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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前往凉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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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函站在火势之后冷眼瞧着,横贯石壁的栈道须臾便被烧的焦黑,携着几个木板上的人直直垮了下去,唯余祁函所在的一段和延至地面的木阶仍还完好,他转身面向山前,稀稀拉拉的林子中间的空旷土路上因哒哒马蹄激起浪般扬尘,楚王派来剿匪的兵马到了。
祁函扬手朝来者做一个请的姿势,旋身下至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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缝峡后守着的寥寥几人还摸不清是怎么回事,便被由祁函领着迅速通过峡道杀上来的楚兵杀了个干净。
寨堂内喧哗与酒气交织错杂,唯容晏稍稍用了些菜肴便不再动筷,只一味劝酒,秦裘还沉浸在掌权敛财的春秋大梦里,堂外突然响起一阵有序脚步声,秦裘脖子上倏地一凉,匕首的寒光刺的他酒气瞬间醒了大半,欲反抗时右手手腕被人狠狠一捏,竟脱了臼,吃痛闷哼一声,转瞬大怒,全身却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厉吼一声:“韦舒你算计老子!”
堂外楚兵已然哗啦啦围上来,容晏眸中清冽,挟持着秦裘站起身,淡淡道:“凉山弟子容晏,久闻秦当家大名,特来拜会。”
秦裘心中乍怒乍惊,加上酒中药力,挣扎须臾竟背过了气,容晏将他推给围上来的楚兵,寨堂内早已乱做一团,一个将领模样的人握剑跑过来朝他拱手行礼:“公子。”
容晏颔首:“祁函呢?”
“已然带兵去缴余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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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西山之时,容晏与祁函信马离开褒山,祁函望着身后被俘的大片山匪心中很是激荡,一路朗声昂扬,见容晏只无声向前,扯动缰绳追了上去,注意到他清冽的眸子和满身腻腻的打扮不由调侃:“啧啧,师兄这身上的味儿呦。”
容晏瞥他一眼:“你潜在褒山三年,洗过几回澡?”
祁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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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绾千最近悠闲而郁郁,她闲了好几天,也已然好几天没梦到书中事了,每日在小客栈混吃等死,身上似还长了二两肉,过的都要浑忘了日子,倒是今日未时啃包子的时候听客人们有言,前几日褒山出了大事件,山匪老巢被凉山的弟子领着楚兵捣了个稀巴烂,静若止水的心才复波动起来,山匪被剿,那她去凉山是不是就安全了?
临绾千咽下一口包子,恍然想起今日已到月底了,那个人也该回来了罢?
她的心隐隐跳的有些快,遂蹬蹬跑回房间开始收拾东西,正忙活着,身后突然传来清越的一声:“你要走?”
临绾千呼吸一滞,舔舔下唇转过身来,却愣住了。
身前的男子一席浅黛色长衫,腰间系四指宽的玄色腰封,坠着一枚白玉玦,别无其他配饰,墨发也只用青玉簪的齐整,整个人清冽的似夏晨里荷叶上的露水,与先前华贵花哨的打扮大相径庭,却与身上的清朗气质十分相衬了,不过却带着点仆仆的风尘,仿佛刚刚赶来的样子,垂在背后的墨发微有些乱,临绾千捂住鼻尖,遏制住要流鼻血的冲动,讪笑道:“啊,你回来了,坐会儿吧。”
容晏清凌凌的眸子凝神望着她,须臾开口:“不是答应了等我来接你么。”怎地先收拾起来了。
临绾千舔舔唇,转过身边系着包裹边照实道:“今儿不就月底了么,我先拾掇好,等你来了就直接走啦。”
容晏眸间神色一松,无声点了点头,临绾千放下手中活计,挪过去给他分了一杯茶,笑着问他:“你是赶时间么,看着风尘仆仆的,润润嗓子吧。”
他眸间现出一点笑意,眼睛扫过临绾千因微笑唇边现出的小小梨涡,道:“方才赶时间,现在不了。”
唔,这小姑娘在这儿待了半个多月,倒勉强不算是一把骨头了。
临绾千没怎么细想他的话,一心只想上凉山了,奈何身边这人不疾不徐,憋得她很是辛劳,只好托腮暗搓搓背绕着口令儿打发时间,实则容晏是有些累了,自从褒山回来,他把自己拾掇干净便马不停蹄的赶回楚都,安置好诸事还没喘口气,想到客栈里还在等着他的人,随即又折回了业康,实在折腾的紧。
沉默在房中一寸寸蔓延开来,临绾千眼见得日头渐渐往上升,终于绷不住了,干笑着揉了揉面皮,端起茶杯道:“那个,还不知你怎么称呼?”
坐在对面的清朗公子终于放下茶杯回应:“容晏。”
噗——
“啊…抱歉抱歉!”
临绾千手忙脚乱站起来,望着被她喷了一身茶水的男子欲哭无泪,“那个…你换下来我帮你洗…”
容晏也站起了身,听到她没头没脑一句话却唇角蓦地一勾:“现在?在这儿换?”“啊不是!”
初敞开天窗便喷了大佬儿一身,临绾千无力扶额,真是倒霉透了…
他是容晏,他怎么就是容晏呢,不对不对,他是大佬儿,自己还是救了大佬儿一命的人哩,临绾千心跳霎时缓了半拍,那她小小喷这一口茶,应该也不算太得罪吧?那大佬儿还是可以傍的吧?自己还是有活路的吧?可,可最后夏仪就是死在这家伙剑底下的嘞,现下该怎么办?
烦!
容晏眼见着临绾千面上表情五彩纷呈,方才心底腾上来的一点轻快情绪缓缓散的没了,漆黑眸子复清冷下来,走近道:“临姑娘,你怎了?”
临绾千听见这清越的一声唤本能往后跳了一步,盯着他画里拓出来似的俊脸咽了咽口水,脑海中却倏地蹦出来梦里夏仪往容晏剑尖上撞的血腥场景,心中矛盾而杂乱,站定了身体喝道:“没事!容晏…”她拍了拍胸口,忍着汹涌情绪笑着大赞一句,“这名字好极了!”
殊不知自己憋出来的这个笑比哭还难看。
临绾千被容晏这两个字打的猝不及防,先前夜里想好的所谓以己之力扭转乾坤一下子成了空白,现下心里只暗搓搓的画圈圈,大佬儿,咱们一命抵一命,到末了倘真如书中言,你可记着我先前为你行的那次善心,好歹在我死之前让我活痛快点儿。
容晏一双剑眉微不可察的蹩了蹩,心里有些发凉,复坐下道:“临姑娘,凉山并非随便去的地界,你身上可有什么信物?”
临绾千正努力稳下心神,才懊悔方才自己如斯反应实在荒唐,听见他这一声问询不由一个愣怔,舔舔唇道:“有的,我去给你拿。”
容晏微微一怔,这就去拿了?方才反应虽奇怪,却也实在不像个有心机的女子…容晏手指轻轻叩着桌面,还是查清楚为好。
正想着,临绾千已然找出杨潜亲笔的那封信递给容晏,容晏没接过来,只道:“姑娘私人信物,晏实在不宜…姑娘既有人引见,这便随晏一齐去凉山吧。”
临绾千并未察觉到容晏这一番复杂的心理活动,只心道这人忒怪,不过想来但凡不一般的人那是她们俗人不能揣测的,遂答应了一声,转身背上包裹欲出门,肩头却倏地一轻,转眼却见他已把包裹夺去,弱弱道:“其实我自己背的动的。”
容晏无声引她出门,只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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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天气阴沉沉的,全然不复之前燥热,街上偶有凉风吹过,直激的临绾千打了个哆嗦,容晏看一眼她单薄的小身板,从马上取下一领湖蓝短斗篷与她系上,似察觉出了她面上的担忧之色,道:“今日无雨,只是要阴一阵子。”
斗篷的风帽几乎挡住了临绾千的大半张小脸,只看到她樱色的唇瓣微微张阖:“好。”
容晏唇角微翘,欲助她上马,本能的握住了她的手指,临绾千只觉手上一凉,才发觉两人此刻挨的极近,不由窘迫起来,本能拉开了一点距离:“骑马?”
其实她想问的是,两个人,骑一匹马么?
容晏嗯了一声,似看出她心中所想:“你若会骑,我可去再为你寻一匹。”“啊不不,”临绾千摆摆手,心道我骑牛都能摔个够呛,干笑道:“就这样吧,麻烦了。”
容晏拍拍几近五尺高的大宛马,手揽住临绾千的腰一个用力,便挟着她跃上了马背。
临绾千长长舒了一口气,想着终于有安身之处了,之后如何且看形势吧,翻滚的情绪也渐渐安稳下来,且大宛步伐稳健,临绾千只觉得骑在它背上好似在摇篮里一般,不由有些犯困,身后揽着自己的人身上蕴着的寒香气却直往自己鼻息里钻,教她的背时刻都紧紧绷着,实在不敢松懈,又纠结难受的紧。
容晏驱马行了一段路程,察觉出临绾千的别扭,想是第一次骑马的缘故,在她耳边轻声道:“你可歇一歇,我们今日到不了凉山,且行的慢,不过明日起需快着些,你先适应适应。”
临绾千听到他关怀的一番话心头一暖,紧张的神经立时松了不少,感激的点点头,后背不察贴到他的胸膛,忙又直起了身子,无声闭上眼聊做假寐。
没成想这假寐着假寐着便当真睡了过去。
夜色凉凉沉下来,容晏停在城郊一处驿舍前,沉沉睡着的人似察觉到马停下了步子,靠在容晏怀里咂咂嘴,蝶翅似的长睫毛颤了两颤。
容晏望着她苍白消瘦的小脸有片刻出神,手指不自觉的缠上她的发丝,却连那堪堪及腰的长发也是泛黄的,直看得他心里有些沉,轻轻揽住她的腰翻身下马,一丝声响也没发,直接横抱着她进了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