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寒寒

22、第七章-死亡之咒01

　　离开突控中心后，魅影到了亚撒博士的研究所。
　　这处位于南极冰天雪地的世外桃源，依然是当年他离开时的样子。四季分明的天气——如远古时代；真实存在茁壮成长的花草树木——如远古时代；没有先进的机器人——如远古时代。
　　亚撒博士还是亚撒博士。他在生化领域的成就，早可使他成为地球上名留青史的伟大科学家——可偏偏，这一切名利在博士眼中，都不如一片玫瑰花田出现的朵朵花蕾来得让人振奋。
　　这就是亚撒博士啊……这个制造他的人，这个创造出复制人的生化学家。
　　在巴黎、纽约、东京、伦敦、苏黎世……这地球，处处一片哀鸿，只因他，魅影，一个科学家们眼中「最恐怖的生化武器」。他毁这世界，因这世界毁他所有；然而在亚撒博士这儿，竟仍是隔绝世外，毫不受任何影响。
　　这样的平静安适、这样的与世无争……也许，亚撒博士才是最聪明的科学家。对他来说，「末日」早在八百九十年前已注定到来——因为，他创造出地球上首个复制人，他开展了人类步向灭亡的宿命。
　　然而……此刻，他，魅影，为何会身在这片「人间乐土」——这处一手束成这场悲剧却早早逃离的自私人类的地方？
　　魅影不知何去何从。他无法恨亚撒博士，他以为自己恨那些一手拆散他与Memories的可恶人类，但是……突然发觉，逼迫他们不得善终的，也许不是人类、不是斯洛将军，而是这片乐土的主人，他的制造者。
　　亚撒博士在公元2095年以斯洛为原体，制造出乔托。可惜乔托只是一个「不完整」的复制人，他根本没有承袭斯洛的容貌或记忆，他与斯洛像是完全不相干的两个人类啊！他，只是一件失败的「作品」。
　　将乔托送出研究所以后，亚撒博士再接再厉，不断用来自乔托的实验样本进行再生分解，却屡战屡败。终于，博士决定使用他自己的细胞，佐以乔托血液中的一些「特殊物质」，终于在公元2109年制成了他，魅影。
　　到公元2119年，十岁，他出研究所的清晨，博士说，魅影是「独一无二」的。因为就连博士这个「罪魁祸首」都不明白，他魅影区区一个复制人何以会有如此神奇的力量？魅影感觉到博士有点欲言又止，然而这许多年来也不见博士有衰老的倾向，魅影终于知道，原来博士跟他一样，都是个在古代被称为「妖」的不死人。
　　离开研究所以后，魅影被送往位于纽约的「复制生物研究所」。这座研究所隶属于地球联邦政府，当时该所研究人员正在想办法解决复制胚胎畸型、脑细胞突然大规模死亡的问题。亚撒博士欠了所内那位名叫「乔恩」的博士一个人情，所以把魅影送到纽约，交由乔恩作研究——不过，亚撒博士亦有对乔恩特别交代，要他保住魅影的命。
　　在银河系生化学界中，「亚撒博士」是一个很响亮的名号，而且乔恩对亚撒尚存友谊，也就没有对魅影做出太过分的事。可是在纽约逗留一年，魅影见了太多不堪入目的事——那些研究人员手上根本没有任何有实际用途的资料，他们不敢动魅影，所以只好先从魅影复制出一些「东西」，然后再将那些「东西」一一解剖，试图找出魅影强大力量的源泉——对！在魅影身上，他们很快找到令复制人生存下去的方法，就是将魅影的血液注入成长中的胚胎体内。他们只是在找那股力量的来源，他们只是不甘心于复制人的成功诞生！
　　最后，是乔恩博士冒险公布复制人研制成功的消息，并迅速引来全人类的目光。而且，乔恩还把魅影列为「地球史上首个成功存活的复制人」。消息传出以后，斯洛将军敕令联邦政府法务部彻查，审判并处决了几名执意继续复制人研究的科学家。
　　正义之举？魅影只有冷笑。无论斯洛自己或联邦政府，他们没有一个是真心阻止复制人研究计划继续的。对他们来说，那些科学家并非错在企图研究最厉害的「生化武器」，而是错在「别有用心」。后来乔恩告诉魅影，那几名科学家有心在成功制成「第二个魅影」以后，将这种技术出售给外星球政权。而联邦政府对付他们，只为了守住那些「上流人士」的荣华富贵。
　　公元2120年的圣诞节，十一岁的魅影离开了纽约，从此不知所踪。
　　地球人引以为傲的「光辉一页」啊……如此悲哀、如此丑陋。
　　然而……无论如金岁月流过去多少，亚撒博士始终守在这处小小的研究所，当个不知道应该死了几百年的、没有人类身份的人类。最初的祸首，该是亚撒博士才对；那么，为何最幸运的人……反而是他？
　　原因……其实彩虹早就说了。在公元2241年，那个寒风凛冽的冬日，彩虹说，她跟亚撒博士来自同一颗「神奇之星」；她说，亚撒博士欠她一条命；她说，亚撒博士可以为她一死。
　　而他，魅影……他欠亚撒博士一条命！所以，魅影放过斯洛，接受了彩虹的「末日之约」。
　　如今，末日已至！可是，为何地球仍然存在？为何人类还在收拾残局？为何地球仍然盛载了人类所有希望？
　　魅影不知道死亡是甚么滋味。他只知道，他原可以在一夜之间毁了这颗名叫「地球」的行星——但是，他没有这样做，反而费力地让人类的鲜血玷污他双手，让人类记得曾有一个名叫「魅影」的复制人，他制造了一场浩劫……
　　甚么是对？甚么又是错？复制人威胁到人类作为「地球主宰」的地位，所以复制人该杀？人类被前人所误，必须面对先祖遗留下来的「麻烦」，他们有的怜悯复制人、有的爱上复制人……所以，他们有错？
　　古人有句「一山不能藏二虎」，人类与复制人，是否永远不能共存？然而铲除了复制人，人类就真的能够独霸地球吗？智能机器人技术日益进步，当人类失去了复制人这群「奴隶」，机器人将会成为更加重要的社会一部份……到最后，又可会出现一场「机器人叛变」？就算不是复制人、不是机器人，人类也会有更多「自作孽」的机会——那一切一切，也许出发点单纯得很；不过演变到最后，全部都会变成有心份子的「工具」！
　　魅影站在冰天雪地的庄园门外，无所适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