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巫之赦》铜权

47、乌土

　　夜晚，星光闪耀。

　　那座红庄，在绿洲中央屹立了几千年，如今尘烟四起——已经塌了大半。

　　两道城墙依然完好无损，城楼的壁灯也还亮着；而外城，那些古朴、坚固、生机勃勃的屋舍楼房，却被碾得粉碎。

　　到处都是血。

　　人群尖叫着逃窜。

　　很多人还来不及反应就和房子一起——被碾碎了。

　　繁华的街道眨眼之间变成废墟。

　　碗盘碎了满地，菜肴跌进土里；舞台倒下来，盖住残破的肢体；灯笼烧起来，点燃蜿蜒的血迹……

　　一场宴会还没开始，就匆匆落幕了。

　　那些幸存的居民，都跑到外城城墙下，躲在一块石碑后面，眼神空洞。

　　那块石碑躺在地上，就像一块粗糙的石头，高有三四米，宽有七八米，长有十五六米。

　　石碑上面，有四个大字——“莽妇之墓”。

　　这是个非常老旧的“古董”。

　　据说，庄主为了纪念某个人，就模仿远古时代的墓碑，亲手做了这块石碑，还把它立在城门附近——供人瞻仰。

　　前段时间，石碑突然倒了；今天，红庄也塌了。

　　石碑上面，躺着一个年幼的孩子。她抱着一块太阳石，睡得正香。

　　石碑后面有人哭了。渐渐地，哭声连成一片，几乎所有人都在痛哭……

　　内城的城墙上，城楼旁边有一排方形大鼎，鼎中有流动的岩浆。

　　方鼎上搭着高高的木架子。每个木架都绑着两三只小蝙蝠——它们早就被吓晕了。

　　“轰隆”一声巨响，内城里，那座唯一的院落也塌了半边。

　　两个人影从倒塌的废墟里冲上天空，面对面——瞪着眼睛。

　　她们灰头土脸，累得直喘气。

　　辛朱左边的肩膀受了伤，手臂不自然地垂下来。

　　亥歇尔右边的翅膀耷拉着，面罩碎了，额角也有伤口。

　　“呵呵……很久没有打得这么痛快了！”辛朱捂着额头，说，“你们吸血鬼，没有妖力，却能操控自然之力，简直就像……”

　　“果然……你从一开始就有目的。”亥歇尔打断她的话，说，“明明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你却热心地帮助她人安家落户——你一直监视我族的行动？”

　　“原来不傻嘛！哈哈哈……”辛朱大笑，“你们只是入侵‘我世界’的小虫子，我为何要真心相待？”

　　亥歇尔怒喝：“你根本没有杀心！——为何如此戏弄我的族人？放了她们！”

　　“我——就——不！”辛朱说，“来呀——还打吗？”

　　看着辛朱的笑脸，亥歇尔冷静下来。

　　她收起翅膀，单手抬起大斧，指向外城城墙下的石碑。

　　城墙上也溅了血，可石碑附近却是干干净净的。

　　石碑上的孩子咂咂嘴，翻了个身。

　　辛朱脸色一变，右手握成拳，大声说：“她们是我仅剩的族人！你杀了那么多——还不够吗？！”

　　亥歇尔看了看哭泣的人群，摇头说：“族人？你骗谁呢？我指的，是那个小娃娃。放了我的族人，否则，我就请她——到我家做客。”

　　“哼！你敢——？”辛朱脸色沉沉，声音却很轻柔，“我就让你看看——我的杀心！”

　　她右手一挥，就凭空抓到一杆长枪，刺向亥歇尔……

　　所有刀光剑影，都被拦在红庄的结界里。

　　而结界外，乌土和白山披星戴月，乘风而来。

　　红庄外黑漆漆的。白山朝四周扔了几团白光。

　　然后她自己往上一蹿，盘腿坐在半空，挥着手说：“去吧，乌土！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接着，她变出一张小桌、一壶茶以及一个果盘，完全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乌土摇摇头，带着天蛾走向红庄。

　　她停在城门外——百米远的地方。

　　对乌土来说，红庄的结界就像一个水泡泡，轻轻一碰就破了。

　　结界一破，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乌土皱起了眉头。

　　她向前走着，一步又一步。

　　风声猎猎。

　　每走一步，乌土就长高一点。

　　不过百米的路程，乌土很快就走完了——

　　一位十米高的巨人，来到了城门口。

　　巨人敲了敲门，说：“有人在吗？开个门。”

　　无人应答。

　　巨人的气势，隔着城墙也让众人吓得咬紧了牙关，止不住发抖。

　　躲在石碑后面的人群不再哭泣。众人抱成一团，瑟瑟发抖。

　　但这些人，眼睛干干的，不像哭过的样子。人堆里，有人在嗑瓜子，有人在吃果子，还有人在剔她的牙呢……

　　乌土抬手轻轻一弹，百米宽的城门轰然倒塌。有些碎片飞了出去，打中躲藏的人群。

　　鲜血四溅，却无人咽气。

　　她们哀嚎，喘息，痛苦地呻吟——演得有模有样——眼睁睁看着巨人走进来。

　　乌土走了几步，忽然转身——走到石碑旁边，歪头看了看石碑上的字。

　　乌土：“……”

　　在巨人无语的时候，石碑上的小娃娃，睡醒了。

　　“哈——”她揉着眼睛，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小娃娃绿头发，绿眼睛，绿衣服，连皮肤都是浅浅的绿色。

　　她抱着太阳石坐起来，抬头一看——

　　“啊，巨人！”她惊喜地叫道，“巫婆婆？巫婆婆——吃馍馍！”

　　乌土朝她点点头，走向内城城墙。

　　小娃对巨人挥挥手，然后想了想，把太阳石塞进衣兜里，往前一蹦——飞走了。

　　内城城墙，亥歇尔被一杆长枪牢牢钉在城楼上。

　　辛朱放开长枪的枪杆，靠近吸血鬼，掐住她的下巴，问道：“说起来，还有一拨虫子，躲到哪里去了……你们在盘算什么东西——哦！又有客人？今天可真热闹！”

　　“咳咳……你……咳咳……”

　　亥歇尔胸口流着血，脸上冒汗，眼眶通红。她被辛朱释放的“辣味”呛得直咳嗽。

　　“谁？！”辛朱突然大喊一声，看向方鼎，却发现木架都空了——有人打破禁锢蝙蝠的结界，劫走了小蝙蝠。

　　辛朱猛地回头，发现亥歇尔也被人救了，正往下掉落。

　　下方有个绿色大水球，漂在半空中。旁边站着一个十米高的巨人。

　　辛朱一看见这个“小”巨人，就觉得有种熟悉的、非常不妙的预感涌上心头。她的眼角有点抽搐。

　　“这种绿油油的球，好眼熟啊！在哪里见过呢……”辛朱漫不经心地想。

　　亥歇尔被裹进绿球中，和里面的小蝙蝠撞到一起了。

　　在昏迷之前，她看到巨人肩头有一只小小的“空间蛾”。

　　“巫姥……”这句话还没说完，她就昏过去了。

　　乌土问道：“天天，她在吗？”

　　天蛾抖动触角回应乌土。

　　乌土说：“你让她出来，把人带走。”

　　天蛾立刻飞起来，绕着绿球飞了一圈。

　　紧接着，一只裂蛾在天蛾身后出现了。

　　裂蛾向乌土和天蛾点点触角，带着大水球消失了。

　　“嗤！”辛朱嗤笑一声，掐着肩膀治好了自己的伤。

　　“不请自来——你是哪里的莽妇？”她飞到乌土眼前，抱着手说，“你为什么要救‘入侵生物’？”

　　乌土反问：“你为什么要帮‘入侵生物’办假的身份？”

　　辛朱捂住耳朵，抱怨道：“你就没有‘人形’吗？声音太大了——吵得我耳朵疼！”

　　乌土变回人类小童的样子，漂在辛朱对面，抬头说：“我以为你认识我——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辛朱翻了个白眼，说：“我可不认识你这样的妖，身上一点妖味都没有——当然是为了掌握别人的动向……”

　　“然后？”

　　“然后无聊的时候……找她们玩点游戏啦！”

　　“游戏而已，何必伤及她人性命？”

　　辛朱气愤地说：“她杀了我这么多族人，把我家里弄得乱七八糟……”

　　乌土挑眉说：“族人？”

　　她一挥衣袖，躲在石碑后面的几十个人——瞬间变成红色的雾气，随风飘散。

　　辛朱脸色一白，捂着脑袋又急又怒，作势要冲下去。

　　“放心。”乌土拦住她说，“你的孩子平安无事。”

　　“哼。”辛朱揉着额角，眯起眼睛，说，“你好像……对我很了解。你这年纪的妖崽崽，怎么可能——你家里有人认识我！”

　　乌土叹气，摇头说：“我家里人不认识你，但我认识你。你还记得——它么？”

　　乌土伸出手，在手心燃起一团鬼火。

　　辛朱被这团橙红色的火焰吓得大惊失色。

　　“不……不可能——她早就……”她捂着额角的疤痕倒退一步，却跌入一片黑暗中。

　　“哎——乌土！还没好吗？”

　　白山远远地飞过来，一眨眼就来到乌土身边。

　　“咦——这是什么结界？好奇怪！”她问道。

　　辛朱被困在一个蓝色光圈里，闭着眼睛，浮在半空。

　　乌土在空中盘腿坐下，说：“我自己发明的。”

　　白山挨着乌土坐下来，兴致勃勃地说：“你都会发明特别的结界了，怎么连修个‘空间’都不会——你师妇没教你吗？那我可以教……”

　　“闭嘴吧你！”乌土变出一个大桃子，堵住白山的嘴。

　　“唔？味道不错！”

　　乌土说：“我师妇，手艺绝顶。我学艺不精，倒是钻研了许多结界术法……”

　　白山理解地点头：“‘偏科’是吧？我懂！”

　　“……这些东西，我很喜欢。佗们曾骂我‘尽使歪门邪道’。”

　　白山摇头说：“这话我可不赞同！佗们眼瞎呢……”

　　“呕……”辛朱突然挣扎起来。

　　白山问：“乌土，她怎么了？脸都绿了……”

　　“我请她看了个节目。”

　　“呃……什么——节目？”白山咽了咽口水，有些坐立不安。

　　“呵呵，做饭的节目。”乌土笑道，“虎皮辣椒，辣椒炒肉，剁椒鱼头……”

　　白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