口茶，也参与进来，“做什么的？”
　　江易接过茶水，将茶杯搁到边上的茶几上：
　　“是逍遥不久了，我们局办公室的，姓夏。”

　　李作舟的瓷盖杯口发出叮的一声。

　　正说到这里，蒋书记的秘书进来，给市委书*记当的大秘，笔下来得，原本是是周边县市土生土长的孩子，但因为给书记当了大迷，三十岁的人，听说断绝了一切亲友的请托联系，态度也是不卑不亢，侧身敲了下门板：
　　“各位领导，说苏部长的车快到大院了。”
　　他点到即止没有发号施令，做秘书的最讲究分寸，要是后面跟上一句：“你们要不要下去接。”那就是没有做秘书的天分。

　　李作舟立马回过神来，朝着众人一挥手

　　这次宣传部来人确实也同他狠抓新闻文广这一块有关，□□很庄重：“苏部长，我今天代表市委，对您的到临表示欢迎。”

　　这个苏部长含笑伸出手，两人很有力的握了一下。
　　市委书*记握过之后，他看了看李作舟，笑言：“作舟我是知道的。”
　　这顶上来的领导，说一句“知道”的话，已实属不易，李作舟本来面目就亮堂，一下子更有了光辉。
　　这个苏部长不失亲近之感，挥了挥手让李作舟代为介绍，李作舟也是很能察言观色的，椭圆桌的会人本就不多，到的也都是一把手，文广的局长主任，新闻、出版的局长主任，电视台的台长主任，一一都介绍了一下，介绍到江易的时候，苏部长停顿了一下，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他的手和江易握着，“政大的一届委培生，你起点虽低，历练到底最多。”转头对市委书*记道：“这次在国际上崭露头角，不但体现了我们政策的先进性，也体现了我们干部任用的新转变。”

　　这话说得很官面，确切来讲就是表扬得“中规中矩，政治正确”。
　　众人既意外又不解，在座五十开外的人，部级领导都可以说有些素未谋面，江易年纪轻轻，竟能得到这样的关注，浸渍官场多年，有些人很快就联想到江易的父亲上头去，于是乎立即欣然点头，原本这样的话，一般来说，不附和也得附和。

　　苏部长的话，显而易见，并不单指能力这一面。
　　想来更有指仪表一层。，
　　“您说的对。”市委书*记平日里的架子就偏足些，不惯在底下人面前玩笑一二，还是底下人的反应快，很自然的接了一句：“我们江局一表人才，书记也是有心想把他打造成一块招牌，苏部长您一眼就瞧出来了。”
　　苏部长笑两声，“我们都是都是下过乡插过队的，思路差不多。”

　　众人掏出自己的黑皮笔记本，把夹在缝隙里面的笔拿在手上，苏部长敲了敲桌面，市委书*记一愣，正不知道是什么用意，苏部长笑言，伸出手按了一下：“先说点题外话，这样我都不敢说了。”

　　苏部长交叉五指，对着市委书*记笑道：“我们应该比你大些，五五年的老知青。”他拍了拍市委书*记的臂膀，做了一个来回的手势，“我们那个年代的人，还是同他们有代沟。”他朝着李作舟笑笑：“作舟啊，我们搞宣传的，唯有一件事情不能怠慢，就是读书。肚子里有货色，才能临危不乱。”

　　李作舟忙应承：“您说得对。”
　　“说到知青，我想到一件事，□□的时候，那个时候的诗，真是，全都是手抄，抄在小纸条上，当时读到《四点零八分的北京》，真的是热泪盈眶，我记得当时还有一首诗，这次蒋部长开会的时候讲改革，我就用上了，蒋部长说新，我说不新，旧诗新用，别有意味，‘历史的车轮永在滚动，前面是道路，后面也是道路’，这样的视野，绝不会被时间所埋没。”他说得有些激动，啪一下把笔拍在了桌上，然后看着众人似乎都非常惊讶，立马收了些，四顾笑道：“对了，在座可有人看过？”

　　市委书*记显然不知道，但他善于掉花枪，指了指李作舟，严肃道，“你搞宣传的，你来说说。”
　　李作舟脸色一僵，“这倒是……”
　　这明显也是答不上来了，市委书*记眼睛扫过众人，他一眼，眼锋未敛，紧跟着又从眼尾微微一瞟，他脸色越发沉了下来。

　　“《列车纪行》。”
　　众人刷地一下看向后头。
　　江易资历尚浅，落在后座。他的语调很淡，听不出半分得意。
　　“对。”苏部长轻拍了下桌子，他是既惊讶又透露着欣赏，“后生可畏。”

　　江易步出会议室，他有些疲累。
　　散会的时候，苏部长和市委书*记不约而同的又提到了他的父亲。
　　他疲累的原因并不是单单因为他和父亲的关系。
　　而是众人的误会。
　　有太多的人以为，通过他就能建立起丰厚的政治资源。
　　他明白他在S市近来的顺风顺水，其中有不少市因为有这样的遐想，或者说这样的顾虑。

　　他虽排斥却不抗拒。
　　面对纵横交错的政治生活，自己的所作所为，有时候竟然像是在利用这层关系。
　　然而并他并不能全然控制自己，患得患失最是无益，他也明白。
　　他下定决心要组建一个家庭。
　　担当。
　　他觉得必须有的东西。

　　他没想到自己那天在车里竟然会做出那样的举动。江易自知在男女交往上面态度拘谨，语言也短促。她三言两语直击要害，一时的怒气和焦躁就如同大海上的风帆，他虽然表面冷静，用平静语气陈述客观事实，不动声色地把话题绕回了他的思路上，但他明白向来自诩的沉着已经濒临破溃。

　　她骤然跨过了这个度，他却措手不及。
　　他原本以为自己对她的好感来源于她恰到好处的分寸感。
　　她在街上带着怒意对他大吼大叫。
　　他非但没有
　　虽然这样的画面已经不止一次出现在脑海里。
　　掐着她的身体，罔顾她的反抗和挣扎。
　　更不顾他们仍旧不太熟悉的关系。

　　粉色的凸起。
　　车前信号灯的一角隐隐的从缝里泛出一丝蓝光打在上面。
　　溶溶不分，妖异得无以复加。
　　他一下子濡红了双眼，理智像失去了约束，有些东西沸腾着不断地像外膨胀。
　　咬在嘴里，感觉同别的地方不同，弹丸一般，柔软却有韧性，颤颤巍巍的，齿关险些控制不住力道。

　　***
　　他究竟也不知道对她是怎样一种感情。
　　或者说他一直避而不思。
　　人应该为他的所作所为负责。
　　他不想找什么借口。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她也没再提起。

　　他不想骗她，他可以在官场上同他人虚与委蛇，却不想骗她，其实他已经做好如实回答这个问题的准备。
　　然而她依旧没有诘问，更没有问他的感情。

　　***
　　那天在她家里，工会主席开门看到他的一刹那的错愕让他预见到了大多数人的反应。
　　他那天四点还回到单位，他习惯性的路过办公室的时候用余光扫了一眼。
　　才发现，自己的心里早有一片她的位置。
　　虽然青涩，却总是意态百出。

　　他的生活里，或放肆或真诚或激情，都是久违的东西，矛盾而又复杂。
　　只是待他发现时，早已驻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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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是插播在饭局前面的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