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调》顾语枝

4、扫地童

　　女子被她堪堪一噎，连聆渊都被她惊了一惊，随即咳了一声：“我们走吧。”

　　“为什么？”莲清拽了他的袖子不放，“你还未曾回答我。”

　　“莲清，”聆渊一本正经地看向她，“有没有人说过，你不折不饶的样子让人有种想将你戳圆捏扁的冲动？”

　　“有……”莲清弱弱地举起手来，“老头。”老头经常气急败坏地这般骂她，而聆渊也这般说她，是不是意味着……聆渊也不待见她？

　　这样想着，竟有了丝丝难过。

　　沉默着跟聆渊走出了乌阙街，莲清不发一言。

　　倒是聆渊忍不住了，平日里聒噪不已的丫头沉默寡言的样子……挺让他心疼。看惯了万事万物的计都仙君毕竟老练，稍一思索，他便明了自己的感觉。

　　嘴角一勾，自己的府里太过清冷，的确需要一个有趣的宠物了。

　　他望向沉默的宠物：“怎地，从刚才开始就闷闷不乐，可是恼我拂了你的意？”

　　莲清可劲儿摇头，自是不敢说出真实原因……她怕聆渊仙君更不待见她。想想也是，她虽是花仙，却是在妖界成长的花仙，地位如此卑微，她的性子也不讨人喜欢，尊贵的仙君怎会待见她？

　　之所以带她一起走，不过是为了责任罢了。

　　聆渊眉头一皱，这丫头的胆子倒是日渐肥硕起来了，竟在他面前走神了？

　　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聆渊颇有些不客气：“你这是作甚，告诉我。”

　　看吧，果然更是不待见她了。莲清思来想去，甚觉悲凉，眼泪不自觉便要落下了。

　　见她这样子，聆渊仙君如同石头一般的心肠也不觉软下来，叹气：“既不愿说，便不说罢，我们回去吧。”

　　转瞬便到了仙界的日子，莲清惶恐不安地问道：“我一个由你从人界拾回来的花仙，会不会受歧视啊？”

　　聆渊古怪地看她一眼：“你本就是吸收仙界精气才长成的，即使你化形时坠入人界，你仍是花仙，焉有歧视你之理？”

　　莲清放下心，便求道：“我本是花仙，却被花妖族长相救，虽然我一直‘老头’、‘老头’地叫他，但我其实很尊重他的，也很舍不得他和山上的一些小妖精，你……你能不能让我回去一趟？”

　　“倒也不是什么难事。”聆渊瞅着她快要笑起来的样子，悠悠地补上一句，“那作为报答，我府上恰缺一个扫地小童，你可能胜任？”

　　这明明是……老头口中的霸王条约！聆渊果然不待见她，莲清默默掬了一把泪。

　　按老头的经验，这种条约是千万答应不得的，否则以后一定会被欺压得很惨！

　　然则……老头怎么多年的养育之恩，她还没报就一声不吭地离开了，也太说不过去了！还有单单那些不嫌弃她、与她交好的小妖精们，她现今是花仙了，却没给他们封个红包庆祝庆祝，真真不够义气啊。

　　于是莲清咬牙卖身。

　　聆渊满意地笑了笑，便随手捏了个隐身决，带着她飞去了碧荷山。

　　将将踏进碧荷山，老头就迎了上来，将她骂了个狗血淋头：“真真白养你了！你一声不吭地走了，妖王殿下几乎要将整个碧荷山翻过来！哎哟，可叹我的老命哟，真真要被你磨完了……”

　　长吁短叹了好一番，老头这才猛然发现一股子不寻常的气，好像是……仙气！

　　老头一凛，忙将莲清拉到身后，这才发现聆渊。

　　“这位仙人何故来到妖山？”老头头顶冒汗，强自镇定地问道。

　　聆渊倒也不恼，好声好气道：“莲清本是仙界花仙，误坠凡尘，得蒙您相救，是她的福气。今次我无意中遇着她，便顺道带她回去，您不会介意吧？”

　　老头心叹完了完了，莲清是留不住了。虽然她平日调皮了些，但养了这般年岁，到底不舍，奈何仙妖有别，如今眼前的仙人要亲自带她回去，他是无论如何也阻不了的。

　　“我介意！”妖王阳蓬蓦地从天而降，拿那一双桃花眼斜睨着莲清，仿佛她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伤害他的事。

　　莲清畏惧地缩了缩身子。

　　“妖王殿下，不可……”老头急切地同他道，心里又是一把冷汗。

　　这妖王殿下莫不是真对莲清上心了吧，以前仙界没有人知道莲清倒好说，如今当着这仙人的面，他要阻拦，可不是同仙界撕了面子么？

　　“莲清是我妖王的小丫鬟，怎的能让你带了去？”阳蓬一声冷笑。

　　“妖王莫要忘了，仙界与妖界素不相扰，你明知莲清是花仙，却还要阻挠她前往仙界，莫不是存心挑起两界恩怨？”聆渊难得严肃，眉目间便显出一股子不可抗拒的威严。

　　不过阳蓬却不将这威严看在眼里，他反问：“莲清既属于仙界，为何你们这些个神仙今日才发现她？她化形时差点死去，你们又何曾知道？”

　　聆渊低垂了眼，莲清看不清他的表情。

　　现下这种状况，真真尴尬，于是莲清清了清嗓子，道：“妖王殿下，那个，上次用桃子砸您，实属无心之举，您大人有大量，就莫要再追究了罢？您看呐，为了惩罚我，将我收为丫鬟，却使得两界掀起纷争，是不是太划不来了？”

　　阳蓬一听，脸立时拉了下来，强忍了怒气问：“我只问你一句，你是跟我走，还是跟他走？”

　　妖王这问题问得着实没有道理，莲清不敢直接回答，于是拐了个弯，道：“我属于哪个地方，便回哪个地方去。”

　　阳蓬觉得心里的怒火越发大了起来，冷声道：“如果我不让呢？”

　　聆渊还是那么好风度地笑：“这可由不得妖王您了。”

　　阳蓬暴怒，捻了个法便与聆渊打斗起来。

　　双方你来我往，真真不相上下。莲清看得心惊胆战，不知该如何是好。

　　眼看着阳蓬变化出来的老鹰即将啄上聆渊，莲清还未来得及思考，人已闪身冲上去护住他。

　　聆渊一笑。

　　他其实早已看到那只鹰，也本可以躲过，只是那时便转了个念头，没有挡开。莲清扑了上来，阳蓬便急忙将鹰召了回来。

　　阳蓬脸色铁青，默了半晌，方低声问道：“你果真喜欢他？”

　　莲清被问得莫名其妙，只乖乖道：“我只是不想您伤了他。”

　　阳蓬定定地看着她，许久道：“我明白了。”随即跃身而去。

　　“他怎么了？”莲清一脸疑惑。

　　“无事，快去见见你的朋友们吧，今晚我们便上仙界。”聆渊淡声道，眼里却蕴着无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