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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等夷志(六) ...

  •   陈越值夜时,柳音音看他心事重重的样子,随口问了一句,却见陈越埋头支支吾吾的,好半晌不敢开口。

      舒嬷嬷禀告说陈越常去翠屏阁,这事柳音音是知道的,以为这孩子是因为此事怕她降罪,心下好笑,道:“说吧,本宫恕你无罪。”

      陈越啊陈越,说他精明吧却又口直嘴快,轻易就得罪人,说他心狠吧,却又对翠屏阁那小煞星心生怜悯,隔三差五周济她,看似中规中矩实则随性的很。

      陈越就将自己在翠屏阁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说了,与柳音音自舒嬷嬷那听来的别无二致,请柳音音饶恕他的越权之罪。

      “给那小煞星送吃的时,怎没想过要本宫饶恕?”柳音音心叹好一招以退为进,是早就算准她不会因此事怪罪他吧。

      她佯装生气,将陈越一阵责骂,瞧他吃瘪的样子觉得解闷,心绪也畅快不少……罢了罢了,御下之术当要宽严有度,只要陈越不生二心,懂得警醒,稍微纵容也非不可,何况,他私往翠屏阁也并非一无所获不是吗。

      柳音音道:“本宫可以不拦你去翠屏阁,可你记着若这煞星出了事,被梁文玉拿去做文章,就是本宫也保不了你。”

      趋利避害,人之常情,陈越怯弱地看向与她撇清关系的柳音音,暗暗冷笑。其一,他已摸清柳音音对他的容忍与底线,看来自己在她心中的分量并没有多重。其二,柳音音不反对他去翠屏阁,更希望借他之手获得更多有用的信息,可见她对小公主的话耿耿于怀。

      至于小公主是否出事又是否被拿来做文章,不会太久的……陈越压下铭心刻骨的仇恨,脑海中划过萧家一门的脸庞,面上愈发恭顺。

      “无事便退下吧。”柳音音敲打完他,已有些犯困,准备唤彩蝶进屋更衣,就寝。

      陈越却并不打算放过她:“还有一事,需奏明给娘娘。”

      “说。”柳音音挑了下眉。

      “东邦城南的赌坊,可是娘娘的产业?”

      “你倒是清楚。”柳音音淡淡道,想来陈越在刑狱监混得不错,竟有机会接触到此等卷宗,只是他突然提这赌坊作甚?

      陈越得到肯定的回复,面色顿时一肃,附在柳音音耳畔轻声道:“林永……”

      “你说什么?绝无可能!”柳音音眼皮一跳,睡意全无。

      陈越告诉她林永在她名下的赌坊欠下巨额钱财,被打手威胁要断其一臂,只能铤而走险卖了爆竹配方还清赌债,却阴差阳错引出刺客伏诛,萧家落马一事,而后林永被杀于家中,死不瞑目。

      她名下的赌坊一直交由专人打理,柳音音对林永欠债一事毫不知情,更不可能指使过打手逼迫林永,若此事当真,林永之死的间接凶手倒成了她,这赌坊老板可坏了大事!

      柳音音眼神凌厉:“这事林酬勤知道吗?”

      “阿姊是第一个得知此事的,林大人那边还望阿姊早做决断。”陈越情真意切道,说自己刚得知此事第一时间就禀告给贵妃。

      柳音音对他的隐瞒很满意,又头痛又怀疑,问道:“林永……当真是受赌坊的逼迫才去盗那方子?你又是如何查到这些的?”

      起初她开赌坊的目的不过是想从去赌钱的市井小民和达官贵人口中获取情报,建立自己的势力,韦策偏爱她,倒也没有点破和阻止。

      赌坊掌事应当明白林永官家子弟的身份,即便他欠了银两也当斡旋一二,让林永宽限几日,怎敢带打手威胁于他呢?除非是有人要嫁祸给她……柳音音想到这个可能性,目光变得诡异。

      “林永不会无缘无故偷配方卖钱,即便是得了林大人授意也说不太过去,小越子当时就想是不是林永急于用钱才会铤而走险,于是就找与林永相熟的官宦子弟一问,听闻林永喜好赌钱,这才查到赌坊。”但赌坊老板精明得很,却是推脱说林永会被胁迫,都是底下那帮没有眼力劲的下属干的,自己毫不知情。

      柳音音道:“本宫的下属不会这般贸然,更不可能知情不报。”

      陈越:“娘娘说的不错,此事另有隐情。”

      陈越将掌事推出来担责的打手带走秘密问询,那下属一口咬定是贵妃指使他的,陈越目光冷冷,对他道:“怕不是贵妃,而是皇后娘娘指使吧!”

      下属大惊失色,起初是一口否认,在陈越一番刑讯那人才认了罪,却在罪状上按了手印后咬舌自尽了。

      这解释倒是合情合理许多。

      柳音音接过陈越的状纸扫了两眼,压下怒气问道:“此事能否先压下来?”梁文玉啊梁文玉,你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若非陈越,她柳音音怕是要着她一道。

      眼下那叛徒虽认了罪却又自尽了,可谓死无对证,即便将状纸呈给林酬勤他也不会相信,只当是后宫斗法殃及池鱼,害他侄子死于非命。

      林酬勤是陛下的红人,韦瑾珣要在朝堂上施展拳脚必不能得罪他这个礼部尚书,若林酬勤得知侄儿的死与她有关,参上一本,她和韦瑾珣又少不了皇帝的责骂。

      可想将梁文玉拉下水而自己独善其身,也没那么容易!

      陈越道:“娘娘,这事儿压不了多久,林大人那边闹得厉害,几乎是天天往刑狱监跑询问案情进展,要洪老爷给他个公道,还望娘娘早做决断。”

      柳音音的眉眼格外阴冷:“此事不必你再出面,待本宫想想该当何如。”

      “遵命。”陈越退下后就安安然守夜去了,却是轮到柳音音睡不着觉了,以身体不适为由连夜将韦瑾珣叫到宫中伺候,韦瑾珣一进大殿就将陈越和彩蝶打发走了,让他们今夜不必再当值。

      彩蝶得了空闲自是乐意,一溜烟跑没影了,陈越心事重重往宫外走去,心中想着林永之死里他未透露给柳音音的另一个消息。

      那打手并非是在说出皇后才是幕后主使时咬舌自尽的,而是在他问完话,逼问是不是济慈指使他这么做时,那人一脸惊惧地问他是谁,却是宁死不说。

      倒是条好汉。

      陈越知道刺客一案为济慈主使,那他必想好全身而退的法子,将这一系列谋划以林永的死为终结,退一万步即使刑狱监查到赌坊和贵妃身上,林酬勤将矛头对准柳音音,柳音音怀疑皇后嫁祸,最终也只是让后宫两派窝里斗,济慈得了便宜,还能片叶不沾身。

      但查案的人偏偏是陈越,一个知道内幕又了解济慈一惯作风的人,只叹济慈好狠的心,不愿与封旭一致对抗韦策,非要排除异己,坑害萧家,削弱她在朝廷的助力。

      陈越何尝不知这是济慈在报邵悦于陈家的金蝉脱壳之仇,邵悦覆灭陈家,不愿受济慈摆布加入后宫,济慈便覆灭萧家,断她臂膀,她的脱身注定今后他们会反目成仇跟兵戎相见。

      她也再次感受封旭所言,忠国与忠君之别。济慈要的不过是复国而已,至于谁当上皇帝他并不在乎,封旭则因为百越的缘故,忠于先皇后,萧邦与萧容也更偏向于自己。

      邵悦清楚自己是个怎样的自私利己之人,在这样一个男权至上的世界里她的所作所为看起来如此离经叛道,可萧容……她支持她的言行与做法,鼓励女性获得独立与自由,她帮助她摆脱济慈的掣肘,至始至终都站在她身旁。

      萧邦认罪后,萧家满门问斩的日子随之定下,她无法在关键时刻帮萧邦脱罪,还让兄妹二人落入济慈之手,她愧对萧家,更愧对萧容。

      她与济慈的你来我往并未占到丝毫便宜,眼下济慈定会设计用萧家兄妹引出萧容,逼迫她交出震天雷的配方,先让宫廷里外乱起来,趁济慈手忙脚乱之际,先他一步找到萧容。

      是时候收网了,陈越想,长长的睫毛掩住她眸中的杀芒,他垂着头出宫,被一道士打扮的女子拦住去路。

      “我们家天师有请!”那人不容置喙道。

      来了!陈越心说。

      刚进屋门就关上了,古色古香的大厅檀香四溢,茶壶里的水烧得正旺,丹炉发出轻微的嗡嗡声响,陈越恭恭敬敬立于地毯上目不斜视,垂目细看毯子上奇异的图腾形状,毯子正中为正方形状,四角绘有祥云,中间是一群狮、虎、腾蛇之类的鸟兽,仰头看着一只凤凰立于山顶,陈越隐隐觉得熟悉。

      “你所立的毯子是八年前百越送给元和皇后的庆生贺礼——百兽朝凤织,由针织大能和部族画师耗费数十张兽皮制成,原存于南城宫殿的藏宝库中,天玄国覆灭后宣威皇帝将此物赠与本座。”

      云霓一袭白袍,手执拂尘自内屋的屏风处走出,陈越看她一眼,后退几步行至毯子的边缘,行了一礼道:“奴才拜见天师,不知此物金贵,是奴才逾越了。”注意到云霓所言是“赠与”而非“赐予”,心说这天师好大的面子。

      只不过胆敢踩着她母后的遗物,还拿到她面前炫耀……陈越心想这云霓是不是存了试探的意图,她倒要看看,她的面子能在韦策面前撑到几时。

      “无妨,”云霓淡淡道:“这地毯的用途便是铺陈装饰与供人踩踏,倒不必分高低贵贱,本座深夜找你是另有要事,看起来,你似乎一点都不惊奇……”

      “天师请讲。”陈越生疏有礼道,想起萧容告诫她小心天师的话,心生警惕。

  •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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