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一章冷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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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很古老的时代，古老得彼时的智慧生物用二十多万年后的标准来看，人均长生种，就没哪个族群的自然寿命小于八百岁。
长寿意味着底下的生育能力，因此尽管雨工的王朝已灰飞烟灭两万年，智慧生物的人口仍旧没恢复到曾经。且智慧生物不仅要承受人口萎缩带来的文明倒退，更要承受那场大灾的后遗症。
息壤的爆发对生态系统造成了很大的破坏，令陆地上的气候变得多雨，若只是如此，问题还不算太大，等生产力上去，人力也能解决。但失去所有臣民的雨工随着时间流逝两万年后开始陷入疯狂，开始无所顾忌的释放自己的能力，气候变化加雨工神力的结果便是整块母大陆三分之一的疆域泡在水里。
故事的开始是北半球暖温带一个部落为了祈求天晴，决定举行一次祭祀。
蒙昧且绝望的时代，祭祀用的祭品自然不是一般事物，是最珍贵也最节流的祭品——纯洁的幼崽。
精挑细选出的六名幼崽被洗干净，换上部落里最好的衣服，流着泪坐上鲜花点缀的轿子，被抬去堆满柴薪的祭祀台。
然而这一次却出了点问题，队伍行至半道。
嗖嗖嗖....
一个又一个青壮中箭，惊慌与吃痛之下，轿子坠地，幼崽摔了一地。
一名脸上涂满油彩的少女从林中冲出，斩断将幼崽的脚与石头绑在一起的绳子，招呼一直在哭的幼崽。“都别哭了，快走。”
有人认出了少女，怒：“旭晴，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旭晴没有回应，只是让幼崽们快走，自己拿着弓箭与刀阻拦部落里的族人，且战且退。
六名幼崽中有一名反应很快，绳子一断便展开背后的羽翼，连拖带打的拉着其它幼崽一起飞着逃离。
然，半大少女纵然很有天赋，也肯吃苦，别人每天训练半天，她每天坚持训练一整天，挽弓到手指皮/肉翻开露出白骨也不放弃，年纪轻轻的成为了部族里年轻一辈最强者，但她终究只是一个人。
训练有素的双拳能抵四手，却无法战胜四十双手。
少女与幼崽们终究被同族追上，被打倒在地。
幼崽们被重新抓回，送至祭祀台，在祈神的烈火中化为灰烬，而神一如既往的不予回应。
*
潮湿的吊脚楼里，门帘被掀开，一名衣着装饰许多华丽羽毛的女子举着油灯走入，目光复杂的看着潮湿杂草中躺着的少女。
三天没见到任何光亮的少女在油灯光亮的刺激下意识闭眼，流出生理性眼泪。
“旭晴，你可知错？”
手脚被锁在石头上，三天没进食没喝水的少女艰难的抬手指了指屋外的雨幕。
旭晴吐出嘶哑难听的声音：“神可回应你们？”
自然是没有的。
旭晴露出讽刺的笑。“若是有神，神必不爱你们的祭品，更不爱你们。”
大祭司道：“不是神不爱祭品，而是根本没有神。”
旭晴错愕的看着大祭司：“....”
良久，旭晴找回声音。“既然没有神，为什么要人祭？”
祭司漠然道：“因为凡人需要神。”
旭晴懵然的看着祭司。
大祭司解释道：“凡人需要神，需要一个安定人心的借口，即便这借口血腥残忍。”
旭晴道：“荒谬的自我欺骗。”
“是的，但凡人需要这样的借口，不然如何面对这残酷的世界？”
大祭司将一罐肉汤放在地上。“吃点东西吧，不然你就要死了。”
旭晴疑惑。“为什么？”
“等风头过了，我会收你为弟子，你将成为我的继承人。”
旭晴：？？？你吃错药了？
大祭司解释道：“部族的祭司不能相信有神，你符合这个条件，所以你有资格成为下一任祭司。”
“你吃错药了？”
“祭司可以利用人祭稳定人心，但不能沉迷，沉迷会导致频繁的人祭，部族可以承受十岁一次人祭，但不能承受岁岁人祭，而相信会导致沉迷。”
旭晴明白了。“我不干。”
“你希望下一任祭司是一个相信有神的人？让更多的幼童乃至青壮成为祭品？”大祭司转身。“好好想想，我等你的答案。”
“大祭司，你真可悲。”
“世界如此残酷，谁能不可悲？”
大祭司离开了囚牢，旭晴犹豫良久，还是艰难的爬起来，爬到陶罐前，打开陶罐，艰难的捧着陶罐喝起肉汤。
此后大祭司每日会送来一罐肉汤让旭晴维持生命，旭晴却始终没有答应，直到——
“这段时间雨越来越大了，大家开始讨论要不要再举办一次祭祀。”
旭晴吐出果核。“祭祀不是十岁一次吗？”
大祭司淡定解释：“人在绝望时总会努力做点什么尝试能否改变。”
“你答应了？”
大祭司摇头。“世上根本没有劳什子的神，人祭只是稳定人心的手段，不是真的祈神，十岁一次就够了，多了没意义，还影响族群延续。”
旭晴：“....”
这么残忍的事，你一定要这么轻描淡写吗？
旭晴问：“你的血是冷的吗？”
大祭司想了想，回答：“大概是吧。”
被关在三个月后，大祭司告诉旭晴。
部族不养闲人，在你不劳作的情况下供给你三个月的食物已经是极限，赶紧做出决定，要么我处死你，要么你答应我。
旭晴终点头答应。
尽管旭晴的答应非常不情愿，但大祭司不在意，用心教导旭晴各种知识，尤其是做祭司需要的知识。
比如如何用话术调动情绪。
比如在焚烧的香料里加什么可以让所有观众产生幻觉，在幻觉中见到神。
比如....
旭晴：“....”很好，她现在更不相信这世上有神这种东西了。
学了知识的旭晴在一次人祭时偷偷换掉了香料中的迷幻香料，然后，她见到了族民们的崩溃。
大祭司对茫然的旭晴道：“神灵没有给予任何回应，怎能不令信徒崩溃？”
“根本没有神灵，所谓的神灵回应是你用了迷幻的香料。”
大祭司颔首。“你想告诉他们真相？”
旭晴确实是这么想的，但这话很难当着大祭司的面说出口。
大祭司道：“你不要一下告诉所有人，先随便选一个人告诉对方真相，只要你不一下告诉所有人，我便不会阻止你。”
旭晴闻言随便选了一个人告知真相，然后，那人自尽了，死前的眼神中充满对旭晴的怨恨。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真相？”
已经拿了刀准备杀人灭口的大祭司：“你选了一个很理智的族民做实验。”
旭晴茫然的看着大祭司。“什么意思？”
“我本来担心他听了真相承受不住，再闹腾开，让更多人知道，但他自尽了，这是一个很理智的决定。”
“为什么？”
“什么？”
“为什么要自尽？”
“因为太绝望了，本来还有一丝希望吊着，但你敲碎了他最后的希望。”
“那不是希望，是幻想。”
“没区别。”
自此，旭晴再没告诉任何人真相。
一百年后，大祭司病逝，旭晴继任大祭司，一上任便面对人祭。
旭晴盯着提醒自己人祭时间到了的祭司很久，在祭司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说错时，旭晴终于开口：“好。”
日复一日，十岁又十岁。
旭晴不死心的做出最后的挣扎，能不能通过修建水利避免洪水？
羽人与其它族群不同，其它族群必须不断迁徙躲避洪水，但雨水本来就住在悬崖峭壁上，洪水淹不到羽人的屋舍。
羽人对雨水的恐惧来源于洪水淹不到羽人，却能淹没羽人种植的果林。
没有足够的果子，只靠狩猎获得的肉食远远不够。
旭晴试图说服族民修建水利，然而，族中年纪最大的老人却告诉她一件事。
“先大祭司继位后曾力排众议修过水利，但雨季的雨太大了，大家用一个旱季修建起来的水利最终被水冲垮了。”
旭晴不死心，仍旧力排众议让所有族民挤出一个旱季的时间修建了水利，然后在雨季的第四个月目睹水利被连绵不绝的大水冲垮。
旭晴觉得自己很冷，一种仿佛血液变冷，由内而外的寒冷，不论喝多少热气腾腾的肉汤，身体都暖不起来。
“你的血是冷的吗？”
“大概是吧。”
旭晴并未死心，族民不愿再投入水利修建中，旭晴便自己一个人修建。
水利能坚持三个月，说明是有用的，只是那一次修建的不够坚实，这一次修更坚实得，肯定能支持更久。
族民没阻止旭晴，只是要求旭晴每年必须抽一个月时间参与狩猎——部落财产公有，没有私有财产，不劳者不得食。
旭晴去修建水利，便无法再参与生产，按规矩，除非受伤无法参与生产，否则不参与生产的族民不能分食物。
但族民对旭晴相对宽容，允许她一年只参与一个月的生产，剩下时间她想干嘛就干嘛，部族吃饭时也允许她分一份食物。
*
“那你修建这项水利修建多久了？”
旅行路过这片森林的少年烤着兔子，询问因为长期从事重体力劳作，神情变得木讷的女子。
神情木讷的女子回忆了片刻，回答：“两百个干季。”
少年将烤好的兔子取下递给女子。“两百载啊，你可真执着。”
旭晴接过兔子。“多谢。”
“不客气，我是一个记录各地风土人情神话传说的旅人，你让我听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故事，就当回报了。”少年又问：“你修建的水利有用吗？”
“有用，我这一次修建的水利撑过了雨季。”
少年看了眼不远处的堤坝，完全用石头，且是最坚硬沉重的优质石料砌起来的，这要扛不住雨季都对不起石头的材质。“采石、修建堤坝，这需要的时间可不少，而这期间，你基本是脱产状态。你想修建更多更大的水利，需要更多人手，而这期间，这些人手都得脱产。你的部族供得起那么多脱产者吗？”
“不能。”旭晴道。“所以我没打算找别人帮忙。”
“可你一人之力又能修多少呢？”
“一点点胜过什么都不做。”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一章冷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