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五）汴京香事》暝阑

1、失忆第一天

　　“沉香二两，零陵香三两······白檀香七两······石斛汁······还有······”

　　“这香太过霸道，万万不可······”

　　*
　　九月觉得很难受，耳旁伴随着隐隐的轰鸣声，肺叶被扎的生疼。她下意识的想张开嘴呼吸，可张嘴的一瞬间，又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涌了进来，从喉咙里直直的灌了下去。

　　到此为止了吗？

　　她无力的伸出手，眼前似乎一片碧绿又似乎满是漆黑，被绝望感侵袭，连哭泣和挣扎都做不到。
　　这样也好，她闭上了双眼，任由自己逐渐下沉。

　　就这样结束的话，也就……

　　然而突然间，她的身体突然轻了起来。耳旁的轰鸣声变成了一种有些熟悉的，嘈杂的声音。她试图去睁开眼睛，但眼前暗影沉沉，身体也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一般。

　　在意识泯灭的那一刻，耳畔却似乎有一个好听的声音在呼唤她，那声音似乎离她十分遥远，却宛如山泉一般清澈好听，她觉得似乎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声音，可又觉得他模糊的话语十分陌生。
　　什······么？你在说什么？

　　九月醒来的时候觉得肺闷的厉害，嗓子也痛。眼前的东西似乎有些重影，她仔细看了半天，才终于依靠模模糊糊的视线看清头上深蓝色的帐子。她本能的察觉到身处的地方有什么不同，可是头脑一片混沌，什么也想不起来，盘亘在身体四周的疲惫感还没有完全散去，她从喉咙中传出了几声无意义的呢喃，又沉入了深深的睡眠。

　　这一次，她做了一个梦，梦中的片段繁杂而又混乱，一会儿是宽敞的古代庭院，一会儿是高高的楼房和来来往往的车辆。奇怪的是，这些东西对她来说都很熟悉，她丝毫不觉的奇怪，反而有一种陌生的怀念感。

　　她就站在自己的梦境里，看身边的场景不断变换，终于还是她试着向前走了一步。变换着的场景停止了，梦境延伸到了一座桥上，穿着一袭红衣的女子面朝着河水站立着，风吹动她的衣摆和头发。九月站在她的身后，看不清她的脸，她想继续向前走，却怎么也动不了。不知过了多久，红衣的女子单手抚上了青白的桥身，发出了仿若嘲讽般的，低低的轻笑。

　　梦境就定格在这里，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了，她感觉身体舒服了不少，先前软绵绵的腿和胳膊也有了一丝力气，她动了动手指，刚打算试着坐起来，就听见门被拉开的声音，温文儒雅的男子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身月白色长跑，头上戴着儒生的帽子，手中却拿着一个药箱。见到九月再看他，他似乎松了一口气。

　　他就那么立在门口，却并没有立刻上前，只是问到“容姑娘可是感觉好些了？”

　　九月并没有回答，只是满怀警惕的盯着他看。对方看了她一眼，似乎对她的反应有些不解，声音却依旧很温和“我先进来帮你把把脉。”说着，他便举步走近，伸出手去搭她的脉。九月却猛地坐起，将手护在胸前，惊疑不定的看着他。

　　男子有些疑惑的看着她，又温声唤了她一句“容姑娘？”九月犹豫着，正打算开口说些什么，就听见外面又有动静，这回进屋的三人，一人面黑如碳，额头上有一轮新月。他身旁跟着一个穿着桃粉色，梳着双鬟的小丫头。再往旁边，穿着红色官服的男子身形挺拔，眉如墨画。

　　之前要为她号脉先生见三人进来，先是朝着额头上有新月的人拱了拱手“包大人”，又唤了一声穿着官服的男子道“展护卫。”

　　九月暗自记下了这些称呼，又不由多看了展护卫几眼，心想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也大约就是如此了吧。

　　展护卫似乎有些疲惫，却还是打起精神向那先生抱了抱拳“公孙先生。”公孙先生点点头，对三人说“容姑娘已经醒了。”

　　然后九月就看见几人的视线在一瞬间集中在她身上，片刻的迟疑之后，展护卫朝他走来，停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却没有看她，只是淡声说“展某已经和包大人禀明愿意娶你为妻，还请姑娘以后莫要做这种事了。”

　　？？？什么鬼？

　　九月轻轻皱了皱眉，再次看了看屋内的几人，他们都沉着脸，面上看不出一丝喜悦的痕迹来，只有那位公孙先生，在她最初的躲避之后，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一定是哪里不对，她想。于是她握紧了被子，向床里挪了挪，做出一副惊恐的神色来“你们是······什么人？”

　　这一句话出来之后，室内的气氛仿佛凝滞了起来。过了一会儿，跟在包大人身边，打扮明艳的小姑娘忍不住冷笑了一声“这是什么新的把戏？我说容姑娘，你省省吧，展大人都答应娶你了，你还想怎样！”

　　“小菊”展护卫低声斥了小丫头一声，而后看向她，他虽然面色不太好，声音却依旧柔和“容姑娘可还记得展某？”九月轻轻摇了摇头，被展护卫这么一问九月才反应过来，刚才太过紧张只注意着来人却未曾留意自己的情况，现在凝神细想才觉得头脑里一片空白。

　　我是谁，家在何处，为何他们都认识我我却不认识他们，越想越不安，连带着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展昭微微皱了皱眉，侧头看向公孙，公孙先生见九月脸色突变，大概猜到几分，转而对展护卫和包大人说“容姑娘掉到河里的时候头撞到了石头，怕是暂时离了魂，恐得修养几日才能恢复。”

　　展护卫和包大人还未说话，那个叫小菊的丫头却露出了十分欣喜的神色“那太好了，这么一来，展大人是不是就不用······”“小菊！”听到包大人的声音，小菊便不情不愿的闭上了嘴。

　　“容姑娘，本府乃开封府尹包拯，这是本府的师爷公孙策公孙先生和展昭展护卫，容姑娘可否有稍许的印象？”

　　开封府、包拯、公孙策、展昭。九月感到对这些名字十分熟悉，但又什么也想不起来，犹豫了一瞬，九月还是开口道“感觉有些熟悉”大约是因为溺了水，九月说起话来嗓子痛的厉害，声音也十分的难听，因此她只说了一句话就不愿意再开口了。

　　包拯大约也觉得对刚醒的病人不宜问过多，只是嘱咐了她几句便带着展昭公孙策离开了，临出门时，展昭回头看了她一眼，他的目光十分复杂，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几个人出了屋，朝外走了几步，公孙策才开了口“适才学生为容姑娘号脉，她看上去十分惊慌，怕不是装出来的”包拯不慌不忙的向前走，面色却说不上放松“这离魂症要根治需得多少时日？”

　　“容姑娘此次只是因为头撞到了石头上所以才导致离魂症，大约修养几日便可好了，不过，学生觉得有一件事很奇怪。”
　　“哦？何事？”

　　公孙策的眼神变得严肃了起来“我在容姑娘昏迷时为她验伤，发现她除了头上的撞伤外，还有刀伤和许多零碎的划伤。”

　　“刀伤？”包拯十分惊诧，若是自己投河寻死，缘何会有刀伤？

　　“这也是学生奇怪的，会不会容姑娘这次落水并非是自己寻死？”

　　一直沉默跟着的小菊听到这还是没忍住“会不会是她为了多赖在开封府几日找人做的，毕竟这位容姑娘什么都做的出来。”展昭本想说哪有人那命开玩笑的，又想想之前这位容姑娘做过的事，心中也有些没把握。他细细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若是找人弄伤了自己，大可直接回开封府，何必又要去投河？大人，这事中恐怕有蹊跷。”

　　包拯点了点头，又道“展护卫，你且带着王朝马汉再去救起容姑娘的地方探查一番。”说着，他又皱起眉头“其他的，恐怕要等容姑娘自己想起来才行。”

　　这边的几个人在低声讨论，那边屋里的九月看他们关上了门，将明媚的春光隔绝在门外。却突然有些难过，她大约察觉了自己并不怎么众人喜欢，这其中尤以个叫小菊的婢女为甚，可她现在记忆全无，着实有些茫然无措，至少记忆一日不恢复她就一日不敢离开这个对她并没有什么好感的地方。

　　她又突然想起展昭看她的眼神，那眼神中似乎充满了疲惫与无奈大约还有愤怒，却未见如小菊那般赤裸裸的厌恶与讽刺，这到让她有些好奇了，从刚才他们几人的对话中，九月猜测展昭大约是不愿娶她的，只是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方法逼得这位展护卫答应了与她的婚事。

　　身体还十分难受，却又摊上了这么麻烦的事，九月觉得心情十分浮躁，屋外隐约可以听得见画眉鸟的叫声，屋内却一片黑暗，像是一道门隔绝了两个世界一样。

　　九月没来由的感觉到不安与恐慌，再加之病体未愈，手脚无力，九月只是坐了一小会儿便失去了所有气力，只能无奈的跌回床榻，她看着头顶蓝色的帐子，没来由的轻轻叹了口气。

　　但是，她想，那位展护卫真是好看啊，要是有可能，真想在他面前给他唱一百遍《淇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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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北宋称女子为娘子，但我按娘子写了之后总觉得特别别扭，想想之后还有月华小姐姐出场，想想大家称呼她丁娘子······总觉得不太好听······于是我改回了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