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随身师兄》草莓牛肉干

6、虚假的乌托邦

　　两小孩说起城主来就像打了鸡血一样滔滔不绝，说着说着旁边的行人听到了他们的话也插嘴从各方面花式赞扬城主。

　　聊得兴起忘了看路，小孩和一个迎面走来的男人撞到了一起，冲撞之下男人举在手上的一个花瓶落在地上摔碎了。那男人穿着白色工字背心，肌肉虬结，胳膊上背上都纹满了纹身。

　　糟糕，这人看起来就不好惹的样子，晋露觉得这小孩要被打了，不着痕迹的往后挪了点。

　　没想到，那长得像个二流子的大汉却一点不生气，反而和善地将小孩扶起来，道：“你没事吧？对不起，我走路应该小心点的。”

　　小孩也连连道歉，争着将错误揽在自己身上。

　　这一路走来所见行人皆彬彬有礼，未尝见任何人争执，就连动物也是相处和谐，晋露亲眼见着一只被人牵着的老虎用头蹭着路边的兔子，被兔子用后腿蹬了脸也半点不恼。

　　此时天幕黑下开，不是像平常所见那样由亮至暗渐次变化，而是如同一张黑幕忽然拉下，天空瞬息之间便犹如浓墨浸染。但那橙黄的太阳和亮黄的弯月却依然挂在天幕上，发出的光亮像是两个大号的灯泡，只不过一个是白炽灯一个是日光灯。

　　道路两旁的路灯亮了起来，那路灯造型各异，有花型的有动物型的，有欧式的有中式的有日式的，像是个大杂脍，但却并不难看，错落有致，显得别有一番风味。

　　动听的乐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无数盏灯笼从城市的各个角落缓缓升起，闪烁的灯火如星星点缀天空。

　　成百上千的人簇拥在城主府周围，欢呼着，雀跃着，尖叫着，期盼着。

　　一声钟罄响，古朴厚重如来自极远的上古，人群一瞬间安静下来，只余那钟罄声悠悠扬扬。

　　城堡大门仍然紧闭，城堡上方却忽然亮起绚丽如极光的光芒，那光芒中一个身着黑衣，带着银色面具，手持一柄人身样长如同旌节的手杖，一步一步，脚踏虚空而来，所行之处，金莲绽放。他走至人群上方，手杖一挥，点点金芒洒下，落在人身上瞬时融入身体，顿觉神清气爽，落在地上，地上眨眼间开出无根的金色莲花，莲花转眼又变成蝴蝶，绕着人翩翩飞舞。

　　“城主大人！”欢呼声忽然爆发出来，震得大地都仿佛抖了三抖。

　　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人群自发地跪倒在地，对那个高高在上宛如神邸的男子顶礼膜拜。唯一站在的晋露便显得分外显眼。

　　“都起来吧。”那男子的声音缥缈空灵，“你们不用跪我，在墨城里，没有高低贵贱，只要是我墨城人，灵魂都是同等价值。”

　　说着，他走向晋露，降落在她面前：“女孩，你的眼里为什么充满戒备？哦，我看看，还有痛苦、孤寂，是那些不堪的过往束缚了你吗？”

　　装逼装到这境界也是不容易，晋露想着，嘴上说：“哦，好棒哦，我眼睛里原来有一部狗血剧啊，我还以为只有眼屎。”

　　话音未落，忽见许多双眼睛从四面八方瞪向她。糟糕，嘴贱一时爽，忘了满城都是城主大人的迷弟迷妹了。

　　城主却并不介意她的言语冒犯，伸出手向下压了压，人群就像被按下暂停键一样瞬间安静。

　　“我墨城是无忧之城，是永乐之城，是平等之城，在这里你会忘掉一切忧伤悲痛，只有欢乐愉快。”城主语调奇异，带着特殊的韵律，晋露一开始还不以为然，可听着听着思维就不自觉地跟着他的话走，明明城主也没有说什么特别的话，却觉得他说得好有道理简直就是至理名言。

　　“今晚，尽情狂欢吧！”城主手杖一叩地面，那些飞舞着的金色蝴蝶变成了一个个身着金色衣裙的美貌少女。她们捧出玉盘珍馐，琥珀琼酿，任人尽情享用。

　　那食物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音乐声绵绵不断，所有人都欢欣鼓舞，有的跳起舞来，有的放声歌唱，有的敞开肚皮胡吃海塞，还有男男女女热吻交gou。

　　热烈的气氛极能感染人，晋露也被这氛围感染，戒备完全放下，满心里只剩下欢愉，她吃着喝着，加入跳舞唱歌的行列，手舞足蹈，浑然养我。

　　快活啊！狂欢啊！时光抛在脑后，一切都不重要，只有眼前的欢乐。

　　人生得意须尽欢，就在此处尽情
　　享受，愿时光停留在这一刻。

　　“你想一直如此快乐吗？”

　　晋露听到一个声音问。

　　“想啊，当然想啊！”晋露毫不犹豫的点头。

　　“那来吧，留下来吧！”

　　“留下来吧！”

　　“留下来吧！”

　　许多个声音在耳边响起，晋露的大脑早已混沌不堪，她点头了，点头之后便陷入黑甜的梦境。

　　“起来了！猪猡们！”长鞭抽在人身上发出闷闷的声响。

　　晋露迷迷蒙蒙间忽感到巨疼起来，她猛地弹跳起来。

　　这是……哪里？

　　百来平米的栅栏牢房内，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十号人，有的浑身赤裸，有的身上挂着几块布条，依稀可以看出衣服的痕迹。

　　每个人都皮肤黝黑，骨瘦如柴，衣着整齐的晋露站在这些人中格格不入。

　　空气中混杂着汗和屎尿的臭味，晋露以手掩鼻，暗暗皱眉，然后一条长鞭忽然横空而来，打在晋露身上。

　　她尖叫一声，躲避着还要再打她的无人握持的长鞭，躲闪见不小心踩到了那些躺在地上的人，那些人却毫无反应。

　　“是谁？”晋露愤怒的喊道，“滚出来！”

　　之前那个叫人猪猡的声音再次笑死，他嘲讽笑着说：“你还是省省力气吧，待会儿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呢。”

　　那鞭子左一鞭右一鞭把所有人都抽醒了，牢房门并没有锁，这群人便神情麻木行尸走肉样往外走。晋露也被那鞭子驱赶着走出去，走过一条黑暗的过道。这过道中一点光线也无，眼睛失去了左右，晋露只能摸着墙壁前进。

　　走了大概五分钟，前方透出光亮，走出过道，外面便是几十亩田地，田地中已经有些人在耕作。那些人和晋露身边的人一样，动作机械，衣不蔽体。

　　无人握持的长鞭大约有十几根，在半空中挥舞地飒飒作响，晋露跟着那些人走到放工具的地方，被鞭子胁迫着拿起了一把镰刀。

　　她跟着那些人走到田边。

　　看来幕后的人把她抓来是为了让她干活？晋露回想起前一天晚上的狂欢，那个晚上她的情绪突然变化是在那位城主跟她说话之后，那个城主是妖怪吗？像千与千寻里的汤婆婆一样，用妖法把人抓来给他干活。

　　晋露弯腰挽起裤腿，那些镰刀和那些人一起下到地里去割水稻。

　　动作起先还比较生涩，很快就流畅起来了。好久没干过农活了，但是身体却还记得。

　　真是让人不快啊！晋露暼了一眼悬挂在半空中的鞭子，居然让小仙女干农活，居然让她想起从前的事，真是不可原谅！

　　上午的时候是割稻子，下午又被驱赶到另一个地方，那里有几台机器，他们将甘蔗、甜菜，还有一些晋露不认识的植物扔进机器里，压榨、熬煮、搅拌，最后化成一桶又一桶各色的甜味液体，由另一些穿着较好的女性搬走。

　　被迫干了一天的活，只喝了一点水，几片又干又硬的黑面包，天完全黑了透了才被允许回到那栅栏房中。

　　躺在冷硬的地面上，晋露闭着眼睛整理思路。

　　城主用了某种方法迷惑来到这里的外乡人，然后将他们送到这里来劳作墨城人所吃用的东西，都是由这些人制作，美好的乌托邦一样的墨城，是建立在对外乡人的压迫与剥削之上。

　　多么讽刺，无忧之城，永乐之城，平等之城，好一个虚假的乌托邦。