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五）汴京香事》暝阑

27、枯井

　　九月如风一般的跑回了开封府，随便从衣柜了抽了两三件衣服，取了些银子打成包裹，就又风风火火的往外走，走到一半，觉得这样有些不妥，于是绕了些路，去跟包夫人辞行。

　　美艳的包夫人听了，非但没有阻止她，反而用袖子挡住了脸，轻轻笑了几声。

　　“我还在想你近几日怎么这么安分，原来在这等着呢。你想去就去罢，只是路上千万要小心些。”

　　咦咦咦？

　　包夫人是不是越来越好说话了？

　　在来之前打好的草稿完全没有用上，九月把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笑的十分谄媚“多谢夫人，那我就先告辞了。”

　　说完，她就退了出去，重新整了整衣服，一蹦一跳的朝着马厩走去。

　　作为曾替主人伸冤的灵马，张无悔的马在开封府活的十分自在，别的马都是两到三匹用一个马厩，它一匹就占了一个马厩，每日用的草料也都是上好的。

　　这几日包大人去了湖州，马厩也空了下来，只余下它一匹在马厩里无聊的甩尾巴玩。

　　九月得了包夫人的应允，来马厩挑马，远远的就看见一匹熟悉的黑马先是一摇一摇的摇着尾巴，突然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像猫一样追着尾巴在原地转圈。

　　九月：“······”

　　我要不然，还是出去买匹新马吧······

　　想是这么想，但九月毕竟对这匹灵马抱有好奇心，于是她挂着一幅难以言喻的复杂表情，走进了那匹马。

　　黑马听见有人过来，终于停止了它犯蠢的行径，睁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九月，等到九月走到它身前，便温顺的低下了头，让九月去抚摸它头上柔软的毛发。

　　明明这么乖，刚才我看到的一定是幻觉。自我催眠之后，她将手放在了马的头上“马儿啊，你愿不愿意和我去浪迹天涯啊~”

　　那马像是听懂了一样，低低的嘶了一声。

　　九月微微一笑，拉住了马的缰绳“我就当是你答应了。”说完，她歪了歪头“既然成了我的马，总是要有个名字的，我想想，有关马的诗句有什么来着？五花马，千金裘？总不能叫五花吧。”

　　她声音越来越小，到了后面，成了含混不清的小声嘀咕“五花这个名字，怎么听起来这么好吃啊。”

　　到了这时候，九月才想起来，她今天在会仙楼光顾着看白玉堂喝酒，对方点的那一桌子菜，她一口都没有动。

　　真是亏大了。

　　人家都说美色误人，可她家竹马的脸她都看了十几年了，莫非也还是会被误？陷入了沉思的九月站在马厩里一动不动，直到黑马叼着她的衣袖轻轻拽了拽，她才回过了神。

　　她再度抬手摸了摸马的鬃毛“罢了，就叫你兰皋吧。”

　　马低低的叫了一声，九月笑笑，一只脚登上马镫，微微一用力便翻身上了马。然后一抖缰绳，马便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

　　*

　　和白五爷一起出门，衣食住行都是十分精细讲究的，九月倒是并不讨厌这一点，容家向来主张女儿是要富养的，是以九月在家过的日子是十分滋润，现在和白五爷一起出来也并不觉得麻烦。

　　问题是，这次去湖州的路上实在不算太平，九月勒住了马，她一身大红的窄袖衣裙，上面细细的用金线绣了云纹。头发盘成了妇人髻，簪着一枚荔枝金簪。

　　这只金簪是两人走到商丘时，白玉堂托人给她打的，里面的机关都是他亲自设计，看起来像是支普通的簪子，但簪身有机关，按动机关就会弹出刀刃来。

　　白玉堂见她勒住了马，也停了下来，淡声问“怎么了？”

　　九月看着前方人烟稀少的道路叹了口气“白五哥，你说该不会我们到了湖州，包大人他们都审完案回开封了吧？”

　　她这么说是有原因的，这一路走来，两个人遇到土匪十次，收拾纨绔子弟二十次，暗地里帮着县衙破了三四起案子，期间还帮着天下第一庄找回了丢失的镇庄之宝，这一路上可以说是惊心动魄，也不知道耽误了多少时间。

　　白玉堂侧目看了九月一眼，他来开封时一路上风平浪静，谁知自从带着自家青梅出了城，麻烦事就一桩接着一桩来。

　　“这前面就又快进山了，用空想包大人，不如想想万一一会儿再遇到劫匪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打呗。”已经掀了十个劫匪老巢的九月表示毫无畏惧。

　　白玉堂嗤了一声，正打算继续赶路，就看见青梅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神色有些纠结“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初夏的风带着几分潮湿的气息铺在脸上，布谷鸟的低鸣逐渐远去，在一片似是而非的寂静中，微弱的呼救声显得清晰了起来。两人对视一眼，策马往前方的树林里奔去。

　　树林里有一口井，那微弱的呼救声就是从里面传来的。

　　九月趴到井边往下看，见里面隐隐约约有个人的影子，一时间看不到水的痕迹，想来是一口废弃的井。

　　九月双手摆成喇叭状，朝着井里喊“喂——有人吗？”

　　井下传来了一阵低低的咳嗽声，而后是一名男子狂喜的声音“救······救命啊！”

　　还真在井下面，九月回头看着自家竹马“怎么办啊？”

　　白玉堂到井边看了一圈，而后皱起了眉“这井太窄了，怕是没办法下去把他带上来。”

　　“那怎么办？”九月一边问，一边把视线集中在了白玉堂的腰带上，感受到了青梅不怀好意的视线，白玉堂皱着眉往后退了几步“你想什么呢？”

　　“我没想什么啊，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白玉堂冷笑了一声“别以为五爷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告诉你，没门。”

　　“你别说得像是我特别想用你腰带一样吗？若不是没绳子，我会打你的主意？”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到后来居然吵起来了。

　　两个人完全忘了救人的初衷，像是比赛一样，将对方做过的糗事一个一个的往外抛。

　　直到待在井底的可怜的男人用虚弱而绝望的声音对他们说道“能······先把我，救上去吗？”

　　最后妥协的还是九月，她双手颤抖着在包袱里拿出一件最近不穿的衣服，泪眼朦胧的看着白玉堂拿着剑，将它裁成布条，打成绳结放到井里，慢慢拽上一个人来。

　　那人穿着打扮十分贵气，脸色却十分不好，被拉上来的时候几乎站都站不稳。

　　两人赶忙带着他往返回到最近的镇上，为他找了大夫。细问之下才知道这个人叫宋生，成都府人，是个行商，几日前到这里做买卖，恰好有旧时的朋友陆远和居住在这，便前去拜访，谁知那陆远和见他穿着打扮阔绰，竟然生了歹心，将他骗至偏僻的林子里，推入了枯井之中。

　　枯井所在之地极为偏僻，他在井里呆了三天，水米未尽，如果今天没有碰到白玉堂和九月，怕是撑不下去了。

　　你是不是对朋友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九月看着已经开始啃第三只烧鸡的宋生，在心里默默的想。然后递过去一杯水，因为吃的太快而被噎住的宋生连忙端起杯子喝了几口，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抹了抹嘴角“多谢公子与姑娘相救，我现在身无分文，待我去找陆远和讨回钱财，再来答谢姑娘与公子。”

　　“钱财倒是不用了。”

　　“你打算出多少？”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青梅竹马对视一眼之后，竹马冷漠的拿起画影，用剑柄狠狠的打了九月的头一下。

　　“疼！”九月泪眼朦胧的捂着头“我就是开个玩笑。”

　　白玉堂没理她，只是问宋生“你就打算这么直接去？万一他不认呢？”

　　宋生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此时被白五爷一提，立时便皱起眉头来“我倒还未仔细想过这个问题，只是他背信弃义将我推下枯井，我自是要向他讨个说法，更何况······”

　　他叹息了一声，眼中似有怀恋的神色“不蛮两位说，我之所以成为行商，其实是为了找我下落不明的妹妹，我一直随身带着妹妹的画像，四处打听，这一次陆远和将我所有东西都拿了个干净，别的暂且不说，家妹的画像，我定是要拿回来的。”

　　“既然如此，你且把那路远和的住址告知于我，我替你好好教训他。”

　　“多谢公子好意······只是······”

　　宋生有些疑迟，半晌，他突然拱了拱手“只是陆远和与我相交数年，我实在想不明白他缘何因一点小财而害我，唯有这件事，我想要当面问清楚。”

　　九月一直没说话，她靠在椅背上，把玩着一个古铜色的圆环，圆环的一半，伸出一根极尖的刺，听了宋生的话之后，她懒懒的抬了抬眼皮“他将你推进无人经过的废井，存的就是让你死的心，你可莫要因为他的几句话而动摇了心思。”

　　宋生一愣，他方才确实在心里想过，他与陆远和多年的朋友，若他真的事出有因，他也不介意放他一马，他在做行商这几年，大风大浪都闯过，但心却十分软弱，只是没想到此刻竟然被一个刚与他认识不久的小姑娘看穿了。

　　九月看他的表情，便知道自己猜对了，这个宋生实在不会掩饰情绪，方才说话间眼神闪烁犹豫不决，反复说将他推下井的人是他的故友。八成怕是不愿意承认被朋友背叛的事。

　　若是她与白玉堂将人擒回来，那个陆远和在他面前哭上几声，他的耳根子怕是就要软了。

　　“宋公子。”她的手听了下来，你这几日了无音讯，那陆远和八成认为你已经挨不住死了，无视宋生猛然加重的呼吸，九月笑吟吟的看向自家竹马“五哥，连着几日打打杀杀，找点消遣也好，既然宋公子想要问个明白。”

　　她抬起袖子，微微遮住了自己的小半张脸，声音十分的甜“我倒是有个好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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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糟了······我觉得白五爷和九月的cp感要比九月和展喵的cp感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